作者有话要说: 傅灵佩不是男人,自然不懂怜香惜玉。》し
她步步紧逼:“若非你设计,这些狮吼兽为何不死不休?三阶妖兽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智和判断力,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我,我不知道……”孟娇脸色惨白,她拼命摇头:“我,我不过是取了一株素心草罢了……”
素心草?
傅灵佩蹙了蹙眉,她看得出来孟娇此时所言无虚。
素心草虽说还算珍贵,对狮吼兽有些作用,但……如何会让整个族群那般疯狂,不计生死?
“此话当真?”
孟娇咬了咬唇,从储物袋里递出一个玉盒来,傅灵佩灵力一弹,盒中出现一株嫩黄的小草来,植株不过巴掌大,叶片呈心形,风一过便轻轻摇动,十分鲜嫩可爱。
果然是素心草。
傅灵佩看了看叶片边缘的一点翠碧,还是上了千年的。
素心草对妖兽来说直接食用可以提升一定修为,但就算是千年的,也还够不上要奉上性命的程度。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却极为有用了。
孟娇出自天丹峰,自然也对草药有些研究,认出这千年素心草不足为奇。作为结金丹的主药,值得所有筑基修士争抢一番了。
傅灵佩轻轻合上盖子,将她递还给孟娇:“你且将过程详细说来。”
孟娇原本还娇美的脸上现在一点颜色都无,眼神黯了下来,看来傅师叔还是不信。
“孙宇师兄向来看不上我,他觉得我空有其表,一点能耐都没有,如果没有马原师兄,他怕是根本容不下我。”孟娇缓缓道来:“他既看不上我,我又不想多个碍眼的,所以略施小计,便将他激跑了。”
“小计?”
“是。孙宇师兄历来心高气傲,我说他没什么本事成不了事,他受不了,便与我们分了开来。”
傅灵佩颔首:“还有呢?”
“我,我……”孟娇咬唇,闭了闭眼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知道马师兄爱慕我,便哄他来到此处,因为我之前听人说此处有株千年素心草,也确实在狮吼兽的巢穴旁找到了,便与马师兄通力合作取了这株草,谁料这狮吼兽不依不饶的……”
“还不说实话?!通力合作?”傅灵佩声音合缓,却偏偏让孟娇颤了一下:“是你让马元用法子支开了狮吼兽才顺利取得素心草,是也不是?”
“是!”孟娇一抖:“我撒撒娇他自己就肯去了,我当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狮吼兽出来不依不饶的,我没想要他的命……”
语气哀伤。
马元一路对她照顾良多,便是交情平平的修士死了她也会有恻隐之心,何况是这对她百般照顾的男修?虽然孟娇万万看不上他的修为和资质,却不可否认总不会对他有恶感。
“还有呢?”一株素心草绝不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在妖兽与人修的“休整期”,没有高等阶妖兽的趋势,已经三阶的狮吼兽万万不可能这般拼命。除非,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孟娇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迷茫地抬头看她。待接触到傅灵佩的眼睛,又是一凛。
“就这些了。”
傅灵佩见她不明白,便知其中必然还有其他被忽略的地方。
“素心草的方位,是谁透露给你的?”她突然问道。
如果那人知道,为何不自取,还非得兜个圈来告诉她?
孟娇不解地眨眨眼:“孙师兄。”
孙宇?
傅灵佩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
“他怎么会告诉你?”
孟娇有些难堪:“我在营地不小心听到他与旁人说的。”
傅灵佩知道之前的违和感从哪里来的了。
孙宇一个筑基后期,再是心高气傲之人,也不该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去单打独斗,如果他有一点危机感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他让孟娇与马元将狮吼兽都吸引过来,是为了什么?调虎离山?
为什么狮吼兽又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莫非,狮吼兽的巢穴里,有什么东西,是他志在必得的?
这样一想,才圆得回去。
傅灵佩没想到才带队的第一天,便发生了这么多麻烦。她真正是怕麻烦,可此时又不解决不行,她不希望自己的队伍里有这样的阴谋家,可以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同门情谊随意置人于死地。
希望她的猜测是错的。
傅灵佩看了孟娇一眼,突然发觉她袖口上的血迹与别的不同,隐隐泛着一点深紫,若不仔细看直接便会忽略过去,否则,她早该发觉了。
“这是什么?”
孟娇视线落到袖口,懵懂:“血。”
“你摘素心草之时,是不是杀了一只额头有撮尖毛的狮吼兽?”
“额头有搓尖毛?”孟娇眼珠一转,似是有些明白过来:“你怎么知道?”
那只小幼崽正在素心草旁趴着,看见她靠近便扑了过来,直接被她一扇便扇死了,实在是弱得很。
“原来如此。”傅灵佩恍然大悟。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狮吼兽狂暴的起因,是素心草,又不单是素心草。
也不知这暗中策划这一切的,是将这一切都计算在了内,还是一切只是误打误撞。
头顶有搓尖毛的狮吼兽,生来就要比一般的狮吼兽更具天赋,血统更正,待它长大,便是狮吼兽一族的族长。这片狮吼兽养的好好的未来“族长”被孟娇一击杀了,怎肯善罢甘休。
妖兽护崽,而血统服从更是深深刻在体内的本能,也难怪就认准了不肯退。
“回营地,我将会秉明一切,你好自为之。”傅灵佩一挥袖,将隔音罩解了,往另一旁的两人走去。
“傅师叔!”孟娇脸色彻底的白了。
她跪下拂身,行了个大礼:“求傅师叔开恩!孟娇知错了!”
白色的衣袍簌簌发抖。
傅灵佩顿下脚步,冷冷道:“你不听命令,擅作主张,又任性妄为,连累同门。因一己私欲,致人身死,我不能饶。”
“我不服!”孟娇突然叫道:“这一切非我所愿,一切乃阴错阳差……”
“一切不过起源于你的愚蠢和贪婪。”傅灵佩叹了一声。
此处艰险,她分派的地方,三队联动,只要能支撑一两息,她就能及时赶到。若不是孟娇听了孙宇的消息,将其赶出队伍,马元不会支撑不到她来。若不是她贪图千年素心草,也不会不自量力地挑战整个狮吼兽群。若不是她见识短浅,应该在一个照面就看明白这个幼崽不可杀,却还是条件反射杀了。
虽然,这一切可能是被人为安排的,但是,孟娇的愚蠢而不自知,却让她自己踏入了陷阱,与人无尤。
甚至到现在,她仍然觉得一切不过是“她的运气不够好”。
“怎么了?”丁一看她神色,关切道。
“没什么。”傅灵佩眉间还有丝恼怒,没想到第一次带队便碰到这般之事,这般愚蠢之人竟然还是她的队员。
“莫恼。女孩子多生气,容易长皱纹。”丁一笑眯眯道,眼里清亮亮的。
傅灵佩斜睨了他一眼:长皱纹?
她堂堂修真者,又服了极品养颜丹,只要寿元还在,便不会老。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哄话,真老土。
丁一不知他心爱的姑娘正在心里腹诽他土老帽,只一甩袖,将另一旁呆愣着的孟娇击晕了,才拊掌道:“终于清静了。”
“介绍下,我兄弟,莫语阑。”
“我未来媳妇,傅灵佩。”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才互相拱手道了声好。
傅灵佩的脸更是绯红一片。
这人……可真是不讲究,就这么将她粗暴地介绍了过去。何况,“媳妇”?这是什么称呼,只有那些凡世之人才爱这么称呼妻子,不过她心里却没来由的甜。
丁一一把拉过傅灵佩的手,不忘补刀:“媳妇你别看他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还喜欢水灵灵娇滴滴的花姑娘,你以后离他远点。”
莫语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虽说丁一说的都没错,怎么听着,就这么牙痒呢?
“你二人,不是不合么?”虽然傅灵佩之前看出了一些不符传言的苗头,但却难掩好奇。
“这个……”莫语阑搔了搔后脑勺,温润如水的气质瞬间没了,看着竟有些傻:“少时确实我看不惯他,后来便好了。只是不合的传言一直传了下来,具体原因,你问他吧。”
“行了行了,今儿我就带我媳妇见见你,你还脸大如盆给搭上话了。走吧走吧。”丁一不耐烦地挥挥手,看莫语阑这大灯泡实在不顺眼。
莫语阑摇头叹气,眼见这二人一好奇一不耐,便挥挥手知趣地遁了,至于之前还爱护有加的孟娇,愣是没想起来看上一眼。
见最大的灯泡走了,丁一心情甚好地捏了捏之前就一直想捏的小耳朵,直到看到耳朵尖红了一点,才满意地放下手:“走吧。”
傅灵佩愣了愣:“走哪里?”
“你不是还有事要解决么?我与你一道。”丁一轻轻捋过她腮边的发,将其别在脑后,眼里的柔意几乎要满得扑出来。
薄唇不再抿着,拉成了一道向上的弧线。
傅灵佩嘴角也翘了起来,菱形的唇似那最鲜嫩的菱角:“你猜到了?”
“猜到什么?”丁一乐了:“你当我是大罗神仙,什么都知道?不过是看你面有难色,何况之前狮吼兽情况不对,看着也不像那小姑娘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小姑娘?”傅灵佩磨了磨牙,怎么听着就有些不爽快呢。
“我老了?”
大抵世上所有女子在自己的心仪对象面前都介意年龄的。
“不不不。”丁一眉开眼笑的,见到傅灵佩难得的娇态,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心漾。轻轻拥她过来,在肖想已久的菱角上轻轻嘬了嘬,嘬完又忍不住再贴了贴:“你才是我永远的小姑娘,我一个人的。”
低沉的男音从相碰的唇间轻轻透了出来,气息吐到她唇间,缠绕在一起,暧昧得让傅灵佩不忍推开,似是交颈的鸳鸯。
“可是,这是我门派内务……”她迟疑道。
丁一没脸没皮地贴过来,直到两人近得一点距离都没有,手横在她腰间紧紧搂住:“我可不是外人,是你静疏真人的道侣,你要是让我倒插门我也是愿意的。”
倒插门?
傅灵佩忍不住磨了磨牙:这人究竟是哪里学来这么多活灵活现的凡世俚语的?
见这人浑身跟个软骨头似的黏着她,一推就乱闹,傅灵佩无奈:“也好,一起。只是,却也不知还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了。”
随手一卷,将还昏着的孟娇卷了过来,这人也不好就这么放着,不然回头便让妖兽给吃了,只是让她这么扛着她也不太愿意,便有些为难。
还是将她收入须弥境?让娇娇看着?
不行。
傅灵佩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虽说娇娇有幻术,能够让孟娇难辨真假,可长时间使用对她来说亦是一个负担。
正犹豫间,眼前递过来一只黑色的袋子,丁一长长的手指便似最工整的工笔画,映衬得那袋子都高贵了许多:“拿这个装。”
“这是?”傅灵佩好奇地拿过来。
“这是灵兽袋,我加了个阵法进去,人修也能进去呆一段时间,进去就会沉睡。不过最多不要超过两天,否则出来的会是一具尸体。”丁一的一双丹凤眼此时亮亮的,满脸都是来夸我来夸我的模样,可爱得让傅灵佩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一向冷淡的脸上,更是难得地绽开了笑。
璀璨的笑几乎要耀花人眼。
丁一忍不住遮了遮眼睛,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要瞎了要瞎了。”
傅灵佩一边将孟娇塞进了灵兽袋,一边问道:“怎么的,就要瞎了?”
丁一愤愤地拿下手,一把扯过她的手,轻轻哼了哼:“光撩不干,就是耍流氓。”头昂着,拉着她就要走。
傅灵佩满脸的茫然——这是何意?
正要问个明白,却被丁一打断了:“往哪个方向?”
她征了征,心念一动,一只大灰兔子就跳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水瓢:“弥晖,你闻闻看,哪里狮吼兽的味道最浓。”
弥晖当时正在哼哧哼哧地给瓮里添水,就被直接拽了出来,出来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看到傅灵佩才喏喏喊了声:“老大。”
说着,指了指东北方向。
傅灵佩顺势拉过丁一,随着弥晖指点的方向走。
丁一眉毛动了动:“这哪里来的兔子?”声音倒是好听,可惜是只公的。
傅灵佩一眼就看穿他的计较,有些好笑:“刚刚收的。”这人怎么连只兔子都要吃味?
其实丁一也不是吃味,只是前世聊斋看多了,便也不当妖兽为死物,何况还是日日伴在身边的雄性?自觉有些领地被侵的不爽。
弥晖是只敏感的兔子。
他直觉感受到身边这只雄性的不善,便直觉往傅灵佩身边靠了靠,身体簌簌发抖。万分后悔之前干活时将天狐放到一边的行为,只盼着老大的老大会照顾自己。
兔肉,不好吃啊……
丁一冷冷瞥了它两眼,见灰兔子不蹦跶了,便将傅灵佩往自己身边扯了扯,隔开了这一人一兔。傅灵佩面色不变,也不顾这一人一兔之间的不谐,只自顾自地跟着指路兔的方向走。
修士的脚程是很快的。
何况狮吼兽的巢穴离得并不远,虽然有些隐蔽,但靠着弥晖强大的嗅觉,依然准确无比地到达了目的地。
一行人站在偌大的洞穴前。
狮吼兽大约是不打算长住,洞穴口虽大,却十分粗糙,就挂了几个绿盈盈的藤蔓稍作遮掩了下。
“老大,大,大……”弥晖抖得大舌头:“我要,要回……”
唰得一下,大灰兔子就没影了。
傅灵佩坦然地看向丁一:“我没事不带他出来晃。”
丁一脸一红,觉得有些挂不住。
……只觉越活越回去,竟然与一只肥兔子计较了起来,还被傅灵佩看了个正着。
连忙正正脸,带头先跑进去:“我先进去探个虚实。”
“无妨,一起。”傅灵佩随后跟上,脚步并不慢。
狮吼兽属于群居动物,整个洞穴与弥晖打得那个迷宫似的洞府截然不同,粗犷开阔。一进洞就是一个巨大的厅,或者说,就是一个洞穴,没有所谓的打磨抛光,纯天然。
看来此处应该是狮吼兽跑出结界以后寻到的天然洞府,平日里起居都窝在此处。
这个“厅”后连着一个小洞口,小洞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正好开在洞府的墙壁正中间,黑洞洞地向两人展示着。
丁一似是想起什么,眼神一暖:“去?”
傅灵佩也想起了邀月遗宫里那段地道之事,两人眼神相触,她生生转过头去:“自然是要去的。”
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切的发生究竟是偶然,还是预谋?
“那你便跟在我身后。”丁一知道劝不住她,纵身一跃,便落到了洞口,半蹲着朝她挥了挥手。
洞口实在太小,要是钻进去的话,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匍匐前进,二便是如丁一这般半蹲着往前进。
为了空出两手,以防突发状况,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了半蹲向前。
这样的姿势,便如同两只鸭子蹒跚而前。便是再仙风道骨,姿容绝世之人做来,都不会太好看。
莲灯静静照耀着前方的黑暗,昏黄之下,却仍然清楚。
前方颀长的身影歪成一个滑稽的弧度,屁股一撅一撅在慢慢地往前挪。傅灵佩跟了一会,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从未见过丁一这般滑稽的模样。
黑暗中闷闷的笑声不断,丁一转过头来,龇了龇牙,眼神不善地看向她:“怎么……”说到一半,却愣住了。
半晌面上烫了起来,也不管其他,往后一扑,将那犹自闷笑的女子压在了身下:“你这丫头,再笑,再笑,小爷,小爷我就……”
口头禅都出来了。
“就怎么样?”傅灵佩才不怕他,抬起的双眸里映着细碎的昏黄的灯,黑瞳里满满地装了一个小人儿,笑靥掩在半明半寐的黑暗里,像是一个暗夜里的精灵,美得让人按捺不住。
“就干了你。”
丁一脱口而出。
待看到身下人错愕的眼神,不由着恼,一向自诩比城墙还厚的面皮竟也红了起来,白玉似的脸像是被胭脂染过一般,薄唇更是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傅灵佩眯了眯眼,趁机偷亲了下,趁他还没注意,就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出被他笼罩住的空间。
丁一回过神来,哪里肯干,遒劲的四肢像是四道精铁长链将底下女子牢牢困住,肢体纠缠,碰撞在逼仄的空间里,傅灵佩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丁一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丝痛楚,翻身躺到一边,一手覆在身下:“你要……谋杀亲夫啊。”
傅灵佩这才恍然,不由有些歉意,一手急急伸了过去,轻轻抚了抚:“没……”事吧?
话还未说话,那处却立刻龙威虎猛地弹了起来,那热度,隔着亵裤和袍子,仍能感觉到。她要抽手,却被丁一轻轻按在了那处,眼里有些委屈:“你看,小一都疼了。”
丹凤眼里一层雾气翻腾,好似随时都会蒸腾出来。眼角一点红色也感染了傅灵佩。
她神秘地笑笑,凑过去,轻轻吹了两口气,直到感觉那处尺寸更惊人,动得更厉害了才蹲回去:“速战速决。”
丁一没回过神来:“什么速战速决?”
脑袋上却被拍了一记:“满脑袋都是靡靡之事。还不走,尽快解决此地事务,不然……”
丁一撇了撇嘴:“不想干媳妇的丈夫不是好丈夫。”
不过身子却麻溜地重新半蹲起来,只是这回的姿势要更奇怪,脚更开一些,似乎还有些难以启齿的隐痛,半晌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这时眼前已经能看得到洞口的白光了。
傅灵佩正要跨出去,却被丁一拉住,手里放了一个圆形冰冷的东西。
她会意地点头,在出洞口的时候,顺势将手中阵盘抛了出去,一个简易只需灵力就能瞬间的防护阵瞬间形成了。
丁一随后跳出洞口,却发现傅灵佩愣愣地堵在面前。
他轻轻推开她:“怎么了?”
才看到眼前躺着一个人,满身的鲜血淋漓,伤势不轻。嘴边胡子拉杂,一脸憨厚。
“马元?”
双更合一,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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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东林皆石
应有碣石一般的风骨,应有沧海一样的胸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第一章钟楼街的□□
如果从太空里俯瞰东林,这是一颗美丽的星球。星球表面那些蓝色的海水和一望无尽的绿色原野,还有那些苍白的令人心悸的矿坑,被透过高空微粒洒下的恒星光芒照拂,会透露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朦胧美感,就像是一张一放很多年的油画,蒙着历史的尘埃。
然而对于东林区的居民和孤儿们来说,这个星球有的只是石头,除了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是那些绿色的原野,在他们坚毅渐成麻木的眼光中,也只是一些覆在财富和光荣历史上的青色草皮,他们的目光只习惯于透过这些草皮,直视那些东林人最渴望的矿脉。
从行政规划来说,东林是二级行政大区,和首都星圈那三颗夺目的星球以及西林大区拥有完全一样的行政等级。但是在联邦人民们的心里,遥远的东林,实际上已经是被遗忘了的角落。除了在联邦政府成立六百年的庆典上还能看到东林的名字,很多时候,对于那些生活在富裕文明社会里的人们来说,东林已经不存在了。
东林大区只有一颗星球,东林星,这似乎是废话,其实又不是废话,因为东林大区名字的由来,便是因为东林星,由此可见,在极为遥远的过去,这颗孤单悬于三角星系最外方的星球,对于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拥有怎样重要的意义。
然而自从东林大区的各种品型的矿石被采掘完毕之后,东林星便成了一个渐渐荒芜的星球,这里只有石头,没有矿石,只有石头。
……
……
有能力离开东林的人们,早已经离开了这里。凭借着专业的技能和积蓄的财富,通过首都星圈或西林大区的亲人担保,他们成功地获取得了户籍转移证明,乘坐着因为能源短缺而越来越少的航班,离开了这个越来越没有生机的地方。
能够拿到户籍转移证明的人毕竟是少数,半废弃状态下的星球,依然要维持很多人的生活。在一个物质文明相对发达的社会里,温饱早已经不再是人类需要担心的问题,东林星上的人们依然安稳的活着,社会综援依旧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货币依然平稳的流通,这个世界里依然有公司,有机场,有食品加工厂,机甲维护站,电脑联络中心,甚至还有一个军备基地。
应该有的,可以有的,东林区全部都有,只是依然掩不住一股淡淡的老味儿,死味儿从每一条街道,每一幢建筑,每一个无所事事,端着咖啡,看着电视的人们脸上渗了出来。
数千年的矿石采掘,为联邦社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支撑,就像是一条为平原输送养分的大河一样,然而当这条大河渐渐干涸,变成了一条充满了臭气的小溪沟时,联邦社会反哺回来的支援,却明显有些不够——因为人类从来都不仅仅是能够活着,便能感觉到幸福的。
东林的人们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培养出来了坚毅、吃苦耐劳的精神,远古时期连绵而至的矿难,也并没有让他们有丝毫的退缩。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却让他们感到了浓郁的悲哀和无奈。无矿可挖,无事可做,从某一个角度讲,连矿难都没有的人生,绝对不是东林人想要的生活。
吃苦耐劳的东林人,在联邦社会里有东林石头的称号,如今的东林人,变成了愈发沉默,愈发冷漠的石头,把自己塑成了雕像,杵在自己习惯的圈椅和家中的沙发上,似乎永远不会再动。
……
……
“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剧就够了。”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副局长鲍龙涛,沉着一张脸,走在钟楼街的凉风之中,看着那些表情麻木,在街角酒馆里喝酒的居民,在心里这般想着。
鲍副局长也是东林的石头之一,他的脸像石头一样不苟言笑,对于钟楼街一带出没于黑暗中的帮派势力,拥有无穷的震慑力。当他在钟楼街上巡示时,那些在黑市里出卖野牛肉的贩子们,只会以战舰的速度望风而逃,配合着他一身黑色制服煞人的风姿,以及身后七名下属,颇是拉风。
然而鲍龙涛忽然想到今天身边还跟着三位记者,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里系好了领扣,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转过身来,对着那名手执话筒的女记者,堆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像是一块石头忽然绽开了老皮。
“钟楼街的治安向来良好……”鲍龙涛不想给这位女记者留下轻浮的感觉,尽量平静地讲述。这是一次由河西州长办公室下发的任务,鲍副局长不敢怠慢。
感觉到了局长的不适应,那几位警务公共关系科的下属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开始与记者们进行交谈。鲍龙涛在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在东林大区已经任职十三年了,距离联邦政府援东条例规定的年限还差七年,可是他实在已经无法忍受再在这个满是死寂味道的地方再呆七年,难道要自己和那些失业的矿工们一样,天天靠看电视打发时间?
然而联邦条例十分严格,虽然在东林区升职格外的快,但必须达到一定的年限才能调回首都星圈或是西林大区,虽然鲍龙涛也认识几个大家族的外围成员,可是要让那些行事谨慎的家族,替他这个小局长出手,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能性。
这便只有在政绩上下功夫,今天鲍副局长亲自领着记者来钟楼街,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
……
鲍副局长脸上的一丝惘然并没有保持多久,便被震惊的神情充满!
以至于那名女记者好奇的问话,他也没有听见,他那双想要杀人的目光,直接掠过了女记者的肩头,投向了钟楼街四条支道的出口处!
记者们也注意到了鲍副局长的失态,因为鲍副局长的脸色太过难看,一片铁青,就像是河里被青苔盖了数十年的石头,随时可能化身成为某种恐怖的怪物。
记者们顺着鲍龙涛的目光望去,顿时也发出了吃惊的吸气声音,尤其是那位女记者,更是失态地掩嘴轻呼了一声。
凉风吹拂在钟楼街平直安静的街面上,在这一刹那间,却响起了无数细碎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并不整齐,也不像是鼓点响起,然而太过密麻,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人出现。
下一刻,这些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了钟楼街上,四个巷口里同时涌出来了一大堆人,迅即占据了人行道和街口的大部分地方,声势十分惊人,不止是街上的行人和几位警察记者变了面色,甚至连那些沉迷于咖啡和酒精里的东林居民们,也诧异的望向了窗外。
更准确的说,四个巷子里涌出来的是一群少年,这些少年最大的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甚至有的少年脸上还脏一块净一块,也不知有没有十岁。
这些少年的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但却有一条特别统一,特别令人心惊胆颤,因为他们都穿着黑色,黑色的夹克,黑色的t恤,黑色的衬衣,有一小子看模样是家里实在没找着黑色的衣服,竟是寻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满是黑黑矿灰的青色工作服!
一百多个不知来历的少年,穿着黑色衣服,看着滑稽却依然给人无穷压迫感的少年们,就这样走到了钟楼街的正中间,走到鲍副局长和那几名记者的身前。
鲍副局长下意识里踏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少年当中最头前的那个人,因为他认识对方。
女记者下意识里退后几步,小心翼翼地偷窥着那些少年的脸色,不知道这些黑衣少年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大白天的,不上学,你们来这儿做什么!”鲍副局长十分严厉地吼了一声,往常他一声吼,钟楼街的帮派领袖都要屁滚尿流,谁知道今天这些少年们脸上竟同时露出轻蔑的神色,理也不理他。
领头的少年明显拥有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睁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看着鲍龙涛,说道:“我们有请愿的权力!”
“请愿?”听到这两个字,本来躲在鲍副局长身后的女记者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伸出那张化妆的极为精致的脸,颤着声音问道:“什么目的?”
领头的少年没有马上回答记者的问题,而将手中的拳头一举,只见黑衣的少年群里面,顿时伸起了七八幅标语,上面用油漆写着一个个的大字,十分醒目。
“坚决反对地域保护主义!”
“坚决反对电视信号管制!”
“我们要看联邦二十三频道!”
“我们要看简水儿!”
最小的那个男孩儿擦了一把脸上的污垢,扯着嗓子,无比悲愤地喊了几句口号,只是声音太过清涩,面容太过正太,所以倒是充满了可爱和可笑的感觉。
……
……
女记者本以为自己抓到了一个极佳的新闻素材,然而当她看到那些标语上面的诉求之后,顿时傻了眼,有些莫名所以地看着鲍副局长问道:“这……这……这些孩子是些什么人?”
鲍副局长此时已经陷于发飙的临界状态,从那些荒唐的标语上收回目光,咬着牙低声狠狠咒骂道:“一群王八蛋孤儿!”
第二章一百个黑衣少年的背后
有人的地方不见得会有江湖,但一定会有聚居地,这便是城市。东林区最大的城市就是河西州首府。在这个城市里,除了那些时常可见的醉汉之外,最多的便是从事黑事贸易的小商人,在阴影中警惕注视巡警的黑暗人物,还有……孤儿。
东林曾是联邦社会最富庶最发达的矿星。不论是在怎样的文明中,从事采矿工作的人们总要承担更多的风险。虽然晶矿自动掘进机的发明,电脑无差漏覆盖控制,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采掘业的安全,然而星球内部复杂的矿脉变动,以及那些怎样也无法通过计算预知的地质变动,依然在这数千数万年的岁月里,葬送了不少矿工的性命,这些矿工的孩子,则成了流连于东林区城市街道上的异类。
无父无母,无父有母,不一样的人生造就了这些孤儿们不一样的心理,联邦政府全额负担了他们的生活及学习费用,却没有办法不让这些孩子们天天逃学。不到合法饮酒的年纪,在体内芯片的监视下,他们不能像矿工大叔们一样饮酒度日,他们也不可能去从事黑市的贸易,虽然政府有配给的食物,然而这像小猪罗一样毫无光明的生活,并不能完全消耗他们体内旺盛的荷尔蒙,所以暴力,模仿冷酷,争夺地盘,一切随之而来……
鲍副局长用阴沉的语气说出来的王八蛋孤儿,指的就是这样一群人,这样一群令州长办公室和警察系统无比头痛的人。
虽然在成功地进化成黑帮之前,这些少年孤儿们还有许多的路要走,单纯的模仿也不会让他们有太大的杀伤力,可是孤儿这个敏感的身份,实在是令人有些难办。尤其是当东林矿产渐渐枯竭之后,这一批孤儿基本上都是因为十年前最后一次矿难而形成,而那次矿难给东林区所带来的影响……
……
……
“我们要看简水儿!”
“简水儿!”
警笛声不停响起,负责钟楼街一带治安的河西州第二警察分局,接到了副局长愤怒的指令,用最快的速度前来支援,将超过一百名的孤儿们隔离在了街道的中心。
然而面对着手持警棍和盾牌的警察们,钟楼街黑衣少年孤儿们没有丝毫畏惧,叫嚣仍然在持续,只是那些被写在破油布上的标语被举的歪歪斜斜,或许是这些孩子们感觉到累了?
最可笑的是,那名年龄最小的孤儿似乎喊口号也喊累了,只是一味地重复着简水儿简水儿这三个字,似乎这三个字有什么魔力一般,偏生又有气无力……
“给我认真点儿喊!”孤儿的首领急了,瞪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揪着小家伙的耳朵。当警察包围了钟楼街,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后怕,只是……既然许乐已经说了,今天有记者在,那个姓鲍的肯定不敢做什么,那么他一定不敢做什么吧?许乐什么时候判断错了的呢?一想到那个名字,孤儿首领顿时将腰杆挺的更直了一些,把胆气放的更壮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更悲愤了一些,对着警察封锁线后方的摄像机镜头高声喊道:“我们要看二十三频道!”
一百个请愿的少年郎,同时悲愤起来,在街头与联邦政府对抗,却只是为了看电视,这是……何等样荒谬的场景啊。
……
……
然而鲍龙涛并不认为这是一出闹剧,也不认为这是何其荒谬的事情。因为从听到二十三频道和简水儿这个名字之后,他就知道,这群野孩子今天是玩真的了。
当州长办公室没有办法抵挡住河西电视台几位董事的哀号和暗中威胁之后,鲍龙涛就知道这一天必将到来。事实上,当州长办公室的命令下达到警局,通过电信安全条例,寻找到一个借口,暂时停止了联邦23频道在整个河西州的信号接收后,州长办公室以及警局相关部门已经收到了一千多封抗议信。
这些抗议信的内容和今天孤儿们的要求都是一样的,他们都要看二十三频道,要看那出在首都星圈刚刚播出两个月的电视剧,最主要的是,他们要看简水儿……
鲍龙涛看过那出叫做全金属狂潮的电视剧,也知道那个饰演战舰上校指挥官的简水儿是怎样能够撩动人心的人物,那张精致像画儿一样的可爱小脸庞,那头时而微乱时而柔顺的淡紫头发,那个娇小的身躯穿着标准的英武制服,那些眯眼偏首时的稚嫩神情,多像自己的女儿啊,只是比自己的女儿还要更可爱一些……
忽然一个寒颤,鲍龙涛从走神里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记者正不停地对着摄像机在说些什么,摄像机的镜头越来她的肩膀,对准着那些义愤无比的孤儿们,女记者的眼角里流露着一丝幸宰乐祸的笑容。
新闻部和制作中心的关系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鲍龙涛在心里有些郁闷地叹息了一声,河西电视台的那些长官们为了保护自己电视台的收视率,不惜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用了这么荒唐的理由,暂时停止了联邦23频道的播出,谁想到同一个电视台,却直属大区委员会管理的新闻,却时刻想着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不是东林人,不知道电视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联邦23频道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如鲍龙涛先前那句恶毒的评语一样,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剧就够了,渐趋死寂冷清的东林公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生活的无趣,却不妨碍他们有从电视里追寻美好,幻想美好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对于他们来说,是生活里的油盐酱醋,无法缺少的。
简水儿……一向冷酷的鲍副局长唇角忽然泛起了一丝温暖的笑容,便是街中心这些令他厌恶的孤儿竟也不是这么可恶了。只是转瞬间他的笑容就凝结了起来。
这些可恶的孤儿今天让自己的颜面大为受损,今天这一幕如果真的上了新闻,新闻部与制作部之间的矛盾,肯定会闹到州长办公室甚至是委员会,那自己会不会被当作替罪羊?
鲍龙涛的眼睛微眯,缓缓地在这些亢奋喊着口号的孤儿们脸上滑过,似乎想要寻找到一些什么——这些孤儿怎么可能知道今天自己带着记者参观的行程?他们闹这样一出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就是为了简水儿这个名字?简水儿对于这些孤儿来说,就像是遥远星界的小仙女儿,可是也不足以支撑这些孤儿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事情好像有些有趣,总感觉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如果孤儿们的身后真的有那个人,那个人难道能够准确地知道新闻部与制作部之间的斗争,确保今天钟楼街的乱像能够登上新闻?
鲍龙涛警惕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满脸通红的孤儿首领脸上,他知道这个十六岁的野孩子是个狠角色,叫做维哥儿,可是维哥儿肯定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嚣张。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顺着维哥儿有些闪烁的眼神转过头去,投向了钟楼街下某一片阴影处。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第三章他比烟花寂寞
东林区河西州首府钟楼街,并没有真的钟楼。
之所以这条大街会有这样一个充满复古味道的名字,只是因为联邦军方第一次进驻东林星球时,犯了一个弱智的令人心碎的……重力测估错误。
当年战舰坠落的地点便在这里,炸出来的烟花映得无数军人脸上阴晴不定,而第四军区长官则是叹息了一声:“老子此时的心情,比烟花还要寂寞。”
这位第四军区长官所携带的复古风大钟,伴着烟花的美丽从破损的战舰里落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矿星的地面上。战舰毁了,那个大笨钟却没有毁,还在行走,这无疑对于联邦政府和军方的能力是一个最无情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