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纤弱的身影入怀时,苏慕明显感觉到她在剧烈地颤抖,就像暴风雪中的一颗小树苗,那么冰冷、孤独、无助,而且分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一触碰到苏慕温暖的胸膛,她的身子便软了下来,一行清泪划过脸庞,带走所有的坚强。
这是她人生中最冰冷黑暗的一天,也是最温暖光明的一天。
“滚开!”突然,一声极度压抑的,冰冷无情的嘶吼响起,是昆元大帝,原来苏慕正好挡住了他的剑。
苏慕仿佛没有听见,他一手仍抱着夏漪,一手从怀中掏出那面象征他伯爵爵位的徽章别在胸口,道:“小子苏慕拜见陛下。”
“我让你滚开!”昆元大帝大吼。
“好的,我英明神武的陛下。”出乎意料,苏慕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只是抱着夏漪的手一刻也不曾放松。
“站着!”昆元大帝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从未有一刻,有人如此挑战他的威严!
“好的,我明察秋毫的陛下。”苏慕转身与之对视。
所有人围观者都被震惊了,他们想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苏慕做到这一步的,要是换了他们,胆子早就吓破了,震惊之余又有些感动,苏慕喜欢夏漪几乎是整个学院都知道的事情,但想不到他能为了她放弃光明的前途,乃至于宝贵的生命。
震惊之下,没有人再去追究苏慕是什么时候成了帝国伯爵的。
在他们想来,苏慕是必死无疑了,只是有些人不这么想,比如夏院长,他悲哀的眼睛中正有一丝叫希望的东西在生根发芽。
三分钟后,昆元大帝的剑还是没有刺出去,他眼中的怒火消退了,不,应该说是潜伏起来了,换上了冰冷无情的寒光。
昆元大帝:“小子,你知不知道,她已经配不上你了,她的父亲是一个罪犯,母亲是个贱婢,她只是个不该出现的孽种!”
他每说一句,怀中的夏漪躯体就冰冷一分,直至苏慕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的陛下,希望你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配不起她的人,而不存在她配不起的人,不信你去问大夏百万大军,千万百姓!”
此话一出,人群一阵骚动。
昆元大帝的瞳孔突然收缩,寒声道:“你威胁我?”
苏慕扬声道:“不,这不是威胁,这是我身为帝国伯爵应该说的话,如果今天陛下以这样的方式杀了她,那小子不敢保证明天将有多少军队、多少百姓会对陛下感到失望,一万,一百万,或者一千万?我想圣玛丽和曼陀罗帝国对陛下的做法会很欢迎吧!”
“因为小子实在是太穷了,不像您身后这些身资千万的有钱人,小子还靠着每月月薪吃饭呢,我可不想有一天失去它!”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都变了颜色,手足冰冷,因为苏慕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这个女人真的有这样的分量!
只有昆元大帝背后的一干大臣憋红了脸,纷纷怒骂:“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谁身资千万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跟你没完!”
“就是就是,我每天早上的早餐就是一碗白粥两个馒头,我可怜的老妻靠给人补衣服赚小费……”说着说着,这位帝国大臣注意到所有人都盯着他手腕上价值千金的念珠,顿时没了下文。
这么一打岔,昆元大帝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心中一动,问道:“臭小子,一开始你就嚷嚷着什么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
苏慕:“啊,被陛下发现了,小子认罚,陛下怎么罚我都可以。”
昆元大帝:“自然要狠狠地罚你,不过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遵命,我的陛下。”苏慕应了一声,环视一周,缓缓道:“我认为,这是一个阴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嗤笑出声,就像有人指着一匹马对他们说“诺,这是一匹鹿”一样。
昆元大帝不屑道:“怎么说?”
苏慕:“我知道,不论我怎么说,陛下都不会相信,所以我想直接请陛下看证据!”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收起了轻视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不料苏慕只是拿起了之前夏漪放在一边的那叠书信,所有人都大失所望,苏慕也不管他们,径直拿着书信走向了乔副院长。
“乔院长,请问您有办法辨别出信纸的生产时间吗?”
所有人眼睛一亮,可不是嘛,夏漪的妈妈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如果这些信纸的生产时间在那之后,岂不是可以证明这是伪造的?所有人都望向了乔副院长。
乔副院长:“能!”
夏漪居住的小楼中,大厅正中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十个阔口小瓶,昆元大帝和一干大臣、八大院长围桌而立,其余人闲杂人则被阻于门外。
此刻,乔副院长将十种有色液体倒入了小瓶中,对众人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大夏帝国的纸张都是由木材制造而成的,这十瓶是专门针对木质材料的溶解剂,分别是从十年份到一年份,十年份的浓度最弱,一年份的浓度最强,因为书信不管保存得多好,放久了后它内部的木质就会松软,也就是说,我们从弱到强开始尝试,它溶于哪一年份的溶解剂,就证明它是那一年份生产的!”
昆元大帝望向了他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黑袍老头,老头嘿嘿一笑,抓过一瓶液体,先是嗅了嗅,然后伸出鸡爪般的手指沾染了一点放在舌尖上,最后,他朝昆元大帝点了点头。
昆元大帝:“好了,开始吧!”
在众人的紧张凝视中,乔副院长首先将其中一张信纸投入了十年份的溶解剂中,一分钟过去了,纸张毫无反应,众人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后乔副院长又抽出另一张信纸,投入九年份的溶解剂中,还是毫无反应,这时众人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了,就连昆元大帝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接着是八年份的、七年份的,一直到四年份的时候,信纸终于溶解在小瓶中。
真相终于大白,一张四年前生产的信纸是不可能被十年前就死去的夏漪之母使用的!
苏慕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请还我师姐一个公道!”
昆元大帝:“哦?你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苏慕:“当然,师姐一死,谁获得的利益最大谁就是凶手!”
昆元大帝:“那你觉得谁获得的利益最大?”
苏慕:“我听说民间有人呼吁我师姐将来继承大统……”
话未说完,一声断喝响起:“苏慕,住嘴!”却是夏院长,只见他仁慈的脸孔满脸严峻之色,苏慕哪里见过这样的夏院长,顿时不敢再出声,只是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反正自己已经是整个贵族圈的仇人了,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气氛一时微妙之极,所有人都望向了昆元大帝,然后是夏漪,然后他们都识趣地走出了小楼,小楼中只剩下昆元大帝、夏院长、夏漪和苏慕。
“漪儿,为父差点害了你!”昆元大帝终于露出了懊悔的表情,他想伸出手来抚摸夏漪,可是夏漪却闭上了眼睛,他伸出一半的手只好缩了回来,眼中一片落寞。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对苏慕恶狠狠地说:“臭小子,好好照顾她,少了一根毫毛咱俩新账旧账一起算!”说完大步踏出了小楼。
“把今天的事忘了吧。”夏院长亦长叹了一口气,紧随而出。
只剩苏慕和夏漪两人了,苏慕搓着手,心脏“嘭嘭”直跳,想象着夏漪再次投入他怀抱,诉说着种种委屈,然后他拍着胸膛说:“别怕,有我在呢!”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迎着苏慕期待的眼神,夏漪淡淡说道:“你也走吧,我累了。”
苏慕瞬间石化,哦了一声,木然转身,离开,只是在他的身影即将被大门所阻挡时,她不再平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以后,你可以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