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请你让我死吧……呜呜……”风吹雪越哭越是伤心，其实她并非计较这些，只是此刻生
无可恋、一心求死，只想让他不要再管自己。
东方未明见她一味轻生，很是心痛，看着她道：“如果今天我对妳说了一样的话，妳难道会真的
放任我去死么？”
风吹雪止住哭声，大声道：“我会，我当然会！你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我是个杀手……活在黑
暗里的人，你以为我会在乎他人么！”
东方未明盯着她的一双美目，道：“你在说谎。”
风吹雪赌气道：“你懂什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东方未明道：“若真是如此，妳以前何必要救我那么多次？”
风吹雪继续赌气道：“那只是我一时高兴，我也可以因为一时高兴而杀了你，你到底懂不懂！”
东方未明想起之前一个到现在也不知道真相的问题，便道：“既然妳要杀我，那妳当初为何会突
然取消十天后的决斗？”虽然之前他一直没有追问这个问题，亦是不想再提起这件不开心的事，但现
在两人关系已是非常特别，便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风吹雪听他忽然又提起那件事，气呼呼地道：“哼！那是上头突然放弃了要我跟你决斗……”她
一不慎，竟把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决斗的真相说了出来，想收口也来不及了。
东方未明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妳怎会平白无故要跟我决生死呢！当初妳为何不
肯直接告诉我真相？”
风吹雪没好气道：“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呆子！”
东方未明哑然失笑，道：“说的也是！我懂的！”暗骂自己又不会动脑筋想事情了，她一个身不
由己的杀手，告诉自己真相又能做啥？只会让自己更不愿跟她决一死战罢了！
风吹雪仍是有气，冷哼道：“哼！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究竟这个不懂包含着哪些意思，只
有她自己知道了。
东方未明知道她此刻情绪失控，也不想和她争，道：“就当我不懂吧，妳受伤甚重，眼下还很虚
弱，先别说话，我运用内力帮妳疗伤。”
一直在无尽杀戮，暗无天日的黑暗冷血的杀手生涯中生活，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关心她，对她
这么好，风吹雪止不住泪水，呜咽道：“呜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不知为何，东方
未明越是对她好，她就反而越是心里难受。
东方未明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妳若不配，那就没人配了！”然后又道：“我都明白的。”
风吹雪气道：“你什么都不明白！”
东方未明诚恳道：“不，我明白。那个见义勇为、光明磊落的风兄弟，才是妳真正的本性。我不
知道妳为什么会做一个杀手，不过……回头吧，现在悔改，犹时未晚。”虽然以前他就多次劝说过风
吹雪离开天意城，放弃当杀手，但始终没劝说成功。现在她差点因此丧命，他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要
劝她离开天意城了。
风吹雪面露痛苦之色，凄然道：“来不及了，我手中染血太多，我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等着
我的未来，只有更多的杀戮……不是剥夺更多人的性命，就是我死！这是身为天意城杀手的宿命，你
这种局外人……懂什么！”此时的她已然没了任何往日的俊公子哥形象，以前那个谈吐风雅、风度翩
翩风公子已经完全消失了。
东方未明却不以为然道，坚定地道：“宿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妳想怎么做，没有任何
人可以左右妳。如果有，那就把他们击溃吧。”继而又豪情万丈地道：“妳若担心自己一个人做不到
，我也会帮妳，所谓助人助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哈哈哈！”
风吹雪暗觉东方未明的呆子气又上来了，总把世间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摇头道：“你不明白天
意城的可怕……没有人，可以违背天意的。”
东方未明豪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充满坚毅。
“你……”风吹雪芳心被震撼了！虽然他说话看似仍然有些天真，但却是非常认真执着，让人相
信。他再也不是当年杜康村那个一心做梦当大侠的傻里傻气的天真呆子少年了，现在的他已经脱胎换
骨了，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信任的侠客气质。
东方未明又道：“想不到妳也是那么啰嗦的人，妳如果那么信这一套，那妳就把我当成天吧！”
风吹雪芳心一震！暗忖道：“把他当成自己的天？当成自己人生的依靠？”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
依靠任何人。
东方未明继续道：“重要的是，妳自己肯不肯洗心革面，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都愿意给
罪人机会，妳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风吹雪娇躯微颤，芳心已经动摇了！长久以来封闭的内心真的被他攻陷了！自小生活在身不由己
的杀手生涯，仿佛天使魔鬼双重性格，白天是一个打抱不平、风趣诙谐的风公子，夜晚却成为一个带
给人绝望的冷血无情杀手。
她何尝不想摆脱原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魔鬼一面？只是身为天意城的杀手，要摆脱宿命谈何容易
？但这次她的代表黑暗的另一面真的开始动摇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这些话，也从来没有人让她看到
摆脱黑暗找到光明的希望，但这一次，泪眼模糊中，她仿佛真的觉得——原来我也不是没有做一个真
正的自己的希望？
风吹雪泪痕斑斑的娇美脸上，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道：“你原来也是这么多话的人
么……”
东方未明见到她终于舒眉展颜，心情也不觉放松了许多，大笑道：“哈哈，二师兄也常嫌我啰嗦
，因此拳头没少挨呢！”
风吹雪嘴角轻微一扬，随即恢复如常，没有笑出声来，但心情真的平和了许多。
东方未明看着她，诚挚道：“风姑娘，如果妳愿意说的话，我都会听的，有些话……说出来总比
藏在心里要舒坦些。”他觉得风吹雪心中苦闷了十多年，需要一个释放的机会，把过去人生的委屈凄
苦都发泄出来，这样才能真正找到自己。
风吹雪沉思一会，便开口道：“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是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扶养带大的
。七岁那一年，在我生辰那一天……娘亲放我一个人在家，说要出去替我买生辰贺礼。我真的好开心
，好开心……”说到这里，美目中含满了泪水，声调带着哭声，继续道：“我满心雀跃的在房间等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我想娘一定很费心地在挑我的礼物。我不禁期待娘会送什么好玩的玩具儿给我。
两个时辰过去了，娘怎么还没回来呢？三个时辰过去了……娘一定很难抉择吧？接着四个时辰过去了
……五个时辰过去了……我等得好累，也好饿……”风吹雪说到这里，声音哽塞，泪水顺着一双美目
直流而下。
一旁细心聆听的东方未明亦是听得很是难过，星目中衔着泪水，不敢出声打断她。知道这委屈已
经憋在她心里十几年了，从来没对人倾诉过，这十几年生活在黯无天日身不由己的杀手生涯中，她真
的身心好累，需要休息、需要发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原本东方未明经过这几年的江湖历练，已经身心皆得到
锻炼，成为一名真正的内心坚强、行事有原则的侠客了，可是现在听到这样一位无情杀手凄苦少女的
倾诉，亦忍不住星目泪水直落，鼻头酸涩。
风吹雪继续哭诉道：“娘一直都没有回来，一直一直没有回来。我等了三天，四天，等了大半个
月……我才知道，我已经没有娘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声如杜鹃啼血，让
人动容。
东方未明忍不住泪水直落，胸襟尽湿，他情不自禁地走向风吹雪，长臂一伸，把她揽在怀中，他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千疮百孔的心灵，只能把结实的胸膛让她依靠。
风吹雪啜泣一声，顺从地躺在他的怀里，这时已经忘记了男女之嫌了，只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好
受些。
这是第一次把她当成女人来抱着，和之前情形完全不同。怀中散发着少女清香的软玉温香般的柔
软娇躯甚是舒服，好想永远这样抱着她。此时此刻，东方未明只想用一生一世去爱护她，不让她再受
到任何伤害。
过了一会，风吹雪继续道：“那一天，洛阳城江大侠来到了我家中……”
东方未明惊声道：“江大侠？洛阳大侠江天雄？”
风吹雪道：“正是……江大侠对我说，我娘跟别的男人私奔了。那个男人，正是他江府的家丁。
他觉得是他御下不严，愧对于我，希望将我收养入他江府。”
东方未明插口道：“所以妳才会跟江瑜走在一道么……”他觉得自己突然讨厌起江瑜来了，他也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瑜虽然经常耍一些奸邪手段，但行事作风并不算个奸邪之人，而且还只算个没
成年的大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本他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风吹雪道：“不是的。在江大侠将我接回江府的路上，我们遇上一波埋伏。有人买通杀手要杀江
大侠，在一阵混乱之中，我被其中一个杀手给劫了去。那个杀手，是一个东瀛的武者，代号‘侍’。
他说我很有习武的天份，要将我培养成一个顶尖的杀手。从此以后……我便成了天意城的杀手……黑
暗之花，代号‘花’。这个称号是我的师父‘侍’给我取的。说来真讽刺，那个抛弃我的女人，名字
中也有一个花字呢……”
东方未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她和香儿口中所说的“夕花”竟然是风吹雪的娘亲的名字！可
笑的是，自己竟然还一度以为夕花是风吹雪所爱却移情别恋别人的女子，不禁暗自摇头苦笑，难怪无
论是风吹雪还是沈湘芸，甚至秦红殇，都老说自己是呆子。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风吹雪一向脑筋比东方未明灵活得多，但往往越是聪明的人
，处于当事人的身份，理智便会被情感侵蚀，失去冷静的判断。东方未明觉得此事像是大有文章，可
能不似面上这么简单，他觉得洛阳大侠江天雄所言可能不实，或者连他自己都被蒙骗，得了错误的情
报。但这毕竟只是他的主观臆测，没有证据亦不敢说出来。
风吹雪继续道：“我接受了各种严格的训练，终于成为了天意城的主力杀手。这两年，上层要我
渗入江府中，似是有什么计划……所以我才会跟江瑜走在一道。”
东方未明暗忖道：“江瑜这小子应该不会知道风兄弟……风姑娘是个女人吧……”于是道：“天
意城的上层，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要你渗入江府，难道是想对武林正道不利么？”
风吹雪摇头道：“我不知道……天意城中，没有人知道伙伴的底细，也没有人知道头领是谁。我
们只知道领单、杀人，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存在目的……上头交待什么，我们就照办什么……”虽然她
知道那个带鬼脸面具的人就是天意城主，但他从未见过他的真面具，亦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东方未明忽道：“你恨不恨……那个叫‘侍’的男人？要不是他，或许妳现在能在江大侠府中，
过上很平凡的日子……”虽是这么说，但他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背后可能另有隐情。而且若是这
样，也许自己跟她就不能相识了，即使能够相识，也难以像现在这样深交吧。
风吹雪平静地道：“既然老天安排我的人生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恨的？起码他对我仍有养育之恩
，我一身本领，也都是蒙他传授。或许一切，真的都是天意……”
东方未明赶忙打断她道：“妳又来了！”然后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吧，从今以后，妳的人生肯
定不一样了。”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拯救这位可怜又可敬的姑娘，也是他的好兄弟。
风吹雪似有触动，默然不语。
东方未明豪气一笑，信誓旦旦地道：“有我在，一切都会变好的。妳来我们逍遥谷住吧？师父那
边，我会想办法说明，在逍遥谷中没有人敢伤害妳的。”
风吹雪芳心一颤，自从娘亲抛弃她后，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
么好过。师父虽然对她还不错，但也只是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杀人工具。师父死后，这个世界更是彻底
抛弃了她，她的人生中彻底只有黑暗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老天对她也不是特别无情
。
风吹雪颤声道：“像我这样的恶人……真有得到幸福的资格么？”
东方未明一拍胸脯道：“当然！而且妳也不是恶人啊，妳也帮助过很多人，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那么多次，足够功过相抵了。那个妳才是真正的妳。”
风吹雪默然不语，嘴角却轻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东方未明又道：“好了，妳先歇息吧。今晚我会持续输送内力给你，助妳早日痊愈。别多想，一
切都会没事的。”
风吹雪听话地应了声：“嗯！”她愿意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他，什么都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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