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着宁玉到天河峰小厨房，饱餐一顿，白隐曜开始遛弯。
从天河峰开始，再回到俞山峰，它甚至走了千阶梯。把天合门内，所有的台阶都走了一遍，还是不能领悟文良是如何从俞山峰山顶，一路滚到山下的。
这世上，天赋异禀之人，何其多，种类何其杂。
太上长老家的神兽感慨万千，丝毫没有发觉自己马甲快要掉了。
白曜看着水镜里的白隐曜，磨了磨后槽牙，还是决定假装没看见。神兽白隐曜睚眦必报，嗜吃如命。这是在天合门众弟子面前展露出的一面。
除了宁玉是个例外，白隐曜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挨打了，加倍还回去。被抢饭吃了，加倍夺回来。
文良向来斗勇，和它打架不知道多少次。白隐曜的第一次大打出手，就是对文良，以它表现出来的记仇程度，握手言和四个字根本就不存在。
哪里会有被美食利诱，给人带路的事情存在？可事情发生了。
白曜挥手隐去水镜，手撑在桌面上，重重喘了口气。
“俞长风究竟是为什么不要它的？沧云剑还有道理，这神兽，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太能吃。”
“此兽心机之重，看人之准，与人无异。甚至比寻常人还要强上几分。这样的存在，算不算危机？”
年轻的面容褪去，白曜一派老迈，白发苍苍的坐在椅子上，双眼浑浊，却执拗的盯着自己的双手。
“师父啊，说了多少次，弟子难当重任，您就是不信。看吧，都说了多少次，怎么就不信呢。”他絮絮叨叨，仿若凡人家里的长辈，到最后言语都颠倒了。
“重任给我，准没错。颠覆了此间，颠覆了苍生，颠覆了大道也在所不惜。”
“什么界外，什么俞长风，什么空山，这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神兽罢了。你们，有我天合门弟子重要？”
剑魂池内，沧云剑魂正百无聊赖丢着石头，忽觉不对，潜入水中，就见天合剑的一缕残魂，横冲直撞，格外暴躁，竟有自毁的倾向。
连忙化作黑雾扑过去，将残魂紧紧束缚住，攥在手心，沧云剑魂才松了口气。
“老头搞什么，不要命了。”
留下一团黑雾将残魂缠绕，沧云剑魂冲出剑魂池，化为人形落下，脚下阵法隐现，人便来到了白曜面前。
见他形容，也不吃惊，扑过去一巴掌打了下去。
“白曜你算什么东西！小爷已经忍了几十年，再这样我就让天合门换掌门！”
白曜浑浊的眼球缓慢转动，目光停在沧云剑魂身上。黑雾张牙舞爪的在沧云剑魂身周活动，两团藏在眼中的鬼火的，剧烈跳动，有些骇人。
“沧云你还是这样。吓不到我的，小时候都吓不到，现在更吓不到了。换掌门，不错的主意。”
他竟是思索起来，先是数了自己的师弟，客观公正的评价一番，着重道：“几道不行，他被宠坏了，担不起来。”
又数下一辈。
“齐夏的功法放在那里，不合适。君妍妍做掌门还嫩了些，需要历练。游逍那小子倒是不错，若是能回来，他来我也放心。
说起来如果赤城师妹修为再高一些，能再活一两个甲子，也是不错的。”
他目光有些空洞，回忆道：“师父说过，赤城师妹如果有我们兄弟几个任何一人的一半天资，就轮不到我做掌门，更轮不到几道做峰主了。”
白曜声音幽幽，面色很不好看，偏偏脸上挂着释然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回光返照，在这里大讲特讲。
“文良那小子也不错，就是蠢了点。只一点是同一辈里比不了的，就连君妍妍也比不上。他啊，要护着的人，是拿命来护的。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就上了。
这习惯好，也不好。君妍妍她总是考虑护着一个，另一个怎么办。文良他……只护一个，其他的不管不顾。你说要是咱们天合门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该多好。那小子绝对能护住。”
“还有郑程暄那逆徒，以为天合门是什么名胜之地，来来去去，算什么意思。就算有能耐，我也不愿意让他做掌门！”竟是义愤填膺起来。
“……”
再往下数。
“游殊童也不错，这小子是在咱们这里长大的，知根知底，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除了意气用事，什么都好。
我就知道他这次要跟着去，但凡和他师父有关的，这小子腿断了也能爬着去。唉，也不想想，他可是我让游逍去带人回来的。怎么就不知道承我这个掌门的情？”
已经完全忘了，游殊童根本不知道这一桩事情。更是他自己让人隐下这桩往事的。
不管沧云剑魂爱不爱听，他依旧说着。那脸上的晦暗之色越来越重，让人看了心惊不已。
“月柳那孩子也是可惜，可她死心眼，不下猛药，怎么能让她走。那样的资质，在道门真是可惜。哪怕是出去遇到个邪修，学个一招半式，也比在天合门蹉跎强太多。”
“宁玉她……”白曜笑了。“那可是我选的孩子。”如同蒙了一层黄雾的眼睛有了神采。
“她踏上千阶梯，我就明白，变数来了。那周身的灵气，难怪几道总是想着把她送去做鼎炉。我要是修歪门邪道的，也觊觎啊。”
话音一转，便冷硬起来：“玉不雕琢不成器，铁不火炼不成钢。怨也好，恨也罢，丢在那里，让她自己长。且看着，这孩子能长成什么模样。没气脉如何，没五海又如何，我白曜何曾有过这些！”
灵气附体，白曜的身体从干瘪到鼓胀，缓缓恢复原样。
他躺在地上，原本浑浊的眼睛在灵力的作用下，变得分明。微微泛蓝的眼白，有些浅的瞳仁没有倒映任何东西。
他站起身，看已经变成一团黑雾的沧云剑魂。
悠长的叹了口气：“我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天合在，大道存。哪怕是扭曲的大道，护佑的也是一群道德沦丧的畜生。”
沧云剑魂露出一张脸，眼中火苗攒动。
“这一次的借口倒是不错。”他说。“所以这就是你差点让天合消失的原因？因为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莫名其妙的执念？掌门，你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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