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手中剑来自天合门。
至少，他们对她怀有善意。
至少，她所有的意志，除却空山外，都是被他们所影响的。
白曜不可能知道，他的絮语对小姑娘的影响有多大，潜移默化深入骨髓。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没忘，她都没忘。哪怕是他口中苍白的，连实体都没有的剑，哪怕是他口中模棱两可的事件，哪怕是他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万年有多长？她从白曜的话中知晓。千年有多久？她在俞长风之后的故事知晓。百年有多远？她看着那一代人，以行动叙述。
她的认知，建立在白曜平铺直叙的故事上，那些已经故去的事与人，或即将故去的事与人。
“我要他死。”
那个被称作‘神’的怪物。它让她失去了再听故事的机会，失去了蹲在树梢上看戏的机会，失去了蹲在阵法里让人一筹莫展的机会。“魂飞魄散那种。”她重申。
在空山的衬托下，在场其他人身形僵直，表情凝固。
无极子率先抚掌笑道：“不错，就是这样。恨不能食其肉，吮其骨的气势。”
他抬手揉小姑娘的脑袋：“你这样的，我见过很多很多。首先，要将野心藏起来，到自己都发现不了的地步。”目光锐利起来，“一击毙命，斩草除根，要他个魂飞湮灭。”
宁玉似懂非懂地点头，郑程暄已经变了脸色。
他攥住无极子的手腕，不料扑了空。看着已经变成鬼化鬼形态的对方，郑程暄起身的同时拉起宁玉。
“这可不行。”
看了眼没反应的星魁和月柳，他冷笑：“还以为你们多好的关系，还没明白吗？这丫在给宁玉洗脑！”
“什么生死抉择，什么问题，他想要宁玉去送死！”
妈的，这丫头才多大？就有人惦记着想要她送死？凭什么啊？
郑程暄不知就里，这不影响他发现问题所在。在他的认知里，根本用不着这种小屁孩送死。鬼化鬼什么意思？原来是个催命老爷爷啊。
他心中冷笑，面上越发不显，环视众人，拉起宁玉便走。
他和这些人不熟，用不着给面子！
宁玉努力转头看站在原地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有糖吃师兄怎么生气了？
“没怎么！要出发了，开路临时工你要干活了。”滞留在血海界太久，魔修这边的路走不通，他就继续往前。
“啊？去什么地方？”就像宁玉没料到对方会将自己留在血海以外一般，她也不知道郑程暄还有长远计划。
郑程暄没好气：“星辰大海！”
无极子没想到郑程暄反应这么大，他还以为对方和自己性格相投呢。
无视月柳阴森的目光，他在原地打了个转，讪讪道：“开个玩笑。”
“玩笑？”
之前宁玉说要弑神，她一巴掌忍不住就打过去了。现在想起来，手心还疼。好不容易她不提这件事了，结果这个什么掌门旧事重提。
这是不想痛痛快快的了。
长刀出鞘，月柳偏头看飘着的一团。
“比划比划？”
“且慢，这不公平。”无极子垂死挣扎，他不想和一个小娃娃打架。
“没事，我不介意你们人多。”鬼修啊，在她手上魂飞魄散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星魁作壁上观，退到空山身边，趁乱抬手盖在他脸上。
“再也没什么有将厌恶魔修的死对头变成魔修让人更痛快的事情了。”
魔气四溢，等无极子发现已经晚了。星魁笼袖，笑道：“手抖了一下，死不了人。”
“奥，对了。”他摊开手，亮出印记来。“别想着拐带废草。”他想了想，又道：“还有，别想拿年龄压人。什么弑神宗，玄门，会元神宗的，我才不知道呢。”
大魔头耸肩，无视鬼化鬼离开了。
“小娃子别拦路，你知道那小子手里的是什么！血契啊！”无极子声音激动，“我要弄死他！我要弄死他！”
长刀未动，月柳目光阴森：“你的对手是我。”
相较于无极子，她还是更放心星魁一些。至少，他不会想让宁玉去送死。
天合门？呵！一个不知道什么鬼的地方。
天合掌门人？呵呵！都不是个好东西。
鬼化鬼对上半魔，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一时间还真难以逃脱。等他追上星魁，就见他们正在吃东西。
星魁一脸嫌弃看着烤焦的肉串，想了想抉择一番，最终放在郑程暄那个小跟班盘子里。
作为一个人修，小跟班表示威武不能屈是不存在的，老实吃掉就好。改天还能大吹特吹，他可是吃过大魔头亲手烤的肉！
宁玉在抉择麻碟和油碟，有糖吃师兄只让她选一个，这真是个痛苦的选择。
郑程暄一手夹菜，一手在小本子上勾画，他要计划出个路线来。哈哈哈，血海界的大魔头居然决定和问道阁合作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鬼化鬼飘在半空，身后月柳在追杀。无极子有些怀疑人生：
“我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明明是很严肃的问题，一转眼怎么就一派轻松模样了？
江城弱弱开口：“师祖您今天有点缺德。”
陈风刃道：“这时候怎么选，和将来怎么选不一样。我死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
任平：“祖宗啊，你这样一闹，我都没脸蹭吃蹭喝了。”
无极子：“……”他就说天合门怎么变成弱鸡了，原来是任平这个中梁不正。
月柳追上来，见一桌子人大快朵颐，微微皱眉：
“你们没吃饱？”
四人全身僵硬一瞬。郑程暄强撑着微笑：“夜宵，夜宵。”
如果揭露对方的真面目，会不会被打？郑程暄不敢冒这个险。他都套出来了，这个月柳是如今血海界的二把手，一把手混吃等死基本等于不存在。
“坐坐坐，您今天也没吃，不如一起吃点。”
奥义：饭桌上谈事情！
月柳在宁玉边上坐下，顺手将烤成炭的肉串丢还给星魁。
“废！”女王般表情的嘲讽。
星魁看着手里肉串，难得气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鄙视宁玉的烤肉。他的成品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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