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寐魅昧苏醒时,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天花板,就像一如既往的早上在自己床上清醒那般。
……水
当她苏醒后,第一个想要的便是水。
可周围无人,她的床也是打地铺的,也不会放什么水杯,于是还有些许虚弱的她只好艰难地起身,熟悉的走出房门。
记得每一天这个时候,她都能够看到最显眼的秋玄,然后是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是一幅色彩鲜明的画。
看见一群人,她稍微愣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随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我们都死了吗?”
有些姐妹都各忙各的,稍稍闲下来的则哭笑不得的回道:“傻丫头,没事,我们都活着……”
随后,郝寐魅昧便了解到了自从毒气被放出来之后的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她边吃着食物恢复体力,一边听着自己的好姐妹讲述。
事情在他们那些整理的人眼里大致就是这样的——
毒气不知道的被一个人放了出来,实际上魔族曾解释这个毒是仙人给人的,但没人信,因为本身就是他们印象中有的仙人模样的两人救了他们,他们认为是魔族在诬陷仙人这个定义。
毒气蔓延了许久,害死了一大城人之后,就连魔族都不能幸免,幸运的是整个西面都被两个从天而降的人挡住,一个是十分明显的秋玄姐,另一个男的则完全不认识。
有人怀疑是灵极,也有人怀疑不是,这个问题现在都没个说法。
郝寐魅昧在知道这个信息之后,只是稍稍一愣,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和表情。不太惊讶。
因为仔细回想一下,先前在与他们的相处中,他们其实就有很多破绽露出来了,虽然有疑惑,但当时对这点也都不在意,而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与他们相关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自然也不必太过惊讶。
如果郝寐魅昧猜得没错的话,与秋玄一起出现的那个男的就是看起来乡土气息略浓的灵极,与那个夜晚一起吃饭前在树林里遇到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而他们两个人挡住了毒气好一阵时间,大概是还不到两个小时之后,那些毒气就突然上天,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他们两人也在之后走了。
事后,没几天,魔族就回来主持大局,但幸运的是,人们赢了,这次的革命也算是成功了。
用最简单的说法就是这些个意思。
郝寐魅昧也暂时不想理解幕后的一些其余问题,先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在意的问题——是谁把她从那个南面城门那里救出来的。
姐妹回答:“不知道,只知道在前几日夜晚,一个男的把你丢在了家门口,没说名字,也没看清长什么样子。”
最后,再说一下郝寐魅昧父亲阵亡的消息,郝寐魅昧大致想知道的信息都明白了,谈话也就此结束,郝寐魅昧给自己拿了杯水,接着回房休息。
这次逸辛云所释放的毒配合上了山河忆梦的弦音有许多意料之中,却也是情理之外用处。
首先便是革命组织的高层悉数因此阵亡,武装军队尽管距离较远,却也被山河忆梦的弦音传播悉数杀死,可以说山河忆梦依景而奏的曲子使得毒气传播起码快乐半日到一日的日程,在毒气消失之前,山沼之毒已经遍布全城,唯独西南区的一面久攻不下。
由于先前决战高层以及武装力量的失去,组织的决策在之后发生了变化,多数就是那些不想伤人命、造杀孽,留在西南面做后勤保障的平和派主掌了大权。
可实际上这都是空话、空权,因为实际在毒气消失没几日后,魔族就悉数回归了,一切事件又重新回到魔族的掌控之中。
魔族也确实已经没有任何驱赶人类的理由……因为干扰到他们的不是人,而是在城中死活都办法彻底监视到的仙族。尽管他们内乱,但也还没波及到魔族本身,因此魔族也只好作废将他们最便宜放逐的想法。
身为守城者的伊文之前很疑惑那些士兵为什么到了他家门口就扎营,丝毫没有进攻的想法。
直到看了革命组织内部也是窝里反的音频信息之后,他就明白了。那些人表面上是来攻击魔族,实际上是在等外部人族都平定完之后,杀个回马枪,趁机兵变,将内部放抗者也一律铲除,达到专权的目的,最后在统一对付魔族……谁想人算不如天算,百年积聚,十年谋划,终究在一夜之间悉数毁灭。
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在还未造成真正的实质伤害时,它终究只是想法,魔族更应该有这种“胸襟”包容这份过失,这份普世的原则与底线的旗帜或许能够成为日后寻求外界支援的筹码之一。
而这份毁灭却给了人族自我救赎的机会,尽管城内人族已经十不存一。原先的车水马龙,到现在区区无人,人口至少锐减了百分之七十,西南区以西存活者最多,可他们也多数不敢再靠近东面,北面的几乎也不敢再靠近南面。
人族的话权者更替之后,原先还想着推翻一切的方针也变为和平共处,少有人在此次灾难之后,再喊着消灭消灭一切不公、不平……因为他们已经做到了。
不公平的前提是种族对等,而拿他们与魔族对比,那不是不公平,而是家猪与虎的差距。
你天生身为猪,他天生身为虎,这要怪谁?
如果说这也是一种不公的话,那更干脆一点,他不出生,你不出世,对谁都很公平。
完全无法比较,若是要比较,至少双方本身就要是对等的。
而就是在这种魔族决策与人族决策被迫达成一致的情况,也达成了朱宏的目标。
正如朱宏一开始说明的那样,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不论是在表面还是在深层次的地方。
深层次的法则本身就不会因为他们的放抗成功或失败而改变,而表面上的变化,也因两边止息,人们重新接受了现状,依然如同过去一样生活着,成为新生的第一批人,直到日后繁衍后代,后代分离,再次全城人满的时候,贫富悬殊、地位差距,一切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他们因为生活而放抗,最终因为生存而满足。
因为不满足而放抗,也因恐惧而重新妥协。
看似前进了一步,实际只是时钟重新归零。
对朱宏来说,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对此城人族来说第二好的结果,人至少都还活着……最好的自然是像易器道说的那样,最好谁都别死,事情还对谁都好,就这么解决了就行。
虽说朱宏有这份力量,但这份力量是属于他的,由他锻炼出来的,他怎么用为什么要听别人的?
至于他为什么想要这个结果?
做任何事情,注定会付出代价,不论对谁而言都是如此,痛苦只是最平常的一种代价而已。朱宏……他是个例外,他有着随时死守与破坏这份规则的力量。
这也是属于他的自由,他的答案,不论他是否拥有这份力量,随波逐流的权利永远是他的选择。
若他没有这份力量,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出现在世界的视野之中,可能只会是山野村夫、市斤工商,还有可能什么都不是,就这么从生到死都待在那艘船里,化为枯骨尘埃,受死狱孤苦,再入轮回。若他有这份力量,行走百山百川天地间,举手不求不扰红尘情。
但也正因为偶然走上这条道路的他走出去了,他才得到了这份答案与这份真正的力量。
他做到了就做到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道法万千,一气鸿蒙。非罗非天,以道为名。
整件事情顺和自然,没有一件发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外。不论是朱宏接受了条件,还是到逸辛云拿到的毒瓶,易器道阻止逸辛云坏事……
就在朱宏已经离开幽魔城之时,城中发生了另外一件公道事。
那就是整件事情的肇事者——逸辛云,被魔族揪了出来,任由群众发落。
并且将他那段放毒的视频公之于众,坐实了罪名。
魔族就像提一只小鸡一样,将在人群中的逸辛云提溜出来,给他们一段放毒的视频,将逸辛云送上群众的审判台。
而魔族高层呢!在各家大银幕上都播放着现场直播,而他们坐在沙发上,与椅背呈一百二十度角,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听着节奏轻快的电子音乐,看着银幕上的那个白痴,冷眼的看着,痴呆的笑着。
就是他!就是他!你爱背锅就背去!好好的一堆方法不用,偏要采取这种极端傻逼的方式……手上有保障之后脑子就废了?你他么那可是一次性用品!
同样是早上,有人刚醒,有人刚走,有人挨骂,有人挨罚。
逸辛云全身束缚住,体内经脉都被封印,任由底下人义愤填膺的满嘴巴唾沫。
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虽披头散发,身上也都是乌青……人们不舍得浪费食物,于是专门去找了木棍石头往他身上扔。即便遭受这种待遇,他也还是笑着的。
他的行为,尽管有些人能够体谅,但此次已经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身死的问题了。你能指望有理智的人还能勉强压抑住怒火,不过你别指望所有人都有着这份理智。
在下面唾沫吐完之后,现任的新高层问他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逸辛云身上都是伤,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明,嘴角的冷笑令人发寒,一副鼓足了气的模样,仿佛要将真理公布一般,义正言辞的大声道:“就你们这群瘪三,还跟我提这种事情,你家人死了,我家人就没死吗?我逸辛云这辈子自认从不做亏心事儿!我没无故害人,我没主动伤人,我一辈子都在防着像你们这群山贼一样的玩意儿。这种事情,我告诉你们,你们完全都是死了活该,都活该!活该被魔人当狗一样使唤,活该没钱在地上乱爬!”
我活得理直气壮,我问心无愧。
在各自的屋子里,魔族看到这一幕,痴呆的笑容变成疯狂的笑容,一个个趴在沙发上拍椅子大笑。
逸辛云对面那些人仿佛被他的气势威慑,可只停顿了一会儿,怒火也更上一层,随即不知道是谁开的头,道:“让他受最重的刑,把他割死!”
然后一群人附和。
逸辛云在柱子上仿佛癫狂了一般大笑着。
看!这就是人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力量,力量啊!魔族、世界、天道,来吧!若我不死,我定要让你们匍匐在地,看谁更强!
最后在心里不知是叹息还是不甘的怒吼,他闭上了眼睛,身子由内而外不停的发冷,几声大笑,笑这世间命运,随时准备迎接这一切。
可就在此时,天上降下一道大风,吹沙弄尘,迷了人们的眼,两个黑衣人从中现身,一人还传出了清脆的木屐踏地的声音。
随即,三人连同着柱子一同卷上云丛,消失不见。
在看到人影都不见的时候,人们都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在屋内看到这一幕的魔族兴奋的拍起手来,拍完之后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换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