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思考,心力交瘁。毫无成果。
这次的心力损耗,不是可以随意呼吸一口气便能够平复了的,能够平复,也会破损。平复破碎交错,只会更加劳累。
孽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屁孩。自己要为了他牺牲吗?
要是以后会有更加好的办法呢?以后再说不行吗?
又是陷入了逃避,然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这个办法无疑是目前不论怎么听,怎么想,都是十分合理的。也是在完全没有伤害到太阿儿子的情况下,最好的建议。
但他有必要为了那个本身已经陷入了罪孽之中的孩子付出这么多吗?
像迟空玄翰说的那样,现在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想着,朱宏试着运气,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断颤抖。最后还是无奈的放下了。
生的力量,就是死的沉重。
他无法说服自己主动去杀一个人。况且那个人还是可以算是挚友的孩子,是他们一起提出建议,想要给他一个机会的孩子。
性命攸关,难以取舍。
那个孩子还有机会,但朱宏自认为自己活的机会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其中甚至有难以形容的运气在其中,争取到后,决心不辜负自己,难不成就这么给那个孽子?
这一点不论如何,不论是外人在看,还是自己内心明朗,都是不应该的事情。
自己的内心自分对错,同样这个世界也有大义与小情之分。对错、情义,终究不如自己取舍。
这次深究对错情义毫无用处,如果自己内心真正的明白,能够自己做出选择,那便是最佳的结果。
那个孩子现在没有反对进行用先天之气对他改造。是他自信自己不会偏离道路,还是说他太过自大?
不论如何说法,太阿与他总归是建立了一个缓冲的余地。
而这份余地,那便是善的可能。
朱宏再次心想:以后呢?要是以后他们不小心知道了更好的办法,那我不就白白死了。
不去进行的理由可以有上千个,但能够找到,影响自己心的永远都是反反复复,自己认为对的那个。
要是那个孩子没改过来那该怎么办?他不是白死了。
虽然不停的在找不去做的理由,但朱宏也清楚,如果他的心真的不想去实行的话,那现在倒是可以绝情的一走了之,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这份犹豫,正是说明他也相信着那份可能。
他也清楚目前相交的同伴即便他不给予那个孩子先天根源,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重新商讨。他们都是明理的人,也是明心的人,自然深知这份选择中的道理。
最终,重新拨开外界因素的迷雾,回到从心出发的原点。
心明知理的人无法欺骗自己,假装自己不知道。
朱宏所选择的无为,是建立在对方的基础上,对方如果能够放弃,他便自然放弃,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后悔药可以吃,对于选择结果的考量,那是自己应有的力量。
这次选择的结果,拿开成功的机率不谈,不将友谊化为一说。只是他是否想要牺牲自己,握住一丝机会,也给一个小子一点把握机会的余地而已。可……值得吗?
自己的命与他人的命,一个还未成熟与另一个还未成熟的生命,一个力量强大的生命,一个还是弱小的生命。
如果那艘船的回航路过,是他的机会,令他改过自新,重新面对世界,证实了自己的未来。那这个孽子的未来……又该如何?
难道他就真的不能给予一点机会?不论是自己,还是太阿之子,谁也不肯给予对方一次机会?
沉沦死亡,面对孤独。万物平等,在孤独与未知的恐惧之中,所有人都会惊慌失措,这点对朱宏来说也不例外,对那个孩子也不例外。
那一点可能是彼此给予的,那一丝机会也是互相给对方的。
思定,不再沉默。结果还是不怎明朗,但对朱宏来说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方向。
出了房门,已经到正午了。思考的时间,真的很少……
给众人做好午饭,中午一同在这家黑店已经整理好的大堂上,五人……四妖一人,一同吃饭。
朱宏面容略有些憔悴,诸人除了何天鸿以外,基本都只是认为遇到瓶颈,无法通过。因为他们有问题想不通的时候,多少也是这副面容。
朱宏率先开口道:“能够让这个小子回归初始的办法还有吗?”
孽子不屑的“切”了一声。
迟空玄翰答道:“一般来说没有,如果要让他恢复成小孩,那他的经历也会一同回复,那个时候的他还未从太阿肚子诞生,即便诞生了,也还会受到罪孽的影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况且我们也没办法找到有关于时间的奇物。”
那个孩子这次将“放屁”这个词说的顺口了。
何天鸿也开口问道:“那将他直接教化为善,又该如何?”
太阿欲言又止,难以开口。
迟空玄翰代太阿说道:“善不分正邪,利不分对错,我们能够走到一起,同样也清楚这一点。先不说强扭还会受到反弹,让这个孩子称善,在这片魔域内称善真的好吗?这种事情还是让这个已经有了心智,而且未来极有可能是一大患的小屁孩自己想好才行。”
“让他重返初始,我能够想出先天之气已经算是尽力了,而且就我所知,如果不算上时间的话,能够令人返回初始的,也只有先天之气。不过这种东西应该也是我们力不能及的吧!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那再想其他办法。不过这次过后,我们应该也很难在遇见了。”
“恩?”何天鸿疑惑。
“我接下来要去恶境人间,这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太阿这货要先去罗刹镇,再回修罗岛修养一趟,你们接下来应该是要去魔域,所以我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很难再见。但有缘的话,不论多久,总还是能见到的。”
太阿也点了点头,继续狼吞虎咽,同时按住因为手脚不灵活准备随时暴起的孽子。
朱宏这时提议道:“对了,太阿,你有想过给这个孩子取名字吗?一直孽子、恶童的叫也不好吧!”
何天鸿面色淡然的看着朱宏说出这句话,但心中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都到他自己进退两难的时候了,还有心情给这个孩子取名?
太阿与迟空玄翰不知道内情,太阿两眼向上翻,想了一会儿,说道:“恩……修罗一脉的姓名都是用最后的字来当后代的姓,比如我爸的名字是亚太,我就是太阿,那这个小子嘛?”
孽子被按得不耐烦了,一口咬上太阿手掌,太阿及时反应,一掌将他拍倒在地。然后又将他抓起,放到自己怀里。他还不安分,拍着太阿胸口,表示反抗,却也不敢用力。恶作剧的玩闹是可以的,但此刻周围都是敌人,要是下杀手,他就死定了。
可这个孩子明显还不懂得隐藏,带着血性狡黠的凶光毕露无遗。然后就被太阿一脸无奈地按下去了。
就这副场面,很难想象到他是刚出生,还没有醒来时的还在吸奶的小孩。
朱宏将他与还未苏醒时的他对比了一下,感觉一开始那副纯真的样子不是假装的。这个孩子应该还有些机会吧。
迟空玄翰应着太阿的说法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阿……不论后面叫什么都可以吧!即便叫阿猫阿狗也行。”
孽子面容抽搐,一副饿虎扑食状。
迟空玄翰也不开玩笑,感觉到恶意的他直接爆发恶气,朱宏将包围客栈的大气又加厚了一层,使这股鲜明的气息不会流露出去。
刹那间,整间客栈宛如黑云压境,阴暗密布,空气快速流动,在空灵寂静之间,无数凶神恶鬼不断嚎叫,就像要索命。
紫黑狂霸的恶神之身在恶妖身后冒出,威慑四方,即便有所准备的其余三人,也感觉阴风刺骨,仿佛有不久后,就会有不知名的恐怖之事发生。
孽子浑身发颤,动作灵敏的爬到太阿背后,抓着太阿肩膀,但面露不甘之色。
太阿将他抱到面前,拉大他的眼睛,让浑身颤抖的他注视着这一幕。
朱宏心中感慨,这就是作死的最佳典范。
这孩子日后不被打死都算是轻的了。
能力不足,也懂得一点隐藏,但他不明白只要散发出一点恶意,那也是人所不允许的。因为即便是一点有可能致命的东西,拥有恐惧这一天然情绪的生灵在自己强盛阶段,皆不想放过。
万物会将恶认作是错误,因为恐惧。
可惜这个孩子在这方面还不如迟空玄翰要明白一点。
恶不一定是罪,罪也不一定会是恶。但两者相通之处实在太多,将它们混为一谈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孩子还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即便被罪孽杀业教化成孽子,但他还不足的地方还是太多了。这些也正是他要沉思的地方。
可如果他一直抱着自己一定会是孽子或是自己一定要是善良的人,这些偏激的想法沉思的话,那最终依然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万物寂灭,末日成灾,处悲苦之中却无心发声,此为大恐惧。身处何种境地,奋发前行,此生力抗万事万物,万战大恐惧无畏,此为大恶。
恶者,孤战天下。
不论何种想法,除非善恶正邪一方彻底湮灭,不然身处何方,终究会违反天道,犯下罪孽。
此为天罪。
而天罪中,道德败坏,天理丧失,杀生无谓,灭绝世间,罪无可赦,这就是大罪孽。
罪者,举世皆敌。
作恶,你要有将自己永远当成敌人的觉悟。犯罪,你要有把世间万物都当成敌人的觉悟。
这是两边本质的差别。
这也是这个孩子为恶之后,一定会明白的道理。
同样,结果除了一方身死,没有任何结果。
唯一能够诉说的,那便是一生值得了。
所以对于世间万物,天地人间,天道来说——
罪人,理应制裁,此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