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似乎没看出沈青藤的不悦,拱着手笑开了,“这位大哥就是咱的救命恩人吧?”
他话有口音,尤其尾音,带着些软糯,跟他高大的身材极不相称。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青藤这一巴掌就先攒着了,眼神往沈奥那边一瞟,示意赶紧放人。那大汉却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搓着双手跟沈青藤边上寒暄,沈青藤嘴角一颤,动了真怒了,刚要来点厉害的,那大汉突然一翻脑瓜顶。
“咋还把小兄弟忘了?!”加身叫道:“怎么还拦着人家?都是误会,这可是咱们的恩人啊!还不谢罪?”
众人这才松手,冲沈奥一一抱拳,嘴里叫道“谢罪了啊”“别当回事啊”“以后一家人了啊”,闹得沈奥有气说不出来,揉着手腕走到了沈青藤身后站定。
沈青藤也觉得有点窝火,不过也就一会儿的事,哈士奇却咽不下这口气,暗暗琢磨起来。
这大汉则点头含腰道:“那个大哥啊……怎么没见他郑渐冉进来?”
沈青藤听这话才确定了,这群不法分子就是郑家的边缘人—郑姓男人。听郑寅他们说,家里的男人是受着虐待长起来的,但此时一看,哪像受过害,一个个膀大腰粗,一身的腱子,分明是吃着牛肉,喝着大酒的梁山汉子。再看这群汉子垂首做小,一副小女儿姿态,生生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哈士奇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德行,是有事相求啊。
果然,大汉愁苦道:“郑渐冉真不是人!说好带我们出来后会准备吃喝,结果呢?狗屁都没有!”
众人齐声附和,四百来号人可谓声势浩大。
沈青藤明白了,这是饿着了渴着了,要闹脾气了。话里也是明着骂郑渐冉,实则骂他沈青藤。沈青藤本就心软,有话好好说什么事都行,阴阳怪气的干什么?谁还不是个宝宝?本圣人带你们出来还带错了?
哈士奇也是这么想,不对本狗爷歌功颂德,还敢造次?
上前拍拍沈青藤,“理他们干什么?贱啊!”
沈青藤心道正好,这帐篷本来就贵,赶紧退了,又是一笔进项,便准备带着几人走了。只有沈旻刚刚钻进来,愣愣看着这广袤的平原和尽头的古意小城,不知在想什么。
那大汉一看真走了,赶紧来拦,动手拉人太粗鲁,跟着出来又不敢,想来想去竟然把郑寅一伙弄了出来。郑寅叹气,心道早说了硬的不行,却也无奈,总归是一家人,上前恳求沈青藤再给个机会。
沈青藤看他面子,倒停了一停,“你们这么多男人在,砍些树立了房,再开垦点农田,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郑家小伙前段时间不就是这么过的吗?
郑寅却哭丧着脸,“大哥,现在不行了。这城里的官兵不让,地都给收了!”
“竟有此事?”沈青藤要迈出去的脚慢慢收了回来。
郑寅这也暗暗松了口气,带着沈青藤向那边走去,远远指着他们开垦的那几亩地道:“您看,全归公了。”
地里确实有四五个官吏服饰的人在游走,时不时记些东西。四周有上百号官兵在把守,城门口还驻了几百来号,手持兵器,也在望着这边,似乎很是忌惮。
沈青藤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了。对官家来说,郑氏这群不知道哪来的,没有户籍的人就是流民啊,处理不好的话会引起动荡的。再看组成,全是老爷们,五大三粗,更像是土匪,城里当然警觉。
他暗道考虑不周,便四望当下,只见几公里处有一座青绿的小山,很是俊秀,便道:“大家去那里开荒啊,不影响城中就好。”
郑寅正在开口,那大汉当先过来道:“这也不行,官兵不让我们走哇!”
众人连连附和,七嘴八舌。
“非说俺们要落寇啊!”
“敢偷跑就放箭!”
沈青藤微惊,“竟然这么严格?”
以他对仙界的了解,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反正城里有仙君坐阵,有胆量落寇,没本事经营,也是分分钟被剿。到时官家还会下发赏金,贡献大的还给提干,所有人都美滋滋。
不过既然这里法律严格,就去别的地方得了。沈青藤回头看了看,打算让众人先全出来,他再把门直接开到那小山之中,不让官兵看到就好。
他把计划说明,众人一致认同,只有几个胆小的问道,外人郑家的女人还在不在,知道已经出了主寨,便恢复了笑容。大汉更是振臂一呼,“兄弟们,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说做就做,院里的帐篷也正好让他们自己搬了。众人今天终于不用露宿,心情极好,对沈青藤的态度大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道。
沈青藤刚才就想说了,那大汉看着也三十多了,沈二宝才多大,就叫哥?这会儿倒好,四十五十的也跟着叫,观感不太好。
哈士奇却道:“此大哥非彼大哥啊……我看啊,你是真成山大王了……”
沈青藤更不能够,招呼了几声,叫大家看过来,“大家不用叫哥,叫名字,叫我沈青藤就好。”
众人动作齐齐一顿,像是被按了暂停。
沈青藤正奇怪,郑辰便窜了出来,“我们这是表示尊敬,大哥不爱听就不叫!大哥你说对吧!”
众人这才恢复过来,连连叫道。
“大哥不爱听就不叫!”
“我们听大哥的!”
沈青藤无语。
山坳里有几处平地,四面环山,除了小路,外面的人很难发现,犹如桃花源一般。众人便在这里支起帐篷,不远处树木传来动静,竟然是几只野兔在飞奔,大汉朗笑几声,“大家跟我去抓兔子!晚上开荤!”
十来个人欢呼着涌了过去。
沈青藤面上含笑,既然众人已经步上正轨,用不着他操心,他也该管管郑家寨里的晒着的那群了。正在带人离开,郑寅却亦步亦趋。
“你这是……?”
郑寅表情难看,咬了半天牙,才挤声道:“大哥,沈家的那些人不在这里。”
沈家?
沈奥正在摘野果,闻言跑过来,“什么沈家?”
沈青藤回想,他救人时候,牢房中每个沈家俘虏都查看过。因为郑家男人进来的时候他不在,不知道一共多少人,只以为大家都在一起,根本没注意到少了一波。前面沈郑两家的冲突,也是郑家女人主导,郑家男人也是受害者,便没做防备。没曾想……
“沈家人在哪?”
莫不是被……
郑寅被沈青藤的怒视吓住,慌忙摇头,“没有没有,他们不敢!”
“那在哪里?!”
郑寅没敢说,只把头转开,忧惧的目光望向那小城的方向。
“沈家人被官兵抓了?!”
沈青藤要气死了。
他还说这城里的官兵怎么那么严格,在城外开荒都不让,原来是郑家这边先撩者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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