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世间的谶语不是时时都灵验的,直到一顿吃完,这狗子也没遭了雷劈。小样儿一擦嘴,回屋里继续糗她妈,沈明朗则坐在床上,看起了书。
沈青藤也跟进来,一手温着鼎炉,一边指挥哈士奇脱裤衩。哈士奇嘴里骂骂咧咧,却也老实脱了,扔在地上。沈青藤见状一叹,心道这狗子越来越坏,自己捡起来准备洗洗。
哈士奇小爪一拦,“洗啥,没穿你的。老子再不是东西也舍不得祸害你啊。”
沈青藤动作一顿,而被祸害的明朗同志也终于发现了端倪,看了过来。那冷冷的目光一射,让人不住心寒……
“哈哈,道兄不懂事。”沈青藤干笑两声,摸着狗头,“我一会儿去给你买个新的。”
但在众人心里,这裤衩可不是狗自己穿的,所以这到底是狗不懂事还是人不懂事,还得两说。
沈明朗不置可否,沈小叔来阴的,沈侄儿也有招治他,直接把几本教科书铺床上,示意沈青藤坐过来预习。沈青藤慢腾腾过来,挨个翻了翻,挺全,语文数学历史英语,品德自然手工体育。
哈士奇跟过来看了一眼,“哟,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道弟,你要前途无量了。”
沈青藤一页页翻,这书虽然又厚又多,却是实在的小孩材料,图比字多,没多会儿就能看完。他刷刷一通翻到底,半小时不到,看完了多一半。
沈明朗听到声音,把自己手里的书往大腿上一放,淡淡道:“自暴自弃了?”
“嗯?”
沈明朗则凑了过来,掏出了那本拼音入门,上书“适合学龄前儿童”。
“不认识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从不认字过来的。好好学,过两天就能写自己的名字。”
沈青藤:“……”
原来在众人心里,自己一直是个文盲来着。
哈士奇也闻言大笑,在地上各种打滚,“丢人,真丢人!”
沈青藤心道不可,事关尊严,不能放任,向明朗坚决声明,自己会写名字,正准备向他证明,明朗就淡淡一笑,把拼音书递给了他。
“先不急写,先给我拼拼。不是会吗?”
沈青藤瞪着书上的鸟文久久不语。
这个——真不会。
“好好学,不会就是不会,学了就会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要打朣脸充胖子。”
打朣脸充胖子的沈青藤一脸苦哈哈。
为了能正当的写出名字,沈青藤勤学苦读到天明,早上小样儿带着哭声被她姐拉进来时,就见到他呆滞诵读的样子。
“啊——喔——屙——衣——乌——纡——”
沈明朗顶着俩黑眼圈,起来帮着收拾书包,一边递给大样,一边道:“赶紧送走。”
他好能睡一会儿觉。
心里终于明白,他小叔从小看着憨厚,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芯儿里黑,明着真斗不过……
大样儿倒是有点担心,别学魔障了,小样儿更是害怕,今天的叔叔就是明天的小样儿。沈青藤则一概不管,路上也认真学习,公交上,大街上,途经菜场市,走过早练园:
“啊——喔——屙——衣——乌——纡——”
大样见要引起群众围观,赶紧拉紧两人的手,“快点吧,要迟到了!”
终于把一大一小送到学校门前,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交待两句,要老实,不要惹事,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家了。她这边人一走远,小样儿就奸声道:“叔叔,咱们逃学吧!”
沈青藤坚定摇头,“啊——喔——屙——”
小样儿突觉自己任重道远。
两人扶持着进了少年宫,因为课程不同,便进了两个挨着的不同教室。沈青藤终于闭嘴,跟着一众小朋友乖巧听课。讲课的男老师是个三十岁的秃顶,博学多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皓首穷经。不是沈青藤觉出来的,当然也不是老师自夸,而是客观现实反映出来的。
因为整个上午的所有课目都是这一个秃子教的。
但人生有限,涉猎的领域多了,难免博而不精,反正这一上午,沈青藤已经挑出了一堆讹误。要是放在别处,吹水装逼的时候,沈青藤肯定不做声张,但此人站在教学育人的讲台上,就容不得马虎。
那老师教了三个小时,跟沈青藤扯皮二个半,脸色已然青紫,攥着手里的教材,一边按着讲台,一边强压怒气,“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以匈奴的口气,说当时的大汉朝非常强大,把他们的焉支山抢走了,家里的女人因为惧怕,脸都白了,也没有心情工作,家园渐渐没落……”
就在这时,沈青藤标准的回答问题手举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
“老师,无颜色不是指惧怕,因为焉支山上有一种特殊的矿石,是当地人胭脂的来源,失山以后,妇女无处采买,才会说‘无颜色’。”
男老师已经忍无可忍,“你哪来这么多歪道?到底是来学习还是来捣乱的?给给给,粉笔给你,你上来讲!”
沈青藤顿时不敢出声,众学生也吓得大气不喘。
老师这才平静了,扬手道:“大家不用理他,他这是想打扰大家进步,扰乱课堂秩序,全是胡言乱语……”
沈青藤小手又举了起来,“老师我没有,这都是教材上写的。我昨天才……”
“你闭嘴!教材上有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
沈青藤翻到那页,“真的是……”
“闭嘴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通知你家长!”
沈青藤一愣。
“家长?”
老师也愣住。
这坏坯子竟然还治不了!?
坏坯子虽然不能治,却能罚站,三分种之后,沈青藤就被此秃请到了门外面。心情沉重地一出来,就见到了同样沉重的沈小样儿。
“你也罚站啊?”
沈青藤苦笑,“啊……”
两人心声很是统一:这钱是要白花了。
哈士奇一早也跟着过来了,就在走廊里溜达,看见两人被罚,走了上来。
“我觉着这学校不对劲啊,别是骗子吧,还是让你侄子赶紧把钱退出来吧。”
沈青藤也这样想,错了还不让说,简直误人子弟。想到这时,心情转好,不站了,手拉手出来吃午饭。先紧着小样儿口味,让她挑饭店。
小样儿歪头,指向了马路边上的烤肠。沈青藤望过去,只见大车开过,扬起一阵沙尘,小贩主顿时双眼紧闭,赶紧把口罩一拉,等风声过去,便又拉下来,把两手的烤肠相互敲打,左右瞅瞅,又吹了两下……
哈士奇见状捂眼,“吹啥啊还?孜然都没有这么密的!”
沈青藤也是嘴角一抽,低头柔声道:“咱们换一个吧。”
小样儿唔了一声,拉着沈青藤往小巷里面钻,从角落里找到了一面窗户,旁边安着一个小门铃。小样儿按过之后,窗子打开,一个老婆婆露了出来。
“要啥?”
“两张辣片!”
老婆婆闻言,徒手伸进旁边油乎乎的袋子,扯出来两张豆皮,指甲掐着,递到小样儿手里。小样儿接了,她便把沾着红油孜然粒的手指放在嘴里,舔着道:“四毛。”
小样儿从兜里掏了四毛给她,然后转过头,“咱们再买俩馒头就齐活了。”
“……”
“我说……”哈士奇慢慢摇头,“这小姑娘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
沈青藤心情复杂,说不出什么,把辣片接到手里,上巷口买了一个馒头,两张全夹进去,然后带着小样儿来到了商业街。
小样儿左看看麦当劳,右瞅瞅肯德基,“咱们上这儿干嘛啊?又没钱。”
沈青藤摸摸她头,“叔叔有钱,吃什么都行。”
“你少骗人,爸爸说你是穷一辈子的命,老婆都娶不上。”
“那是你爸……”
臭不要脸。
当然了,当着孩子,不能啥实话都往出说,沈青藤便把这口气咽了,还掏出现金让小样儿放心。小样儿装模作样的捻了捻红票票,没捻出啥来,便苦脸道:“叔叔,你不会到时候把我押店里吧?”
“你放心!”
小样儿想了半个小时,盯着落地窗里城里人吃饭的样子,终于狠心道:“押就押了吧,反正我是小孩,不能打我。”
然后指定要吃必胜客。
一大一小进了餐厅,哈士奇……蹲在外面。
“行,就是这么当兄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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