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廿站在无极峰山脚下，虚心假意的目送天合掌门白曜。
他嘴角紧绷，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
纪灿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师祖，天合掌门已经没影子了，咱们上去吧。”
声音通过缠在他脖子上微不可见的一根丝线，传到莫廿指尖。
莫廿摆手道：“大比在天河峰，我们先过去。”
他面朝朝阳，皮肤上染了一层金色，从纪灿的角度看去，不像活人，像惟妙惟肖的傀儡，格外精致。
纪灿向来荤素不忌，男女通吃，最好颜色。面对这个看起来没成年的老祖，却是一点都没有龌龊心思，只剩下害怕敬畏。
“是。”
丝线轻微颤动，带着低不可闻的声音。
“你去叫其他师兄弟，我先过去。”
纪灿没说话，他脖子上的丝线已经撤下，即便说话，对方也听不到的。
莫廿掸衣而行，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擦了擦冷汗，纪灿这才去找同门，一路上不小心踩到几个恼人阵法，更是不消说。
莫廿眼盲心不盲，耳聋却也能通过外物感知声音。
细细丝线萦绕在他周围，指点道路，避开障碍。
天河峰早已准备好，游逍搬了个椅子正翘着二郎腿晒太阳，游殊童等人在剥。
白隐曜趴在墙头假寐，忽的睁眼看向山路。
尽头，是个青布衣裳的少年人。看起来年纪比游殊童还要小一些，比宁玉这个十年没怎么长个子的，从外表看自然要大一些。
“别人家的老祖。”
左持戈手里的皮哄的一声点燃，成了烟尘，他拍拍灰，站起身仔细打量对方。
“看着不像是个瞎子，走路都不用拐杖探路。”
“你是不是傻，修士用得着拐杖？有灵力就够了。”游殊童也站起来，踮脚看来人。
左持戈反驳：“你见过修士是瞎子的？”
两人顿时诡异沉默。
瞎子是要用拐杖探路，修士闭上眼是可以用灵力感知周围。可修士，真没几个瞎子，就算是瞎子，也不是天生，都是治不好的伤。
“祁连宗莫廿，天生目盲，耳聋。”
游逍把弟子们上供的仁丢进嘴里，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围诡异的安静，就连墙头的白隐曜都瞪圆了眼。
但凡修士，就没有缺胳膊少腿，先天有失的。修行讲究的就是身体健全，不然怎么修？弑神界的修士，全都修的气脉五海，但凡气脉，那个不通血脉？五海少海在两臂，气海在小腹，血海在双腿，缺一不可。
这莫廿，的确是个残疾人。修为还挺高。
这样想想，悠闲嗑的几个人都有些怀疑人生。
左持戈率先憋出来一句话：“世间秘术何其多。”
“天合门独占鳌头。”
莫廿已经到了，丝线搭在的的游逍的椅背上，正好听到左持戈的话。
这么快？完全没注意到。游逍师徒心中暗惊，左持戈捻了捻的那根丝线问道：“灵力？”
莫廿淡笑道：“是，也不是。”
打玄机的一句话。左持戈罕见的没有插科打诨，他收回手，微微颔首。
他是天合弟子，面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祁连宗老祖，并不想行礼问安。再高的辈分，也不是他的长辈。论资排辈，在天合门内部行得通。如果出去还这样算，他们是不愿意的。原因无他，就是天合门传承有断层，门内辈分最高的就是掌门，往下数，辈分最低的就是游殊童这一辈。要按辈分，整个天合门人都比其他门派低一头，甚至是好几头。那样可不行。
天合门就是有这样诡异的逻辑和自尊。
莫廿同样颔首，他道：“我是第一个？烦请带路。”
倒是难得的好说话。
左持戈迁就老人家，把丝线缠在袖角，往准备好的台子走去。
衣袍随着走动在半空摇曳，连带着丝线也在飘摇。莫廿不受干扰，径直跟着左持戈入内。
师徒几人扭头看着，不由觉得怪异。
“这个莫廿，也太好说话了。”游殊童挠头，“感觉比宁玉还好说话。”
宁玉还知道为了糖讨价还价呢。要是她以老祖的身份在其他门派行走，肯定要装满几个储物袋。
这种心思，游逍和其他几个徒弟都无法领悟。游殊童自己一个人犯着嘀咕。
白隐曜抖抖尾巴，跳下墙头，默默跟上莫廿。
仰头看了一会儿，找准时机爬上高石，落在莫廿肩头。
这位年轻的老祖脚步微顿，摸了摸肩膀上毛茸茸的一团，嘴角微勾。
“很乖啊。”他道。
“师父！太上长老家的神兽，要被拐走了？”
游殊童一脸惊讶，除了宁玉与长期饭票胖弟子，他第一次见到白隐曜这样主动亲近其他人。
灵力凝结的丝线在指尖跳跃旋转，莫廿心情极好的加快脚步。
他心道：找到了。
天河峰本就大小擂台许多，这次选了最大的一个，在边上钉几把条凳了事。
莫廿随着指引落座，不由一愣。他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身下分明是潮气还未完全散尽的寻常木料。甚至还能嗅到几分独属草木的清新气息。
天合门竟然穷酸到这种地步？莫廿觉得好笑。
他到的并不太早，小半个时辰后其他门派的人已经来到差不多。
众人都没想到天合门居然这样穷，原来给他们住的无极峰，已经是极好中的极好了。听说昨晚天合殿被天雷劈了个窟窿，不知道有没有钱修？
弑神界中，没有雷劫的概念。至于白日飞升，更是没有先例。众人虽对昨晚的风雨交加诧异，却不会往多了想。
雷灾，阴火，赑风……与渡劫相关的种种，他们都没接触过。
人修们也就是修为到了，就突破。修炼岔了，走火入魔。不小心挂了，夺舍，成为鬼修，或者干脆玩完烟消云散。转世投生什么，根本不存在。如果真的有，那也是大能夺舍不小心把自己是谁给忘了个干净利落，勉强算是转世。
弑神界的规则与其他地方不同，所以对昨晚的异象，并没放在心上。
倒是莫廿，没有看到听到昨晚电闪雷鸣，却也感受到灵气躁动，狂风过体。
他去天合殿拜见掌门，被劝退回到无极峰，不久掌门白曜便来寻他。不过虚与委蛇，没得知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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