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看着剧烈晃动的链条,心中狂喜。
多少年了?年岁太长,它已记不清。那个人将它与沧云丢下,累月经年几乎要静止的时光里,终于迎来了转机。
锁链上符文闪动,阵法流转。宁玉双手持剑,用力挥动,数条铁链应声而断。
沧云剑嗡鸣,尖锐的声音让郑程暄不由捂住耳朵。饶是如此,鼻腔嘴角也有血丝流出。竭力忍着,眼前景物都染了层红。
距离沧云剑最近的宁玉,却没有受到丝毫印象。小姑娘握着通身漆黑的长剑,白嫩的小手与铁黑对比鲜明。
“我知道。我带你走。”她道。
郑程暄此时已经听不清声音,只觉得那些剧烈晃动的铁链,打在自己身上,犹如凌迟。
他艰难的看向宁玉,依稀见有血从她身上滴落。流到地上,沾染长剑与锁链。他有种错觉,那是小姑娘所有的血了。
而宁玉本人,却没有察觉。
嗡嗡嗡——
长剑反应越发剧烈。
宁玉眼前闪过一幕幕,那是沧云剑的记忆。直到最后,是一个男子的剪影,那人背对着,看不清容貌。只能辨出,他握着剑,剑身滴血。
“我不对死人拔剑。”
“拦路石,都该死。”
“这是我的规矩。”
三句平铺直叙的话,在这座建筑里响起。让听到的人,遍体生寒。
巨兽后退几步,慌忙四顾,想要找到发声的源头,却一无所获。
“嗷嗷嗷!!!”回来!宁玉回来!
宁玉有些握不住剑,那些记忆,不是她的,陌生又让人感觉酣畅淋漓。
弱者在脚下哀嚎,唾骂,乞求怜悯。强者,没有强者。放眼过去,皆是弱者。
‘冲过去!遇人杀人,遇神杀神!冲过去!!’
声音在耳边聒噪,宁玉不由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哗啦铭刻封印符文的锁链再一次将沧云剑紧紧缠绕,长剑的嗡鸣被生生压下去,只剩下嘶鸣。
‘杀了他们!’
小姑娘眼前蒙了一层雾,牙关紧咬。
那道声音是感叹,又是蛊惑。宁玉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了那一道剪影,成为了持剑的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就是那个杀人的人?
渐渐地,那些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就连风中的气息都能捕捉到了。
有人目光悲悯,有人面目狰狞,有人汲汲求生,有人顿足而哭,有人奋起反抗,更有人面若死灰。百态众生,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手中的利刃,与其后层层累积的尸骸。
白骨皑皑若冬雪,阵阵吼声如春雷。无数声音掺杂在一起,汇成同一句话,回音阵阵,闻之胆颤。
“杀了他……”
小姑娘口中喃喃。
……
沧云剑魂看着护山大阵,身周黑雾翻腾如江海。
“让开!”
他眼里有火燃烧,一把剑在手下凝聚。
“重阙你让开。”他说。
重阙不肯,重剑横在两人中间。五大三粗的修士面容冷峻,一双剑眉几乎要冲入发间,他说:“人各有命。”
“呵!等着她被阵法吞噬?”
长剑凝聚成形,漆黑入墨,摄人心魄。沧云剑魂冷眼看着重阙,声音空洞,带着幽幽寒意:“我选的人,不允许因为这种事情去死。”
本来不抱希望的,可明明都找到了地方。多少年过去,二十年一批的天合门弟子,宁玉是第一个找到那个阵法,第一个活着碰到沧云剑的。
他可以感觉到,小姑娘握剑的手越来越松,就要放手了。
“我不甘心!”
星魁看着他们针锋相对,瞟了一眼缩在一边没有动静的闻几道,冷笑一声,走过去一脚踹开沧云剑魂,穿过了护山大阵。
临了还目光鄙夷的看了沧云剑魂一眼。
沧云剑魂哪里受过这种来历不明之人的气,当即火冒三丈,追了过去,结果被重阙拦腰抱住。
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谁去都没用。”
重阙说话向来粗重,压低的声音几乎要微不可闻,只剩下了气息。
沧云剑魂听懂了。他全身僵直,看着那个美貌女子脚步虚浮的往前走,最终还是扯扯嘴角,恶劣的笑了。
“我去找掌门。”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黑雾消失,重阙看着空了的手臂,心中鼓噪不平。
宁玉,那个小姑娘真的有那么重要?
他与宁玉接触不多,不明白沧云剑魂屡屡被修为微末甚至没有修为的小姑娘压制的感觉。沧云剑魂自然不会说,宁玉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像俞长风,又不是俞长风。
……
空山看着面前的芳草地,眉头微皱。
“自成空间?俞长风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一个‘死亡’的世界,能有力量的造就这样一个空间?”
他御剑而行,却是升到高处,生生被压了下来。连在高处俯视的机会都没有。
无奈,只能御剑前行,寻找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处地方的诡异之处,竟是比外界‘死气’还要浓重一些。周遭只有同一种青草,就连长得都一模一样。天空是虚假通透的蓝,远方的朦胧绿色。
这里没有修行者惯用的灵气,甚至鲜少有气息流动。
这样的地方,让空山想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
化身为界。
显然这个世界还不成熟,不能正常运转,千篇一律,格外沉闷。
……
无尽密林草木丰茂,星魁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其中,红艳的唇角绷得紧紧的。
鬼知道,他怎么就因为看那个剑魂不顺眼,就逞能穿过护山大阵,更为此损耗了小半修为。
明明空山走起来多么通畅,轮到他就如同拨皮拆骨,疼到神魂深处。如果那时候不是身后有人看着,他都要学着宁玉平时的样子,在地上打滚了。
“废草!蠢草!让你骗,谁让你自己动手了?走开一会儿就闯祸,就没有更蠢的了!”
星魁自言自语,循着血契顺着宁玉走过的路径。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吸食人血肉的植物。
他心中惊悚,那承灵草是怎么走过这种鬼地方的?
即便是他全盛时期也难以安然走过无尽密林,更何况是连走路都能平地摔的废草?
……
“杀了他们?”小姑娘茫然的看着虚空,“杀了谁?为什么?”
素来无知的小姑娘很多事都会问问题,这问题无人回答。
“他们是谁?拦路的人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绕道走?为什么要杀人?”
刹那间巨兽的嘶吼声,郑程暄因疼痛剧烈喘息的声音,和锁链撞击,长剑嗡鸣的声音消失了。
小姑娘看着虚空处,沧云剑的记忆中,那里是男子所在的地方。
“凭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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