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周与游逍一同到九阙峰,因自家大徒弟身负重伤,只能背小孩子似的背着。
这位天河峰峰主比徒孙速度快的多,尽管起步晚一些,也比宁玉他们早到半柱香。
把自家几乎残疾的徒弟放在椅子上,又将椅子挂在墙头。游不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等赤城和文良开战。
宁玉和文良这种没有参与鬼谷清扫的,看游逍的目光都带着悲悯。游逍那样的伤,和他们打架受伤不能比,是要命的。
两三个月过去了,游逍看着正常,天合门哪个弟子都知道,这个被落实了的大师兄,濒临死亡多次。沧云峰的丹炉,都炸了不知道多少,最后还是掌门厚着脸皮去文凉山求的药。
掌门多懒的人,本分之事能推则推,都能亲自去文凉山。
游逍的声望,在天合门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高。也就游不周这个当师父的,还将徒弟当成容易欺负的。
游殊童带着宁玉爬上墙,左持戈拉着人高马大即将要上擂台的文良在下面接着,护小孩子一般,把游逍给救了下来。
游逍吊着胳膊笑,觉得自己待遇挺好。再看自家师父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更加高兴了。
等落了地,游逍拍拍自家徒弟的脑袋。游殊童刚过十八岁生辰,虽然在师祖眼中是白切鸡,可他是男孩子,游逍坐在椅子上,伸直健全的胳膊,只能堪堪摸到他肩膀。
压下笑,拍拍小弟子的胳膊,游逍扭头就看到刚跳下墙头的宁玉。
“过来。”
对着小姑娘摆摆手,游逍笑的格外和蔼。
宁玉迈着小短腿过去,就被一巴掌糊在脑门上。
游逍眯眼,用力蹭了蹭小姑娘细软的头发,觉得圆满极了。还是小姑娘可人疼,小子们连低头求抚摸都不会,太不像话。
其他人没看出端倪,游殊童这个头号狗腿怎么可能看不出。
他伸手把宁玉拉到一边,低声交代几句,许下麦芽糖几斤将人收买。等看着宁玉回到游逍身边,深藏身与名,回天河峰了。
游不周蹭掉手心用来偷听的阵法,老不休的翻了个白眼。
日上中天,赤城和文良上了擂台。
宁玉蹲在游逍椅子边,拉着他的手搁在自己脑袋上。被揉几下脑袋有糖吃,顶好的买卖。
赤城即便资质不好,也是上一任九阙峰峰主的入室弟子。练剑的时间,比文良这辈子都长。两人对上,胜负结果根本没有悬念。
不过一炷香时间,留了手的赤城将文良逼到擂台边。一根手指抵着眉心,将小剑修推下擂台。
文良要气炸了,师叔不出真功夫,自己还是被手指头推下来的。
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瞪着眼凶巴巴盯着擂台上一身红衣张扬如火的师叔。
“不算!再来!”
赤城用下巴看他道:“你不行。”
文良被噎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恨不得把擂台给掀了。
这是为人师长能说出来的话?文良委屈又愤怒,指着做壁上观的重阙。
“峰主,师叔尾巴要上天了。”
重阙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叫自己的人。借着护山大阵,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想到数月前的误会,就算是他这种沉闷木讷的性格,也觉得不好意思。
余光瞟见擂台上的赤城,他不由想到师妹之前浑身浴血的模样。作为一个汉子,他的审美总是被人鄙视。作为一把剑,它根本没有审美。
凭良心,他觉得浴血的师妹,挺好看。
“恩。”
不知是认同自己的想法,还是回应文良。
留下一个单音节,重阙转身走了。尽管他现在是个人,可归根究底还是一把剑。作为一把宽厚无锋的重剑,重阙如本体一般沉闷无趣。
重阙有自知之明,不太明白师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过往几十年的时间,他都没发觉端倪,因着一个误会,窥探到师妹的心意。他心虚又无措。
喜欢是什么?
无极子那个老头喜欢锻造剑,白曜喜欢偷懒,闻几道喜欢撒娇耍赖,游不周喜欢八卦,莫无道喜欢莫名其妙的东西。
俞长风的神兽喜欢天河峰小胖子做的饭,宁玉喜欢吃糖,沧云喜欢……宁玉?
重阙停住脚步,越想越觉得乱。
他明白,沧云剑喜欢宁玉,是选定了她。持剑人和剑主的区别,就是没有区别。
可师妹的喜欢呢?师妹的喜欢又是哪一种?
尽管外表是个人,重阙还是不能理解小儿女的爱恨情仇。他能理解看到的表象,例如锻造,偷懒,撒娇耍赖。也能理解同类的心境,例如沧云剑的选择。
看到的,他懂。
感同身受的,他懂。
可他看到赤城那许许多多和自己有关的记忆,看到这个师妹过往里眼中只有他。甚至在神魂接触的瞬间,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
他不懂。
抱着重剑的修士表情郑重,剑眉微蹙。他要去找人问一问,这算是什么事情。
天合门内,能让他放心问出这种问题的,也就只有沧云剑魂了。
剑魂池,沧云剑魂仰躺在池水中,听完他的困惑,嗤笑一声。
“为什么笑?”
重阙皱眉,觉得沧云剑魂的表情很奇怪。
“你喜欢过吗?”
沧云剑魂化为雾气,飘到重阙面前,声音幽幽。
“清晨叶梢晶莹璀璨的露水,黄昏偶有侧目的一抹夕阳。寂夜里抬头望见的满天繁星,滂沱大雨中坚挺的青草。跌倒时旁人伸出的手……”
“没有。”
重阙的回答,干脆又利落。
“前路,是唯一。”
“前面是什么呢?”
两团幽火飘到重阙面前,映得面容刚毅的汉子,有几分诡异。
“前面还有前面,师兄为什么不看看周围的风景?”
沧云剑魂难得正经。
“能让自己不由而笑的,都是喜欢的。能让自己又哭又笑的,是你想要明白的喜欢。”
重阙木着脸看他。
“不懂?”声音拉长,沧云剑魂声音染了笑意。“我也不懂。”
“那些话是俞长风告诉我的,他说所有东西都有心。等我懂了,也就明白了。哈哈哈,怎么样,很唬人吧。他的话,我是半句都不信的。”
重阙依旧那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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