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29,入夜,气象不明。
“好球!太酷炫了!”爱蕾诺亚完全不顾被迸发杂音刺激到的双耳,冲着势不可挡一路向前平推的青蓝烈焰噢耶着啪地屈膝握拳,“真不愧是我!都要快迷上我自己了!”
但就在这时,望着还保持着掷出双火球后硬直状态的斑鸠背影,她登时却又沉默地阒寂无声。
她总算察觉到了一件事。
那是一件至关重要、至关重要且简单浅显的、本该早已明了的大事。
——斑鸠没穿内裤。换言之是真空。「N·Pant」。
从那件黑星内裤被她撕成碎片后,似乎是因她的反应过于夸张、而导致注意重点全都从“从艾歌那再拿件内裤穿上”转移出去,斑鸠彻底忘记了这事。
类似于此的事件其实各人的生活中也常有发生,比方说寻觅半天的铅笔结果被发现一直都紧握在自己手中,又或者本有至关重要的事去找某人交谈而那人刚好在进行别的对话因此进行等待、末了等那某人的对话结束可以轮到自己去说了时、却蓦地发觉自己想要与其交流的内容早已在可能根本就不算漫长的等待中不知所踪。
说到底,人类,就是种容易忽视眼前之物的生命体。
“你给我等着!”爱蕾诺亚冲斑鸠怒吼,她铁铁以为对方保持真空是在报复自己(因为那是她的身体),“等这场战斗结束后,我就——”
被莫名其妙开始发火的爱蕾诺亚引去注意力,在轻飘裙摆的舞动中,斑鸠握着刚刚捡起的『无影未来』向后转身。
他没听见爱蕾诺亚“我就”这两字接续的发言。
也恐怕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连分析见到景象是甚、闻到事象为何的精神都无法集中。
理由很简单。
他的心脏,被扩散着地狱之息的斧枪前端尖刃由后至前地彻底破坏。
将死之人,怎么可能有空在赶紧跑遍人生走马灯的过程中,分心分析其他已然无关紧要的情报具况呢?
来自地狱的斧枪是「地狱将军·墨非斯特」的武器。
正因如此,骑着赤色战马、手持夺命凶器的它带着冷酷的神情会立在斑鸠身后也是理所当然。
没有过程。
也没有开始。
甚至连空间扭曲的迹象也无法寻见。
它就像是早已确定了结果因而无所谓起因经过的灾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身姿、这个动作,带着本该如此的面目,破坏了斑鸠(爱蕾诺亚饰)体内独有一项的生命之源。
斑鸠紧咬牙关,战栗着向后扭头——
——咻!
地狱斧枪在空中划过半圆,挂在尖刃上的斑鸠像断线了地木偶般在同样的轨道上洒出赤色彩虹,并于半途因惯性作用脱离尖刃的穿刺,在空间内滑滚十数圈后终于落至爱蕾诺亚脚前,起身后,延伸着由井喷鲜血铺开的殷红地毯。
就在这个时点,数秒前,由斑鸠制出的超巨大蓝焰火球因于「地狱将军·墨非斯特」身后与不远处的泥砖墙相撞,刺激到其由魔力结晶构成的核心,爆出光彩夺目的绚烂烟花,开拓出体积与棋盘房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超巨大空洞。
原本,「地狱将军·墨非斯特」也预定在同一时间丧生此处。
面对那个大小、那个移速的超巨大蓝焰火球,它不可能在毫秒不到的反应时间里寻找到可供擦弹的空隙,只能跟着火球的移动而节节后退,最终被逼入死角、含恨而终。
结果情况反过来了。
它屁事没有,火球的投掷者本人倒真快死不瞑目的结束此生。
根本弄不明白,在斑鸠向后回身的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
“斑鸠!”爱蕾诺亚居然稀奇地没有使用“鸠鸠”还是“波特”之类的怪称,“撑住!这是我的身体,不准你不负责任的死掉——艾歌!有什么疗效好见效快的秘药都拿出来往你家主人身上用!”
“……咳……!”人之将死,其颜也善,现在,斑鸠就属于这一分类。他颤抖着身体,尽全力将即使经过方才的夺命横飞也紧握在手中的『无影未来』抬起一厘米,“艾歌……和剑……都。送,……你——咳!——之后,就……拜、托……。了……!”
伴随着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缺失感。
斑鸠断开了和艾歌间的一切关联。
艾歌很弱。
并且,还不是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独自生存的性格。
在有限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后事,斑鸠认为,这是身为主人的义务。
心脏被彻底破坏,此等致命伤不可能治好。
并没有什么后悔或是遗憾。
更没有去责怪数秒前贸然启动「时停」而且还不选择回撤选项的那个自己的心思。
死亡对冒险者而言是家常便饭。
再怎么小心,再怎么谨慎,该死时照样难逃一劫。
只因背负着忽然惨死的风险,这一行业的财路才会源源不绝。
斑鸠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这么快……
如果这个世界是本漫画……那自己,说不定只会是个给主角提供变强动力的无脸小配角吧……
本来还在想……能用刚习得的魔法灭掉一座地城BOSS的自己,说不定有当主角的潜质呢……
哈哈……
“卧槽这种时候你丫还耍什么帅!只要不是会当场死亡的伤势就算只剩颗头我也想办法救活给你看啊啊啊啊!忍住!我的所有资产和毕生积累(魔力)都在你这儿,在还回来之前不许你翘辫子!”
爱蕾诺亚重重接过武器,让斑鸠靠到刚匆忙赶到的艾歌(正手忙脚乱地使劲从「四次元口袋」里往外淘治愈类道具)怀中,护到两人身前,向「地狱将军·墨非斯特」踏出沉重的脚步。
明明被免费赠与了梦寐以求的白星神器,可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与“好”字沾不上边。
并不是因斑鸠的濒死而感到悲伤。
杀伐果断到遇上怪盗那时说砍就砍的爱蕾诺亚,并不持有会因人死而导致心灵动摇的感情。
斑鸠是死是活怎样都好。
这个人的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如她所说,她真正会在意的,只有能为她带来实际收益的“什么”。
比如足以支撑她进行各类荒唐魔法研究的魔力量。
又比如件件都为世间珍品和贵重研究道具的个人资产。
只要攒够钱,『无影未来』迟早可以入手。
但魔力的储量、和世间独一无二的大量珍品,大都不是区区金钱所能交换的宝物!
她很愤怒。
因属于自己的一切重要事物都很有可能因某人的死去而跟着灰灰而理性崩坏。
不可原谅。
——竟敢,肆意毁坏我的私有物!
“墨非斯特!!!”爱蕾诺亚拔剑出鞘,银光闪烁的剑刃直指敌将的项上头,“你的败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惹怒了我!!!”
她这是……在做完胜预告!
“……吾名怀纳恩,”「地狱将军·墨非斯特」也一同对出斧枪,“『古城之王』,怀纳恩!尽管上前挑战吧,人类的冒险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