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大清首富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是偶遇
    宜和行的环境不算好,周贻瑾可不想在这里过夜,就要连夜回曼倩蓬莱去,正坐船渡江,横的里看见一艘两层楼船在江心飘荡,风吹过飘来几句戏曲,却是《紫钗记》,周贻瑾细细听着,听出了几句很明显的新会腔,心道:“是卢关桓送给师父的那个小生。”

    他坐的船离楼船有些近了,但如果装不知道也能绕过去,然而周贻瑾心里想了想,还是让把船开过去,通了姓名,上头就下来那个俊俏小厮——果然是蔡清华贴身的那个——小厮看到周贻瑾眉花眼笑,迎了他上去。

    蔡清华见到了他,笑着:“是贻瑾啊,真巧。咱们俩师父缘分不浅,在这里也能遇到。”

    周贻瑾上前,含笑道:“上次送的一点心意被师父丢了,我本以为师父恼上我了呢。”

    蔡清华哈哈一笑,道:“我恼谁也不能恼你啊。”摆了摆手,那小生就停了唱词,下楼去了,那个俊俏小厮上前来斟了酒,也下去了。

    周贻瑾道:“师父,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教训徒儿?”

    “你早出师了,我哪里还能教训你。”蔡清华道:“你一定要攀着吴承鉴,我有什么办法,然而师徒一场,我还是要最后跟你说一句: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吴承鉴,那就该规劝几句,让他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周贻瑾道:“吴家没有一点对朱总督不敬的意思,正如贻瑾没有一点对师父不亲的意思。”

    蔡清华冷笑道:“这等暧昧手段,只好去骗官场新丁。在真正要紧的事情上不松口,那他就是和珅那边的人。贻瑾,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若他还不弃暗投明,往后便是敌我分明——那时候休怪我不择手段!”

    周贻瑾道:“不管师父如何对我,我只以初心对师父。不管总督如何对吴家,吴家只以初心对全局。”

    蔡清华冷笑道:“什么初心,什么全局!”

    周贻瑾道:“翻盘夜之前的见面,承鉴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吴家只打算做一个纯粹的商人,并不希望陷入官场的泥潭之中。”

    蔡清华仰天而笑:“他抱和珅的大腿,为和珅筹钱,为和珅办事,而和珅投桃报李,如今已让手下的人在给吴承鉴运作顶戴花翎了,这样的行事,还叫不涉官场?这样的人,还能叫纯粹的商人?”

    周贻瑾叹息道:“有些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狗屁的身不由己!”蔡清华道:“其实还是不肯放下嘴里的骨头罢了。罢了罢了,我还跟你说这些话作什么!下去下去,往后我再不想看见你了。”

    他摇了铃铛,心腹书童就上来了,周贻瑾无奈,只好下了楼,回了自己的船,两船渐渐错开,楼船上又传出戏曲来。

    周贻瑾心道:“刚才这个小生腔调里的新会调,比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明显几分。本来曲中夹杂新会乡音,是教导师父为了逢迎卢关桓刻意安插的,上次经过昊官指点,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已经去掉了。然而不但没有,而且还更明显了,这不合常理。”

    于是他就猜到:“这趟不是偶遇,师父是故意引我过去。可是他引我过去,目的是什么呢?”

    跟着他又想:“我从曼倩蓬莱出来,是临时被昊官叫来,师父要在这里伏我,除非他算准我会在这里经过,可他怎么能算准我在这里经过?难道是他安插了人手,监视着宜和行,或者是监视着昊官,或者是监视着我?”

    想到这里,他又更进一步:“就算师父算准了我在这里经过,但他的人为什么就这么凑巧在这里?楼船,戏子…这排场可不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这是一早就在这里,或者因为什么事情,而来到了这附近。”

    红货…蔡谢…蔡清华…

    一个个的影子在周贻瑾脑中晃过。

    这时船已经到了珠江南岸,正要转入一条河涌,周贻瑾叫停了,命取灯、纸笔,写了一张条子,封好了,交给了吴小九说:“你坐小船回宜和行,亲手交给昊官。昊官如果睡了也叫他起来接信。如果中途出什么岔子,你就把纸条吞了。”

    吴小九应了声是,坐小船飞速赶回宜和行,吴承鉴已经睡着了,吴七拦着他,吴小九道:“师爷说了,昊官睡了也得叫起来接信。”

    周贻瑾是整个家族里头,唯一一个能在公事上替吴承鉴做主的,吴七无奈,只能去把吴承鉴叫醒,吴承鉴睡不踏实自是没好脾气,烦躁地接过纸条,打开一看,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周贻瑾的纸条写的是文言文,如果翻译成大白话,那意思就是——

    蔡士文可能已经投靠了我师父。

    我师父可能已经知道红货的内情。

    接下来估计会有针对红货的密谋。

    小心!

    ——————

    吴承鉴既得了周贻瑾的警戒,马上进行多方戒备。

    疍三娘也从周贻瑾那里听到了风声,既然有正事要做,就顾不得义庄的工程了,赶紧回了花差号。

    这几日吴承鉴轻舟入义庄之事已经在神仙洲传开了,不知道多少花行娘子暗中艳羡着吴承鉴的痴情,又不知道有几个花魁在佩服疍三娘的手段,更不知有多少老鸨明里暗里教训着自己的女儿们,让她们往后好好学学:“看看,看看!这才是一代花行魁首的本领,就算那边正室要抬进门了又如何?新郎的心还被牢牢抓着呢。”。

    就连王妈妈也来了一趟花差号,连赞道:“好女儿,还是你的手段高!”

    疍三娘不想去分辩什么,大家既然认为是这样,一来她去辟谣也不会有人信,二来顺水推舟反而对吴承鉴的事有帮助,所以她干脆保持沉默。

    接连数日,疍三娘请了几位花魁姐妹上了花差号,只是请了几顿饭,就把自己在神仙洲的地位又进一步给巩固了,大路消息、小道消息络绎不绝,往来客商但凡漏了一字半句在姐儿们的耳朵里,疍三娘就都能晓得,便什么要紧的话也没说,至少是见过什么人、见了多久,神情喜怒如何,擅长察言观色的花行姑娘们也能看出许多端倪来。

    然而多日过去,局势却无丝毫变化。无论蔡士文还是两广总督府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吴承鉴的婚期却是越来越近了。

    ——————

    迎阳苑。

    叶好彩得意地出了门口。

    她刚刚特意过来,将吴承鉴轻舟入义庄的事情,若有心若无心地“泄露”给了叶有鱼听,又“好心”地给她分析了好久,要她过门之后“小心在意”云云。

    跨出门槛的时候,她想起叶有鱼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中却想:“还憋着呢,还憋着呢,看不憋死你!”

    迎阳苑里头,丫头婆子们正来来往往地忙活——今天叶家要举家搬到河南岛那边暂住,直到吴叶联姻结束——只有冬雪捧了一杯茶,走到木棉树下,来到叶有鱼身边,低声说:“姑娘,别理二姑娘的话,她是故意的。”

    叶有鱼没有接茶,抬着头,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树枝,呢喃着:“你为什么要娶我呢?为什么?”

    叶好彩为什么要来说这些话她很清楚,她原本也不至于因此就被困扰,但是过去这些日子,她心里也并没有因为要成亲了而高兴,因为她一直想不通吴承鉴为什么要娶她。

    “姑娘,别想了。”冬雪说:“不管怎么样,姑娘能够嫁给昊官做正房少奶奶,都是好事。”

    叶有鱼心头一凛,心道:“没错!能嫁给他做正房太太,而不是侍妾,我就有机会做更多的事情,将阿娘捞出来的机会也大多了…还妄想什么得到他的真心呢?我太贪心了!”

    便甩去烦恼,按住少女的忧伤,把心智都放在了往后的筹谋上来。

    可是想是这么想,心却还是糟糟的乱。

    这一日叶家搬家去河南岛暂住,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去,但一家子大大小小的过去的也有几十口,人多物也多。这等琐事自然不可能叶大林亲自主抓,都是马氏来安排——宅里女眷随行人数等事她自己操办,外出的轿子、船只、路线则是大儿子叶好野在安排。

    迎阳苑这一边只给带着一个冬雪,其余丫鬟婆子都没给随行,昌仔等小厮也留着了。按马氏的说法是:“当初给三姑娘安排这么多人,那是为了临时摆谱。现在事情既然都定下来了,自然要回归正常。我们叶家哪家姑娘有这排场的?就是她大姐也没有。”

    所以迎阳苑这边只徐氏、叶有鱼和准备陪嫁过去的冬雪得以随行。

    徐氏虽然懦弱,却非愚笨,否则叶有鱼的机智能是凭空来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对马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脾性了解甚深,当下便对女儿说:“有鱼,太太只怕是要有什么图谋,你得小心。”

    叶有鱼也觉得事有蹊跷,只是她手头无人无势,马氏毕竟当着家,只要找到个理由,就能压得叶有鱼无法翻身,叶有鱼也没办法反抗她的安排,略想了想,对徐氏说:“阿娘,等上了船你就装病,到了河南那边争取分开住。”

    徐氏点头答应了。

    一家子上了船,叶好野故意安排了一条看似漂亮实际不稳的船给叶有鱼母女,又暗中嘱咐了船夫,一路上荡得厉害,下水没多久,徐氏就吐了个天昏地转——这下病都不用装了。便是叶有鱼也晕了起来。

    行走路线也是古怪,不是从珠江较狭窄那一段渡江,而是走白鹅潭,从水面开阔处走,按照叶好野的说法是:“阿娘妹妹们没多少机会走这段水面,刚好让她们看看这一带的好风景。”

    于是搬家的船只不仅经过神仙洲,而且还经过花差号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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