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不断的练习，却总是出错，大概是因为龙爪虽然看着威武，却总没有手指灵活的缘故，又或者法诀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总之，过了很长时间，他依旧没有将手诀记住。
“这个你练了也没什么用，不要浪费时间了。”
李长生睁开眼，看见吴先生走了进来，正拿着那本他带进来的那本荀子，随意的翻阅。
“什么无用？”李长生站起身，向吴先生问道。
吴先生拿起了那本清心法书，道：“这本书，除了名字长点，没什么用。”见李长生一脸的疑惑，他又解释道：“静坐修心，本来是修道入门的基本功，这等繁杂的手诀，只会增加修行的难度，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那该怎么静心。”李长生请教道。
“大道至简，只有这些不入流的法门才会用复杂的手诀安定心神。”吴先生将清心手诀随手一扔，“复杂的手诀，只能增加修行难度，比如你本来要定下心神的时候，忽然想到有一个手诀捏错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李长生点点头，还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不过要是练熟练了，一般也不会出错吧。要是这东西没用，自己的修行该怎么办。
吴先生大概是好为人师之人，抚了抚胡须，继续道：“不过心若冰清这句咒语倒是颇得修真三味，比这些莫名其妙的手势有用多了，修行吗，静坐下来，自然心如止水。”
自然心如止水，哪有那么容易，李长生见吴先生摇头晃脑，却总没有说到点上，忍不住问道：“静坐有用？”
吴先生点点头：“比那些无用的手诀有用多了，麻五找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东西。那小子，从来就不知道好好学习，修行就是个半吊子，又懂得什么上乘法术。”
李长生看出来了，吴先生就是个话唠，而且似乎还很乐意指教后进，于是向他躬身一礼，道：“我一坐下来，心中杂念叠起，若是这法诀无用，请问先生我该怎么办。”
吴先生轻轻晃了一下脑袋，捻着下巴，微笑道：“孺子可教。”
李长生看着吴先生洋洋自得的模样，恨不得揍他一顿，可惜现在自己打不过他，还得装出一副虚心请教用心聆听的样子，听吴先生慢吞吞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所谓大道无形，修道一途……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听吴先生的意思，似乎要从开天辟地开始，跟他讲一大段道行感悟，李长生忍不住一阵头大。
一番长篇大论，直说得吴先生摇头晃脑，口干舌燥，他停顿一下，挥手招来一道灵泉解渴，却发现李长生强睁着龙眼，不见焦点，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吴先生顿时愤怒了，顾不得解渴，伸手一指，灵泉转了个弯，中间还结了不少冰晶，向李长生头上淋去。
李长生被冰水一激灵，立时醒了过来，下雨了吗，他茫然的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吴先生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口中直叫道：“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李长生看明白了，原来自己走神了，嗯，感觉还不错，神清气爽。要不是怕刺激吴先生，他真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
“学谁不好，学麻五，上课睡觉，你可是龙，大有前途，以后少跟麻五一起……”李长生发现吴先生还很絮叨的，不过他不敢有丝毫不耐烦，毕竟吴先生是在教导他。
忽然他听到一点动静，眼神一瞥，看见麻五正站在静室门口，一脸的尴尬。见吴先生也瞧见了他，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进来。还笑着跟吴先生打了个招呼。
“吴先生，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哼！”吴先生瞪了麻五一眼，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撞破的觉悟，“我怎么不能来，我不来的话长生这么好的苗子岂不是被你给带坏了。”
麻五脸皮再厚，此时也一阵无语，李长生忽然觉得吴先生这个老头子还挺有意思的，也是一个好人。看上去就三十岁出头的吴先生在他心里上升到了老头子的位置。
“不管麻五，咱们继续。”吴先生道，“道是什么，如何修道，道道即是心，修道即是修心；也是道路，修行之人认识世界，追求真理的道路，修道，就是为了追寻真我，探寻世界终极。”
“修道不是为了长生么。”李长生小声嘟囔一句。
吴先生断然道：“长生，只是小道，当参透大道，大彻大悟之后，长生又算什么。”
“额，吴先生，现在说这些，有些远了吧。”李长生只是想找一门静心法门，修入门法术。
“只有看的到前方，才不至于走入歧途，才能真正前进。”此时吴先生眼中似乎闪耀出了光芒。
李长生点点头，就听吴先生又说道：“不过，你能够脚踏实地，看清眼前，也难能可贵，我现在就教你修道的基本功。”
“太好了！”李长生大喜，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玄之又玄的大道，也不是虚无缥缈的长生，而是最基础的东西。
吴先生道：“修道，最基本的功法，就是静坐。”
李长生等着吴先生继续说下去，吴先生却变得惜字如金，不在罗嗦了。
李长生等了许久，吴先生依然闭口不言，于是问道：“这就完了？”
“是啊，完了。”吴先生点点头。
李长生觉得那里不对，吴先生是不是哪里有问题，疑惑的上下仔细打量吴先生。吴先生见李长生满脸疑惑，说道：“修道初入门时，切忌好高骛远，也不可存急功躁进之心。”
“可是，修行功法呢。”李长生问道。
“麻五不是教过你了。”
“不是，您不是说要教我修行基本功的吗。”
“教你了啊，静坐，静心，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手诀，要高深多了。”李长生不解，吴先生继续道：“人的心思，就像一杯水，开始时浑浊，不去摇动，时间长了，静坐凝神，致虚极，守静笃，自然洞彻大道玄机。”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李长生看向麻五，发现他也正在沉思，神色肃穆，再看吴先生，抚须微笑，满面红光，竟似也在沉思，似有所得。
李长生忽然想起一句话，同别人分享成果经验，对自己也是一次升华。
“吴先生，您怎么会到岭秀山来教书。”李长生问道。
吴先生一怔，问道：“岭秀山怎么了？”
“这里不是妖山吗。”
“妖山怎么了，就不能有人么，其实人和妖，有什么分别呢。上古时期，人类不也和其他生灵一样，茹毛饮血，况且圣人有言，有教无类。我教你们这些禽、那个仁义道德，也是功德无量的事。”
圣人可也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知你有没有看过血池，不过这句话李长生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你虽是龙，可也是妖，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吴先生看着李长生，微笑道。
李长生摇摇头，他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是个人，还是曾经是个人，而且，他现在算是人，还是妖。
“其实轮回之下，天生万物，人和妖有什么分别。”吴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时候，做人，并不见得比做妖快活多少，甚至，做人有更多的痛苦，还是做一个妖更简单一些。”
吴先生忽然变得意兴萧索起来，他拿出一块玉牌，递给李长生，说道：“今天见到你，也算有缘，这块玉牌你拿着，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也可以随时来这里读书。”
吴先生似乎又拿起桌上的荀子，交给李长生，道：“你不是想知道高深的修行功法吗，尽在其中。”
李长生手上拿着玉牌和荀子，看着吴先生离开静室，在心底将吴先生认作了老师。
“靠，你运气太好了点吧，吴先生第一次认识你，就给你这么大的好处。我都有些嫉妒你了。”麻五见吴先生离开，顿时又活跃了起来。
“好处？什么好处。”李长生收起了玉牌，反复查看手中的荀子，确实只是一本普通的书，没有什么夹层、夹缝。
麻五叫道：“还没有好处，你知道修行若有个名师指点多么重要。我九弟就是拜了鹰王为师，修行一日千里，我们虽然一同出生，可现在，几十个我也不是九弟的对手。”
“吴先生，可是鹰王也很敬重的人，能指点你一下，便赶得上十几年的修行，这可是几辈子才能修得的福缘。”麻五又补充道。
李长生一听，也觉得自己确实是交了好运，穿越者，毕竟还是有光环存在的嘛。
麻五看着李长生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一阵嫉妒，提醒了李长生一句：“龙哥，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
“当然不会忘了。”李长生郑重的点头，自己变成龙之后，麻五帮了他很多，若不是有麻五在身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妖生会怎样。
“唉，”麻五忽然叹了口气：“妖比妖，不能比啊。”
“怎么了。”李长生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
“感慨？”
“龙哥凭借龙体，寿命悠远，近乎无穷无尽，成为天仙只是时间问题。我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占到光。”
“修到天仙，不就能长生不老。”
麻五摇摇头，道：“修成天仙，长生不死，哪有那么容易，我现在这幅样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你以后化形千千万万要注意，就像我，第一次没经验，又没人指导，结果现在除了手指不全，还顶着这么一个脑袋，都没个女妖跟我打招呼，主动贴上去还招人烦。更重要的是，很多功法都不能修炼。”麻五又绕回了化形的话题。
李长生安慰道：“你继续努力修行，还是有机会的吗。”
“你对修炼上的事，还有很多不明白，化形的机会，基本就只有一次，而且天生本质越是强大的妖兽越难以化形，二次化形，更是难上加难。”
“咱们山中，有一位胡老，灵狐得道，因为误食了一株炼体的灵草，身躯变得强横无比，一身法力近乎天仙，寿命也长出几倍，一旦化形成功，几乎就成天仙，神通也比一般妖怪强大很多。这本来是十分让人兴奋的事，没想到就因为他肉身太过强横，迟迟不能炼化形体，据传说修炼了三千两百年，寿元将尽，也没能享受到一刻做人的滋味。他老人家二百年前入了死关，估计是出不来了。”
“越是强大的妖怪化形越是艰难，那龙算不算是强大的妖怪呢。”李长生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龙，是最强大的神兽，就算不化形，寿命也几乎无穷，不过龙哥暂时不用担心。也不要着急，化形最好一次成功，别变得像我这样，几乎绝了修行前路。”
李长生担心的不是生死，想要回归人类社会，看起来遥遥无期了。而且寿元几乎无穷，并不是真的无穷，李长生明白，这是麻五在提点自己，他紧握了握拳头，说道“我以后有了能力，一定会帮你。”
麻五自己倒是想得很开：“我的资质自己明白，是没前途了，连我九弟都不再费心帮我，更何况这世上千万万万的生灵，能得长生的有几人。”
“想我一个麻雀，出身低微，能够偷得天机造化，化形为妖，有了几百年好活，已经知足了。龙哥你哪天修炼成仙，还能记得我这个朋友，就足够了。”
李长生点点头，问道：“你修行了一百多年，有一百多岁了？”
“是啊，一百三十多年了，不过我还有很长时间可活呢，妖怪，虽然天生不及人类，可一旦化形成功，寿命就会大幅增长，我活个五六百年没问题。”
一百三十年，这个年纪比李长生两世年龄加起来还大得多的多，一百多岁的老麻雀一口一个龙哥，李长生忽然觉得有些受不起，一百三十岁，可是个老人家了。
麻五是个好人，也是他的半个师父。虽然他传授给自己的是最低级的的那种法门，连个名目都没有，可也比没有修行门径盲目的摸索要强上很多。
“我今年三十三岁。”李长生说道。
“三十三岁，你比我还小啊。”麻五惊讶的道。
“是啊，那个，麻，麻五，你以后也别叫我龙哥了，你比我大的多了，不如咱们以后兄弟相称，我叫你一声五哥，你就唤我一声兄弟如何。”
“结拜为兄弟吗，好啊好啊，我修行九十七年才炼化形体，如今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你叫我一声哥哥也不亏。”麻五比李长生想的要忠厚的多，没加推辞逊让一下，就做了李长生的“五哥”
“既然咱们做了兄弟，那有些事我就得提醒你一下了。”麻五也摸了摸下巴，道：“小妖生存不易，山中开了灵智的妖类成千上万，就算有大王法令，以势压人的不在少数。现在可是有很多人会觊觎你这一身龙肉骨血。”
“若想生存下去，一定要识时务，知大体，你很有前途。”
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
“以后就我罩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