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丈沉吟片刻,凛然道:“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这天下,依老夫看,是分得太久了。”
陆乘风一怔,立刻大喜道:“老前辈所言甚是!那金国已丢了燕京,如今在战场上更是节节败退,料想时日无多,我大宋收复故土,只在眼前!”说着脸泛红光,又喝了一杯酒。
杨铁心叹了口气,却道:“金兵虽屡遭败绩,可大宋要想恢复江山,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想贪官横行,忠良遭污,我……岳王爷便是这般死的。”他虽然救回了妻子,但脸色看起来还是比较愁苦,没什么喜气。
陆乘风点了点头,心想确是如此。郭靖道:“我们武林中人,虽说都是白身,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时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论贪官横行也好,金兵凶残也罢,我们都应为国家出一份力。”
这番话说的颇有气势,令众人热血上涌,陆乘风当即大叫了一声好,看郭靖的眼神充满了赞赏,就连陆冠英也是一脸激动之色。杨铁心见郭靖有这等气魄,顿感欣慰,随后又叹了一口气。
陆冠英笑道:“郭叔父说得对啊,爹爹威望高,我们可以召集豪杰,干一番大事。”
陆乘风叹道:“能为国家出一把力,原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但朝廷不明,奸道当道,为父空有此志,也是枉然。若是一个不慎,反被朝廷问罪,说我等聚众谋逆,那可糟了。”
裘千丈本来神色严肃,听了陆乘风的话,立刻赞同道:“陆庄主所言甚是!”随后对郭靖斥道:“年轻人懂得甚么?只会逞匹夫之勇,妄起兵祸,大战一起,百姓焉有命在?”语气甚是狠厉,仿佛郭靖说的话一无是处。
黄杉心中冷笑:“颠倒黑白,不外如是。”
战事明明是金国挑起的,大宋奋起反击,有什么错?就算有百姓遭难,那也是算在金国的头上,是金国造成的,关大宋什么事。收复故土,理所应当,反倒被扣上“妄起兵祸”的帽子,什么狗屁歪理。古今最可恨之人不是外族侵略者,而是这些只知内残外忍的怂货、败类。
郭靖被他说得脸色通红,却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杨铁心和陆冠英也有些不悦。陆乘风笑了笑,想说两句替郭靖解围,一名庄丁忽然飞奔而至,说道:“张寨主在湖里迎到了六位异人,已到庄前。”
陆乘风脸上顿时变色,叫道:“快请。”神色颇为紧张,心想:黑风双煞还有帮手?
五男一女走进厅来,却是江南六怪。他们已离开家乡十几年,本想这就回嘉兴,去看一看乡亲父老,路过太湖的时候,却被张寨主当作陆乘风的敌人给领了进来,江南六怪离乡日久,还以为家乡武林变了规矩,这就糊里糊涂的进了庄。
郭靖斗然见到六位师父,大喜过望,忙抢出去跪倒磕头,叫道:“六位师父,你们都来了,那真好极啦。”语意诚挚,显是十分欣喜。
柯镇恶等人见到郭靖在此,也是倍感高兴,急忙叫他起来。
黄蓉笑了笑,对朱聪叫道:“二师父你好。”她和朱聪混的较熟,其他五人倒有些生分。
朱聪和黄蓉最投脾气,闻言也是笑道:“蓉儿也在啊。”
江南六怪既已和梅超风不再纠缠,又见黄杉行侠好义,对梅超风的态度很是公正,因此对他兄妹俩一直颇有好感,再加上黄蓉聪明伶俐,对郭靖一往情深,黄杉也是武功高强,六怪本就不想郭靖做成吉思汗的驸马,是以从未反对郭靖和黄蓉交往,与黄蓉的关系也算融洽,只是尚有顾虑罢了。
韩宝驹见黄蓉只对朱聪一人打招呼,眼珠子一瞪,黄蓉笑嘻嘻的朝他做了个鬼脸,韩宝驹的眼珠子瞪的更大了。
陆乘风本也以为黑风双煞到了,眼见六人并不相识,却见郭靖叫他们师父,当即放宽了心,拱手道:“在下腿上残疾,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各位恕罪。”说着便看向郭靖,意思是要他引见。
郭靖说了六位师父的名头,陆乘风大喜,道:“在下久闻江南七侠大名,今日相见,幸何如之。”神态着实亲热,又命庄丁开了一桌酒席。
裘千丈听了江南六怪的名字,颇为不屑的一笑,自顾自的喝酒,很是无礼,令六怪十分不满。
陆乘风急忙打圆场,陪笑道:“六位大侠,这位前辈高人,乃是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铁掌水上漂’裘老前辈。”
柯镇恶惊道:“是裘千仞老前辈?”
裘千丈仰天大笑,极为得意忘形,令人反感。黄蓉的眼睛闪了又闪,神色间似笑非笑。郭靖也曾听黄杉提醒过,但却是不敢肯定,似乎还有些疑惑。
待六怪落座,陆乘风笑道:“适才我等正聆听裘老前辈教诲,说道天下形势,大宋合该收复故土,老前辈却说不可妄动刀兵,然而此番却是金国主动攻我,又怎能不动刀兵?还请前辈为我解惑。”
裘千丈笑道:“这有何难?既然金国来攻,我等投降便是。”
除了陆乘风之外,所有人立刻变色,心道这老头子胡言乱语,到底耍什么玄虚。黄蓉和郭靖却互相望一眼,似乎看透了什么。
苏丹红和赵光霞顿时发怒,却被黄杉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反正也逃不了这老混蛋,不如再看一会。
陆乘风脸色泛白,以为裘千丈是有什么以退为进的妙计,问道:“老前辈必是胸有成竹,才想出这番诈降之计。”
“非也,我说的是真投降。”裘千丈道:“宋国一直向大金称侄,早该降顺啦,叔侄本就是一家人嘛,非要分大金大宋干什么,合二为一岂不是好?依老夫看,天下间就不该有大宋,只有大金才对,如此重归一统。”
席间众人,无不勃然变色,韩氏兄妹立时就要发作,陆冠英等一众寨主也纷纷握住了手上兵器,无不怒目而视。
柯镇恶“砰”的一顿铁杖,仰天长笑。虽是笑声,却如冷风逼人,寒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