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汝俱亡！”
宁玉正要跳跃的身形猛地僵住，直接跌落在地。
趴在地上，她久久没有起身，即便是死人树试探一般的攻击，也没放在心上。
星魁率先过去，有些奇怪他她的举动。
“怎么了？”
宁玉转头，低声道：“左持戈死了。”
左持戈？那个和废草打架总是不留手的欠揍小剑修？星魁直觉这个消息对宁玉来说，很坏很坏。
“天合门没了。”
“啊？”星魁挠头，情况再坏，局势再恶劣，他都没想过天合门会没了。
他试图安慰：“不是还有那么多天合门人，一个活着就不算灭门。”这是真心话，他真觉得天合门这种的，还真是野火烧不尽类型。
郑程暄追上来，听到宁玉的话，面目狰狞一瞬。
他问：“现在掌门是谁？”
宁玉攥住一把土，哑声道：“君师姐。她说‘我与汝俱亡’。”
“玛德！”郑程暄爆粗口，“又是这话，是真想同归于尽啊，这是拿命能填的窟窿？”
将宁玉从地上扯起来，郑程暄拔腿狂奔，他道：“走！”
再耽搁几日，还会死多少人？郑程暄从未觉得时间紧迫，偏偏他追逐的还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即便到了昆仑，又有什么用？他不敢想这个问题，怕自己会发疯。
空山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有些想问：为什么不回去？又有些害怕，郑程暄会真的回去。前往秘境昆仑的路上，人越多希望越大。
他握住一颗珠子，实际上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
昆仑，就是希望。
而他的储物袋中，有一棵即将化形的灵草，只要等人来了，练好丹药，他就能一举突破，离开弑神界。
还要多久？他有些蠢蠢欲动。那个炼丹的人还没有到，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宁玉与郑程暄自然没工夫看旁人如何，只是一味的赶路。希望，即便渺茫，也是要去做的。因为即便他们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
昆仑，那个传说中的秘境。希望真的是有希望。
郑程暄捂住因为剧烈运动而狂跳的心脏，他此刻坚信，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必然有诺亚方舟出现。它就在魔盒的最里面，名叫‘希望’。
这片无尽密林，是宁玉所行走过的，最大的一片。
广袤古木森森然，铺天盖地压着，幽冷空寂。
问道阁的人已经折损的差不多，就连郑程暄也是强弩之末。丹药塞了一堆，如果是平时早就自爆而亡了。如今超频运转，倒是勉强算是平衡。
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会崩溃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来自一个和平时代。整日里想着的不过是中午吃什么这种小事情，即便有时高瞻远瞩一下，也很少想自己的未来，多是一些更远的虚幻事情。相较于这种修真世界，如果一定要穿越他更喜欢是在星际时代，星辰与热血并行的时代。
他不喜欢这里，将这里当做临时居所，就连思考做事都存着几分潦草。
一直都觉得，弑神界与自己没有多大关联，他是过客。
弑神界是旅店，他是游人，仅此而已。
临了，他要的星辰渐渐暗淡，以为的热血以淋漓姿态洒下，让人措手不及。传到耳中的，只剩下呆板的名字和数字。他真的不想考虑那些名字和数字背后是什么，却因为太过熟悉，都不用想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便在眼前。
他们或持剑，或拿刀，或负手而立，或笑语盈盈，或面容凶狠，或尖锐刻薄。
曾经喜欢的，不喜欢的，看的上的，看不上的。
那些八竿子可能都打不着的人，如今都有了个共同点——“他们死了。”
平铺直叙出口，郑程暄拉住宁玉衣角，竭力站稳才没掉下去。
扶着树干，他大喘粗气。将已经卷边的兵刃丢下，咬牙吐出一口血唾沫。
“宁玉你还记得他们吗？”
小姑娘背脊微微佝偻，她眯眼望着远处，防备可能到来的危险。
“谁？”她问。
“那些死了的。”
“我记性不好记不住。”将伪沧云丢给他，宁玉跳下树，趴在地上仔细听动静。“前面有东西。”她说。
人太多，怎么能记得住。对她来说，记住他们因为什么死的就行了。死了就是死了，别人记不记得住，都是死了。
死亡的真相，裸展露，宁玉情愿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理解什么是死亡。
郑程暄靠着树大喘气，他问：“要多久过来，我要先缓一缓。”
说话间星魁跟上，再后面是空山。两人表情都不太好，星魁道：“废草，后面有东西。”
宁玉再次趴在地上听。
“一，二，三，四，五……十七，不数了！你们上树！”
小姑娘抹了一把脸，看着其他三个人都在树上，无形根须蔓延开来。
追上来的不是怪物，是生活在无尽密林中的伪神兽。这里没有妖兽，只有不知为何能在无尽密林深处生存下来的伪神兽。
它们将宁玉环绕其中，低声吼叫威胁。
小姑娘表情未动，手一收，分不清是无形根须还是灵力织出的大网，将这些伪神兽包裹其中。
她跳跃到半空，扳住树杈，五指一搅，皮肉割破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树下已经是烂泥一片。单手擦了擦脸上血污，她蓄力跳到另一个树，贴着树干喘息。
“不行了，今天来不了第二次。”
这些伪神兽足足有几百只，对宁玉而言，解决一次没问题，再来几次就要命了。
星魁低头看那些尸体，从喉咙里发出个单字。
“走。”
到宁玉旁边，将人抱住，踩着沧云剑，他率先出发。
郑程暄叹了口气，对着伪沧云告罪一声，也御剑跟上。空山紧随其后，全程沉默。
好在，一行人已经习惯他的漠然，并没有察觉出问题来。
至于问道阁其他人，已经没了。郑程暄每天都忍不住叹息，早知道就不带人来。他没料到如此凶险，更没想到问道阁内走无尽密林的好手，会折在这里。
在无尽密林行走是枯燥，且危机四伏的。别无二致的树木森森然，和藏匿的伪神兽，这些加起来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到了入夜，一行人停下脚步。
郑程暄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仓促消化起自己不久前听到的消息。
九阙峰左持戈。曾几何时，这是和他一起惹乱子，一手将天合门八卦小队构建起来的人。
一眨眼，就只剩下只言片语的消息。
左持戈担任掌门。
掌门左持戈陨落。
这两个消息，前后连月余时间都没有。
“操蛋的世界！”擦了擦脸上汗水，郑程暄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宁玉！”他叫道。
“啊？”小姑娘支棱起耳朵，扭头看他。
“我不管，反正你要记住这一天。”
宁玉懵懂点头，不知他在说什么的，这种情况下还是点头比较好。
“记住了。”
郑程暄咧嘴，展露出一个狰狞表情。
“老子潜伏这么久，弄出来的小队，转眼就没了。问道阁废了多少心血，一个神修就给折腾的差不多。”他支起身子，拉住宁玉，眼中满是血丝。
“知道为什么吗？”
宁玉老实道：“不知道。”
“少年啊，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郑程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随后就是更加让宁玉听不懂的法则，森林，黑暗，死亡什么的。
小姑娘挠头，实在无法理解这些梗。她就是个弑神界土生土长的承灵草，根本不知道这些话的含义。
可郑程暄知道啊，以前他一面想谋出路，一面又想拿起武器抵御那些侵略者。
天平摇摆不定，两边筹码差不多。这下好了，连番轰炸下来，咣铛一声，加上数个写着天合的筹码，直接将天平砸碎。
“玛德，这就是在逼老子！”
宁玉歪头想了又想，还是理解不了郑程暄这些微末的，有关于左右摇摆不定的小心思。
最后还是星魁看不下去，一脚将亢奋状态的郑程暄踹飞，这才耳根清净。
“你，睡觉。”
提起小姑娘上树，星魁闭目养神，顺便将人包成了粽子。
空山在树下片刻，发现所有人都没了动静，他表情微动，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没想到我会来的这么快吧。”
“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东西到手，炼丹不过三五日时间。剩下几个要怎么办？杀了？”来人似乎觉得这是有趣的事情，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空山叹口气，疲惫道：“不必，看他们怎样选择吧。”
“东西给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对了，顺便和你说一句，昆仑距离你们只剩下一丈之遥了。”
来人匆匆离去，空山站在原地没动。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就见星魁站在不远处，还抱着人事不知的宁玉。
星魁声音异常冷静：“他是谁？”
“我的一位朋友，是个丹修。”
“朋友？”
星魁冷笑，回到原先呆着的地方。他将沧云剑和伪沧云给宁玉绑好，又拉着昏迷中的郑程暄一条腿，往一丈外走去。
“星魁。”空山叫住了他。
“你也是要走的吧？神修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哈？”
大魔头没回头，继续往前走。他道：“要滚蛋你就滚蛋，别拖老子下水。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找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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