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藤微一沉吟，还是摇头。沈旻虽然有不少的小心思，但现在外面这么乱，随便扔出去没准哪个黄道吉日就牺牲了。
“那就挑明了，给他个教训。”
“怎么挑明，他做错什么了？”
除了挨了顿臭揍，也没别的，撑死了算是个苦肉计，搁到古代，这还得追封个文忠之类的谥号。至于他帮着鱼旋在琢磨什么，也只是沈青藤的猜测，匆忙提出来，哪个犯人肯承认？
“那……那怎么办？”
迷谷也帮着想了想，也觉得麻烦。
“斋主行事向来仁厚，以德报怨，此人似乎对斋主极为了解，岂不更是倚仗斋主心软，得寸进尺？”
沈青藤也是这么想的。
一是没有证据，二来沈旻吃透他温润的性子，根本不怕他。但放着不管也是不行，现在就敢背地里瞎搞，下回还不定要怎么样呢。
刘公子不管沈旻是那位，他只担心他的儿子和酒楼。沈青藤惊醒过来，把茶杯放下，“刘公子放心，今夜一过，城中便会恢复原样，稍作等待就好。”
刘公子摇着折扇，称呼已经从一开始的“贼小子”，变成了“吾弟青藤”。沈青藤本想跟他掰扯掰扯谁的年岁大，瞅他又要上头，也就算了，认了这弟弟的身份。刘兄大慰，还扯了扇子上的坠子，挂在沈青藤腰上，非让回去买件正经衣服。最后亲自送到了门口，“就等贤弟的好消息了啊！”
就这哈士奇还不满意。
“抠门！连个宅子也不送……”
沈家那老头子可是送来一大箱古董字画呢，那可都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几人回去的路上，迷谷还在忧心。沈青藤却轻轻一笑，说是有了主意。
哈士奇马上抬眼，“说说。”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怎么个意思……？”
“沈旻自觉了解我，才不怕我知道。我现在要是做些脱出他理解的事，给他一个震慑，他便要嘀咕了。他做的那些个暗事，也一时不敢让我知道。我则装作没有察觉，让他一直提心吊胆，没有闲心再倒腾其他。”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对蠢人没用，但沈旻恰恰是个聪明人。人一聪明，思虑就深，好的时候那叫周到，不好的时候就是作茧自缚。沈青藤此时不好表明态度，便不表态了，让沈旻这个聪明人去猜好了。
“此计甚好。”迷谷眼睛一亮。
哈士奇却疑惑地上下打量，“跟老子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喝脑白金了？”
“那是什么？”
沈青藤瞪它，准又不是什么好话。
“不不不，这次真的是夸你。”
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多爱自己一点，买点鱼肝油一类的补补。在一群傻子中间，它的智慧尤其突出。现在沈青藤开始服药了，智障有了疗效，它狗头军师的地位却要不保了，不好不好……
几人这又开始讨论怎么个震慑，越厉害越好，声势越大越好。沈青藤等他们欢欢喜喜地商量完，才尴尬道：“这次就我一个人，你们不能去。”
“咋？！歧视啊？”
迷谷也不赞同地看过来，这么一个关门打狗的精彩场景，怎么可以独吞？
沈青藤只好解释，鱼旋的能力不是盖的，哈士奇和迷谷不能抵抗，跟去了反而成了敌军。到时候打是不打？
一草一狗这才蔫了，老实地上吊坠里拔草去了。
……
瑞春楼里一派祥静，春和日暖。沈家一群人在大厅中整理商品，把集装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分类摆在地上。靠窗的那边横了张竹榻，沈旻卧靠在上面，正在视察。
沈青藤一进来，众人便打起招呼，沈旻也坐起来，叫了声公子。沈青藤却冷着脸，谁也不搭理，充分表现出“爷正生气，生人勿近”的气场。沈奥擦着手从里面过来，见状不敢说话了，一众人目视着沈青藤进了后院，走向鱼旋闺房的方向。
“这是……咋了？”
“你问我，我问谁？”
沈奥更是天塌了一样。
这还是沈哥吗？是我那天不怕地不怕，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沈哥吗？
马上靠近沈旻，“小旻哥，沈哥是不是又换了……那个了？”
沈旻知道他什么意思，摇摇头表示否认，看走路姿态不像是大爷人格出来了。不是大爷还这么凶……沈旻面容渐渐凝重。
“跟上去看看。”
他先向沈奥交代了两句，看沈奥真赶过去，又叫住。
“等等，我也去。”
“小旻哥你这还没好，沈哥不让你老走动。”
“没事。”
不去看明白了，他哪里放心。
鱼旋女的屋外烟云袅袅，水汽萦绕，营造着水生生物最舒心的小窝。但对沈青藤来说就有点潮了，他挥袖，把水雾驱散了个空洞，露出了小屋的木门，这时听到里面传来鱼旋已经唱了一半的歌声。这水汽似乎是个结界，先前声音被锁在了里面，外面才听不到。
鱼旋正到“断虹残照有无中，一鸟没长空”时，他敲响了门。里面顿时一停，先是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半晌后，鱼旋过来，门开了条缝，露出半个脸。
“小相公有事？”
沈青藤挑眉，“你说呢？”
“你这是？”
沈青藤不答，又冷声道：“敖婴在何处？”
“这是怎么了？”鱼旋微讶，见沈青藤还是不答，又往他身后瞧瞧，没人，便赔笑了，“敖婴去街上买醋，相公有事一会儿再来。”
“那倒不必，找的是你。”
手掌顶上门板，作势推开。鱼旋反应极快，在对面也顶住门板，两人连连用力，只见这门不时里外晃动几分，大的位置却不变，僵持住了。
鱼旋终于有了怒了，只管强压，“你知不知礼？强闯女儿家的闺房？”
沈青藤回以冷笑，“女儿家在哪？我只见了歹人！”
手上力道再加一分。
鱼旋的强处本来也不在力气，顿时被豁然搧来的门板击中脑壳，后退着磕到了木桌上，撞倒了正燃的香炉，未燃尽的香灰白茫茫地撒了一地。沈青藤踏开烟灰，踢出里面还炙红着的残香，捡起在鼻下一闻，露出了然的神色。
鱼旋见状脸色一变，“你乱闻女人的东西干什么？我这儿还有件才褪下的小衣，你闻是不要？”
说着，竟然真要去拿那件不知道扔到哪的肚兜。
沈青藤怕了她恶心人的招数，把残香扔了过去，鱼旋不接也不捡，等它掉在地上，用脚蹍成了粉，一踢就散没了，显然是要毁尸灭迹。
沈青藤心里明白，她是怕“沈圣”看见。
这香在仙界里可是大有名气，当年鲛人霍乱，一群不过金丹的小鱼就是靠着燃这“移神香”，功力大涨，用幻术把一众分神修士弄得神迷意夺，抢了不少天材地宝。后面霍乱平息，这香就成了禁物，市面上不许流通，黑市上也难得出现。鱼旋手中能有，还带到了大荒来，恐怕不太简单。
鱼旋神色也是来回变换，事情让沈圣的跟屁虫知道了，能怎么办？好在德风哥哥没跟来，不然更是没解。再看向沈青藤，心里有了一计。
“你听过鲛人吗？”
沈青藤不说话，只管挑眉让她继续表演。
鱼旋嘴角抽抽，强忍打人的欲望，接着道：“鲛人是一个神秘的种族，她们织最轻的绡帛，唱最动人的词歌，流下的眼泪会化成了珍珠，吃了她们的血肉还能长生不老。对了，你们这儿的人好像把鲛人叫作美人鱼。”
沈青藤还真不知道鲛人有这么多能耐。鲛绡他没穿过，穷；眼泪化珠也没见过，他又不爱惹人家哭；长生不老就更不用了，他本来就长生；至于动人的歌，他刚才听了……
呸！假的！
但对峙的时候不打断对方吹逼是基本的涵养，便淡淡道：“所以呢？”
鱼旋摆起裙尾，露出个风情万种的淫笑。
“我就是鲛人。”
“……”沈青藤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
这大荒的人不都是很迷恋美人鱼的吗？
算了算了……
鱼旋轻吸口气，缓和情緒，慢慢恢复了笑容：“你似乎是个瘸子。”
“我确实是个瘸子。”
还想着是不是也得装一下，说个“腿瘸心不瘸”啥的，鱼旋就接了上来。
“如果说……我能治好你的瘸呢？”
“……”
鱼旋见他不答，坚决的立场似乎正在动摇，笑容更是迷人了，“我治好你的瘸，你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德风哥哥，好不好嘛？”
沈青藤默默低下了头。
对不住，你德风哥哥已经知道了。所以说，你恶心人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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