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急速下坠，艰难睁开眼，只看到一片白茫。
忽的，她身形停顿，整个人看着不远处悬云而坐，手里握着钓竿的男子。
宁玉挥动手臂，想要打招呼，却见周围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似乎她不在高空云海，而在江河湖泊。波纹荡漾，到了远处，才渐渐被抚平。
刹那间，风停云住。
宁玉咬唇看着前方，她问：“你是谁？是在钓鱼吗？”
男子抬头，眼中盛笑，嘴角微勾，一片和暖。
“在下齐笙，姑娘可有见过我的有缘人？”
宁玉看他，觉得所见格外不真实。
她在急速下落之时，突然停顿，见到了坐在云海上空垂钓的男子。
男子笑容和善，不同于闻几道那有图谋的笑。他孑然独立，似不属此间，让人恍觉隔世。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宁玉问：“你等的是谁？”
“等要来的人。”齐笙摇头，晃动手中竹竿，长线扬起，在空中一闪而过。
宁玉看到有一条鱼顺着长线飞跃而起，金灿灿的鳞片，格外耀眼。
“那人叫华锦，曾是这般模样，只是如今……就不知晓了。姑娘可见过？”
宁玉摇头，她刚化形不久，这个齐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人。
指着在云海游荡的锦鲤，她问：
“那是鱼吗？我没有见过。”
齐笙眯眼看她，脸上的笑如何都压不下。收回锦鲤幻象，脚尖一点便来到宁玉面前。
他低头看宁玉，随后笑容便成了诧异：“化气入灵期？居然没有得到传承？”
后者懵懂，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是这人……
“你会飞吗？”宁玉问。
齐笙低头看自己，轻叹口气，忽而又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宁玉，猛地停顿，改口道：“鲲者可为鱼遨游千里，化而为鸟，飞鹏翔于九天。我为鲲鹏，你觉得我会飞吗？”
鲲鹏？宁玉茫然，有意识来，她见过的除了草就只有蚂蚁蝴蝶和飞鸟。
只有今日看到了人修，和面前这个自称鲲鹏的齐笙。
她不知的。
宁玉眉头紧皱道：“我没有见过鱼和鹏。”
齐笙转身，一甩手，鱼线落入云海。
“这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而后又说，“一株小草想要飞，是不可能的事情。”
宁玉手心灼热发疼，她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齐笙，似懂非懂。
“你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记得，你什么都没有遇到。所见所闻，不过荒唐。”
宁玉看他，眼前有浓云飘过，再视物时哪里还有什么鲲鹏齐笙。
层云若叠嶂，遮蔽天日，宁玉急速坠落，手心里的石头炙热的不像话。
“梦吗？”
落地的前一瞬，宁玉心中划过这一念头。齐笙的话在她脑中重复——一株小草想要飞，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她不是一株草呢？
她已化形，如今还算一棵草？
宁玉只觉得心里闷得慌，似乎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闻几道简直要疯了。
这凡人小女娃怎么就直接掉下飞舟，还落得那么快，他差点没接住！
站在草地上，闻几道抱住宁玉，手差点废掉。
早知道就好好学御剑，再不济也跟着体修练些功法，那样总不会沦落到给人当肉垫的地步。
“唉。造的哪门子孽！”
闻几道已经不清楚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息，只觉得一年的坏运气都在今天了。
把宁玉放下，见她双眼紧闭似在昏厥，闻几道丢出大叶子坐在上面扭动手腕，只听关节咔啪作响，骨头都要裂开。
好一会儿，闻几道才缓过神来，这时候宁玉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用茫然懵懂的大眼睛看他。
闻几道仰头看天，只能把飞舟丢出来，将人放在船上，想了想又把二人一脚绑在一起，这才盘腿一坐不说话了。
宁玉捂着鼻子看他，那味道太浓重，心底一个声音越发猖狂，叫嚣着要解决掉眼前这个人。
可是，为什么要解决掉？
宁玉不明白。
她拉了拉闻几道绑的死结，怎么都弄不开，干脆挪到闻几道身后的阴影处，趴在地上不动了。
先前在接触地面的时候第一时间把根扎进去，可直到闻几道再一次拿出飞舟，她也没吸收多少水分。宁玉觉得自己现在如果是本体，叶子都是枯萎的。
闻几道注意到身后小姑娘的异动，操纵下的飞舟行的越发快。原本要三日才到的地方，他只用了两日半，期间在宁玉眈眈目光下，吃下了不少补充灵力的丹药。
闻几道想不明白，吃丹药为什么会有负罪感。
可他修为资质都非上乘，要是自己吸收灵气转换为灵力，那就只能走回门派了。操控飞舟可是很耗费灵力的。
一路上宁玉都趴在船板上，只有闻几道拿出丹药的时候才会有几分精神。
等到了天合门，她完全没了力气，如果此刻是棵草，都要干了。
因着闻几道口中的可以学飞，她才愿意这样半死不活着，要不然早就跳船跑了。就算摔死，也比被太阳晒死好。
闻几道拎着宁玉的衣领落地，收起飞舟，他晃晃手上的人，指了指不远处的长阶。
开口道：“你顺着台阶走上去，过了试炼，就是我天合门弟子。”
抬起眼皮，宁玉看了眼几乎望不到头的台阶，有点晕。
闻几道往前走几步，将宁玉放在石阶前的空地上，严肃道：
“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
交代完，他便抬步走上台阶，将宁玉留在此处。
宁玉在闻几道松手的时候，就整个人扑到地上。发现正中有石板，还嫌弃的挪了挪位置，趴在为数不多的泥土地上，她几乎要喟叹出声。
终于落地了，真好。
就连太阳都变得漂亮起来了！
无形的根须从宁玉手脚长出，钻入泥土中，疯狂的汲取水分。而宁玉本人，一脸满足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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