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器道终究还是离去了。
他想要去追寻答案,就像这次事情一样。
可你要问他这次事情的答案是什么,他答不上来,但可以给你讲述其中每一个细节之处,让你去自行推敲。
要看一个问题,最方便的做法便是要直接看结果。
整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从初始到过程,再到结果,他都有参与,甚至推进过程基本上也有他的一份力。
而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这份结果是否正确,没人能够答得上来。
但真实的答案已经摆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没有任何的【作用】……应该用这个词形容会比较准确一些。
没有任何作用,一切都是徒劳。
努力者的汗水与血液,对弈者的思虑与坚决,世间人的生死与决断,皆在这份答案写完,划上句号的那一刻化为虚无,毫无意义。
长达至少百年的谋划,仿佛不过一息之间,被吹离了书案,在世间飘荡。
结果,让它成了一张比白纸还要空虚的无用之物。
弱者有权利诉求,并被强者操控。就是这座城内的真实写照,过去也是,现在依然是,不会因为你的放抗与听从而改变,不会因为你的疯狂与沉默而消失。
就像是这个世界认同了这份永恒的答案一般。
而易器道想要追求的答案是什么呢?
首先,他要活着,然后学习,施展才华,付出心力。(报效国家)
为谁付出心力?
人?和平?自由?强盛?平等?
非也非也……
回到书院,简单收拾好行囊,重新装扮成适合行走模样的易器道摇摇头。
为了超越……
超越一切形式上下的答案,达到最终唯一的真理,超越虚无,超越死亡,超越新生,黑与白的结合,善与恶的交融……真正的完美。
唯有不断超越,方能求得永世太平。
束发戴冠,戴上儒巾帽。(似乎戴早了)
一城不定,何以平天下。
……虽然他现在就连前一个都出了很大的问题。
要想论家族的话……除去他的老师,唯一的也只有她了,尽管对她放心,但只属于易器道的家,大概就是在她那里,她不应,他也永无落脚之处。
将一页纸撕烂焚毁,打开屋门。
治世根本,平齐大家,修身之境,太平证明。
那是他很久以前写在纸上的话,现在将它焚烧殆尽,便是要烙入心里。
当初所谓最好无需任何牺牲便能达成的结果,不过是一城一域的方针而已,这便是最好的答案,毋庸置疑。而此次最好的结果,却是将这份答案引退了一步,但他还想要看到一界的答案……尽管因此他有可能会一事无成。
将最好的答案写出来,逐渐化为最好的结果,将更出色的答案写出来,化为最出色的结果。以答为介,推进引退,术算天地。
引术化法,以法入道,证道逸世。
他要做的,是取出理论,亲身验证,得到成果。将那虚无缥缈、永恒无名的真理……拉到实质的现实中来。
永恒的超越,让超越冠上永恒名字。将它写在纸上,白纸黑字,清清白白,使万物都能明鉴,永远造就天地太平。
一身白底直裰,便于行走的儒服,黑披风,儒巾帽,脚穿云履,腰间一吹乐,背负一包袱,一条黄狗同行,行世依旧。(吹乐——幽穴箫)
若是他无法完成怎么办?
无事无事,这个世上一定还有他的知己,还有他的传人,他不行,能写多少算多少,但也要将信念传承下去,一个不行还有下一个,直到写完为止。天下知音屈指可数,天地正气浩然永存,即便没有那知己,世间的儒道学生还会少吗?
穷则隐,达则现,隐极至忍,忍纳百川,现至无名,无名轻贱。隐于无能无为亦无志,现世不惊不鸣亦不显。
魔城问答之后,便是他现世之时。
他问:如何治理一座城池?
城答:心诚、有信、纳良、蒙学、育德、定法、养兵、隔内、开外、谋府、潜渊……顺天造化。(我没那种智商弄这种东西,干脆引号过。)
以学明义,易观圣道,圣定乾坤。
打理好一切,不留一片痕迹,不留一纸离别,抱住黄狗,踏步之间,尚儒风行。
……
远在百里之外的朱宏与何天鸿两人减缓脚步,漫步于山林之间。
他们就这次的事情一边走,一边讨论,他们讨论了有三天了,也离开了幽魔城三天,虽然这个三天有很多水分。
本来这一件已经解决了的事情还不值得他们讨论,可其中有一个浮动的人影吸引了他们,正如他们吸引了那个人一样。
何天鸿对他很是欣赏喜欢,不论是在学识还是在其余相关的儒学、礼仪、修养、个人方面,即便他性格有些欢脱。
朱宏却仅仅对他只是不反感,也说不上讨厌,但要是说喜欢的话,那也很难,但如果只是论他的才华以及上述的那些个人素质的话,那他也是很欣赏的。
而且如果没有这次整个事情的话,不论他才情如何,性格如何,善恶如何,目的如何。朱宏也是很喜欢他的。
何天鸿在路上有问:“为什么?”
朱宏无奈说:“天鸿,你现在虽然懂得周旋、周全,但相较于他来说,还是差了许多。”
何天鸿皱眉:“怎么说?”
“如果不是我这几日反复的推敲的话,可能就连我都没办法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具体来说,是我不经意间被他拿来当挡箭牌、遮阳伞,或者说当枪使了,更直接一点来说,他所谓的解决办法就是一直在找自己的枪。我也只是因此感觉到不爽而已,相信被他不要脸的几句话糊弄一下,我大概心情就好上许多了。”
“恩?”何天鸿微微皱眉,即便思绪还是一片混沌,但他的感觉也隐隐告诉他整个事件的不对。
朱宏摇了摇叶扇,语气轻快的解释道:“先从他察觉到这件事情说起吧!他说过,他的观察力较强,你说他从什么时候就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会在狮山告诉他之后吗?我认为不可能。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在外面奔走的,我们也不得而知,但从其余师生那里可以得知,他很早以前就在外奔走了,用他今年人类百岁寿命算他今年十九、二十,依他的才智以及手段,哪怕只给他十二个月,二十四个月的时间,他都足以应对。更别说四年前已经成年的他了。”(额……束发志学)
“最简单的比如悄悄联合地区权贵,特别是西北面与东北面的,组合成一支针对表面上是推翻魔族,实际上是为了自保的反抗军,绝对会比底下发展不知道多少年的乌合之众要强上许多,最后打败那些乌合之众后,就此停下,相对于我的做法而言,从某方面来说他的更好,我是已经完全来不及的,他明明有很多时间,却没有这么做。”
“以他能够在魔族的【监控】之下,毫发无损的取得一系列情报,将整件事情梳理清楚。他能做到这点,上面那种行动自然也能做得到,在表面上骗骗人就行,然后让被骗的人去骗魔族……我都能想得到。而他已经将整件事情都梳理清楚了,怎么还不知道有解决办法?非要满城乱跑……你说这是为什么?”朱宏提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可以单独解决这件事情?”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解决不了?而且我还怀疑他到底是怎么遇见狮山和我们的。但我可以确定,在他遇到狮山前,肯定将整件事情推出个七七八八了,即便没有,那时也已经可以行动了。不然身为魔族的狮山也不会跟他在这方面谈得来。”
“会不会是他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宁愿不作为?”
“他是那种人吗?在最后关头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找人,说明他还没放弃。还有之后我们与狮山的相见,两边凑谈,各退一步,达到共同的目标……你有没有觉得这……从顺理方面太过自然了一点?”
随即朱宏就变了张脸,坏笑道:“最后,可是我要为了隐蔽自己而给自己限制做法,魔族因为有狮山的运作,使我的做法得到了最高的效用。发现问题没有?”
“从狮山再到我们,都是他的运作的?可他最期望的做法不是……”
“我们当时都搞错了一个前提,那就是整个事情最客观的结果,或者说最低要求。最低要求是——只要魔族不杀人类。而不是考虑多少人能活着,是否能够自由这些问题。他的话总有一种,如果人都能活下来是最好的感觉,实际上他一句这种意思都没有表达过,而是一直在说如果魔族不杀人,或者是这座城的人还活着的话,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何天鸿此时也大致明白了朱宏的意思,回道:“对他而言,只要他不露面,这件事情解决了就行了的话,那他的那些天赋与所作所为不是都已经被魔族关注了吗?”
朱宏摇了摇头,道:“关注什么?他能在众人丝毫没有察觉之下套出情报吗?还是说死皮赖脸、百折不回的麻烦我们将这件事情解决?他拥有某些天赋?整件事情实际上就只有我与狮山还有谋划者的动作,他的实用动作以及天赋都在哪里?”
何天鸿愣头愣脑左右来回摆头,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是不是没有想到。”
何天鸿望天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行动力、计谋、学习能力、判断能力、口才、整理策划能力?”
朱宏道:“他每一天都在别人的监视面前走来走去,一大群魔族都没关注他,还指望其余人能关注他?说实话,我怀疑究竟有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是光明正大的在人面前走来走去,别人看不见我,他也是光明正大……不,如果可能的话,他应该想偷偷摸摸的行动。可即便他也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走动,别人也看不到他。”
“那难道说他就不担心事情不会如他所愿的那般?”
“肯定担心,但他似乎是想为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而不会去做。他恐怕那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但就是死活都不跟人说。反正如果可能的话,我是不会跟他玩棋、牌类的游戏,他绝对是那种一边做着愁眉苦脸的表情与心情,然后一把赢了对手的那种人。”
“他年纪才这么小,怎么可能?”
“你今年也大不到哪去。但确实,如果只是以他表面所展现的天赋的话,那绝对是远远不够的。我猜,他大概因为自己想要的某种东西而隐藏自身,把自己的大好天赋浪费牺牲掉了,来换取……应该说是超越自己原先的天赋……比如他现在都还没走出这座城,明明已经站在人群最顶端了,却还没出城?我甚至还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九字知行】。”
就在此时,一身外黑内白,怀中一条黄狗之人携着儒风正气从身后而来,直到两人面前,微微喘气笑着道:“幸亏两位游山玩水,步伐略慢,不然即便是小生我全力以赴也赶不上。”
朱宏扶额按住太阳穴——额滴个天,何天鸿则开怀的笑出了声。
那人放下黄狗,有一条铁链拴着。玉树临风,温声道:“小生易器道,可否与仙神同行,共游天罗。”
眼神中满是不矜不伐内敛着的期待,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不忍心让人拒绝。
朱宏放下扶额的手,面色不善的问了个问题:“要是最后没人去替你做救城,那个谋划终将成功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易器道轻轻的吐出了四个字:“暗渡,假死。”然后继续道:“虽是下下之策,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没被魔族发现?”
“对他们来说,空话就是对自己撒谎。我都是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过是谎话连篇,况且小弟我也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到,九字奥义毫无用武之地。”说着,他叹了口气:“唉!”
朱宏笑道:“哈哈!我就说被他不要脸的糊弄几句,心情就好上许多了吧!”
“不,我说的是真的。”
“你这不要脸的,给我闭嘴!”
隐不同于藏……
山河忆梦拿着易器道回赠给她的笛子,略有些感觉不对,作为乐者,她自然对各个乐器都了如指掌,更何况手中这个普通的笛子……
“下一次,我再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再给一个答复,如果你还是这么说,我们就缘分已尽。不论还是知己或是老死不相往来,我都能接受。”
山河忆梦往内一转,费力拔出一把剑……这是一把剑笛。
多年来,无人能知,真不知道他手上一直拿着这把锐利之物,他自己是否还记得?而这把不知之刃,现今只因为她而离鞘,使得锋芒暴露在空气之中,可又有谁会关注?
看到这把剑的人会觉得这把剑有意思吗?
那个一直在做,还在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做,却什么都没做到的人把这个拿出来是在惹人发笑吗?他与那个被送上审判台的人有什么两样,比他还能装自己很强大?
忍名轻贱,无能无为亦无志,不惊不鸣亦不显。
蜷藏法渊中,蛇蛟食黑虹。一朝夕日尽,入夜化玄龙。不兴天风雨,绝逸太宇空。
(原是绝逸影无踪,想想还是太宇空好,一种超越。【绝】已经表达出一种切断联系的感觉了,绝世,后面影无踪实在没必要。【玄】龙本来是【黑】龙,黑夜里还要黑,捉摸不透,但还是不够隐匿,因此换做玄,即便到白日也依然无法捉摸。意思应该都很好理解,也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