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嘉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皱着眉头看着酒馆大厅中的景象,表情从震惊,渐渐恢复平静,双眼中也逐渐没有了任何情绪。看了许久,莎嘉才迈步走进了酒馆,踩着倒下的大门,最后,停在了大门的边缘处,没有再往里走。
莎嘉没有再往里走,是因为酒馆之中的地面,已经被冻结起来的鲜血铺满。鲜血,来自酒馆大厅之中,许多被杀死,也被冻僵的镇民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人和老人们,大多被利器钉死在墙面和地面上,或者被刀剑划破了脖颈胸膛,埋在破烂的桌椅之下。年轻一些的女人们,则大都被撕破了衣服,有的被束缚在酒桌上,有的就被扔在地面上,身上也有致命的刀剑伤痕。
这里是天堂酒馆,天堂,不论用在哪里,都是形容美好的地方,可是这个天堂,却成了地狱。莎嘉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灾难降临的时候,这座小镇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之前都感觉到了吧?”莎嘉的情绪并没有显得很激动,反而出奇的冷静。之前还满是怀念和回忆的脸上,变得冰冷无比,问话的语气,也听不出任何语气。
“莎嘉,这应该都是强盗干的,谁也没有办法,你不要太过伤心,相信,附近城市的城主,应该已经在着手调查这件事了。”克莱尔的年岁最大,也见惯了生死,虽然觉得可惜,心中也愤怒,但已经没有了莎嘉这样大的反映。每个人也只是一个人,不论他多强大,总不能顾全所有人。
“是啊,莎嘉,你不用太过伤心,强盗们做了这种洗劫村镇的事情,不论是那座城市的城主府,都不会放过他们的。”茉伊拉虽然心中也不舒服,但是从小就是富贵之家,对于这些平民的生死,很难真的触动内心。
莎嘉没有再说什么,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酒馆之中,眼神挣扎的看着这些已经被冻成冰块的尸体,表情逐渐变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莎嘉知道,这些人,不论男女,连同几个孩子在内,在被杀死之前,都受到过残忍的虐待,身上有许多细碎不致命却令人更加痛苦的伤痕。
如果不是有仇恨,就是这个人的狠毒疯狂,已经天地不能容!
莎嘉走到了酒馆大厅的中央,便再也不能往里面走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也躺在被破烂桌椅遮挡住视线的地面上,露出的上半身也没有穿任何衣服。小女孩的一头金色长发,被血污沾染,连同身体一起被冻结在了地面上,脸上的表情麻木,没有闭合的淡蓝色双眼,空洞的看着莎嘉的方向。
莎嘉记得这个小女孩,她曾经领着许多的孩子,就围绕在自己和仙蒂的身边,笑容灿烂的吃着两个人给她的糖果。
莎嘉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控制,暗红色的双眼逐渐变得艳红了起来,但随后,这双眼睛就被完全的黑暗取代。黑色的雾气立刻聚集在莎嘉的身边,让这座天堂酒馆,更添了一些地狱之中才有的黑暗和阴冷。
看着莎嘉突然的变化,克莱尔和茉伊拉也是一阵紧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她们没有亲眼看到更里面的景象,却能用精神力探知清楚。
“莎嘉,你要冷静,就算再愤怒,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你除了什么意外,更没有办法为这里的人报仇。”克莱尔强忍着对这里的不适,走到了莎嘉的身边,试着劝说莎嘉到。
“是啊,莎嘉,你一定要冷静,如果你被黑暗控制,恐怕也会变得和这些杀人的强盗一样了。”茉伊拉虽然对着景象恐惧非常,却也紧跟着自己的老师,来到了莎嘉的身边,和自己的老师一起,挽住了莎嘉的双臂。
莎嘉并没有失控,只是这暗元素随着莎嘉心中的愤怒与仇恨情绪,自然而然的凝聚到了莎嘉的四周,让莎嘉心中的情绪,更加激烈。好在莎嘉身边还有两个人,时刻在提醒和安慰着他,恐怕莎嘉真的会失控。
感受到两个人温暖的体温和关切的情绪,莎嘉瞬间回神,双眼中诡异的黑暗瞬间消失,萦绕在周身的黑暗也缓缓消散。不过莎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双眼依然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心疼非常,杀机隐现。
三个人站在酒馆的中央,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四周是百十位男女老少的被折磨的无比凄惨的尸体。克莱尔开始时还能保持冷静,但看到那个金发女孩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也忍不住的怒火中烧。茉伊拉已经闭起了眼睛,身体紧紧的贴在莎嘉的身上,不禁瑟瑟发抖,心中一片凄然。
莎嘉没有再说什么,感觉到了两个女人变化,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说道:“你们说的对,现在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我们出去吧,他们的仇我已经记下了,不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凶手。”
随后莎嘉就挽着两个人,慢慢的退了出来,没有丝毫停留的,释放着御风术朝在小镇最南侧的,莎嘉住了十几年的宅院飞去。
然而,让莎嘉觉得震惊的是,之前他和老吉恩住过的宅院,已经被夷为了平地,里面的一切东西都已经被焚毁,被薄薄的一层积雪掩埋了。但,这并不是让莎嘉最气愤的,因为在废墟之下,掩埋着更多被烧焦的尸体。似乎,整座小镇的人,都被集中到了这里,被人集体的杀死,然后随着这座宅院,一起化为了焦土。
“一直也没有见你说话,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你的感知能力强大,对环境的洞察能力更强,你说,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莎嘉看着下方更加混乱凄惨的一切,心中却没有因此而更加愤怒,反而更加冷静了起来。不过莎嘉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麻木,而是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只有将做下这种恶事的人亲手杀死,这愤怒才能平复。
“我当然知道。这座小镇的人,应该已经全都死在这里了,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集中起来杀死。至于时间,谁也能看出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黑皇蝎的话语之中,没有什么情绪,淡淡的回答道。
“你们说,谁会做这种事情?特意把人集中在酒馆和我住过的宅院,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杀死?在这小镇里,我有回忆的,去过的,也只有这两个地方。他是想报复我吗?那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为什么这座小镇里的人,没有被接到附近的城里?”虽然口中询问着克莱尔和茉伊拉两个人,但莎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尽管没有证据,但是有些事情,对于一些人来说,其实不用证据。
“我知道你怀疑瓦尔特王子,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凭猜测就确定的,或许,我们四处查看一下,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克莱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场景,也知道莎嘉在怀疑瓦尔特王子为了泄恨,杀了这小镇上的所有人。但是克莱尔依然保有理智,知道这种罪名,不能随随便便的扣给公国的王子,除非找到证据。
“老师说的对,就算瓦尔特王子记恨你前几天给他的羞辱,但是以他的性格,我想他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是附近的城市没有找到这座小镇,所以人们来到你的宅院避难,却碰到同样受灾的强盗抢劫,才有了这种事情发生?”茉伊拉害怕莎嘉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也跟着劝说道。虽然她也知道,这样的说法,大概劝不住莎嘉,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劝住他。
莎嘉看着下方,即将被积雪掩埋的废墟,半晌没有回应两个人,心中在思考,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确定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但是想了半天,也传音给黑皇蝎,让它搜索了许久一切可能确定凶手身份的东西,却没有任何进展。
其实,这种事情除了幸存者,或者可以意外碰到凶手中的一人,否则,没有任何办法确定,到底是什么人做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莎嘉也知道,这一带最强大的一伙强盗,早已经被清除掉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新来的。
“黑皇蝎,你的几个小弟在附近吗?”沉默许久之后,莎嘉没有回应克莱尔和茉伊拉,而是问了黑皇蝎这样一句。
“一直在跟着,你有什么想让它们找一找,四周有没有活的强盗存在?”黑皇蝎并不意外莎嘉的问题,也才到了莎嘉的用意,反问了一句。
“没错,我想让他们分头去找找,这里有没有活的,成群的强盗或者聚在一起的佣兵,尤其是附近的几座镇子,都让它们去看一看。我们今天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带着一些难以压制和掩藏的恨意,莎嘉冷冷的说道。
“好,我会和它们一起搜索周围的小镇,至于附近的城市,我会去看看,探听一些消息回来。”黑皇蝎没有拒绝,立刻答应了下来。虽然死的这些人它并不觉得什么,但莎嘉的命令,它还是会执行,跳离莎嘉的肩膀,很快就消失了。
莎嘉带着两个女人,落在小镇的南口,进入了一间没有人住的房子。三个人有些沉重的,沉默着收拾好了房间,莎嘉就站在窗口旁,一动不动的看着表面还算完好,却已经沦为了地狱的小镇。
莎嘉也明白,两个人害怕自己在愤怒之下,做出些什么无法挽回的冲动之举。但是莎嘉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不一定是瓦尔特王子指使人做的。
“克莱尔,我是不是还太年轻了,见过的悲惨也太少,所以才会这样愤怒?”直到夜色即将降临,在窗口站了一下午的莎嘉,情绪才缓和一些,带着疑惑问道。
“并不是你太年轻,而是我的年纪有些老了。虽然我看起来和年轻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也真的想和年轻人一样,但我还是老了,见多了世事悲凉,心也跟着一起冷了。”端坐在床边的克莱尔,看着莎嘉的背影,有些感叹的回答道。
“这件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必插手。不管怎样,也不管是谁,如果让我查到,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就算是瓦尔特王子,我也一定会杀了他。”听了克莱尔的回答,莎嘉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想法,只是更加坚定了自己为这些惨死的人们报仇的想法。
“我不觉得,这里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莎嘉,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悲惨的死去,或者被人杀害,或者被命运杀害,我们没有必要为这些人抱不平,更没有必要非要为他们复仇。我们自己的安稳生活都还没有着落,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心力,去在意别人的苦乐生死?”
说话的是茉伊拉,或许是被吓到了,她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着坐在床上,言语凄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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