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上次老师和雷澈的吵架事件,华瑜中学流传着这样一个版本——
“你用不着管我。”倔强的少年,不屈的表情。当少年抿着坚毅不屈的唇,昂头傲然直视着讲台上的女老师时,连素来以稳重著称的刘老师也受不了地拍拍桌子,指着他怒骂“你说什么?!你给我上来,再说一遍!”
倨傲的少年冷冷望着她,依旧直着身子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刘老师怒气上涌,拿起教鞭大步迈下讲台就朝着不肯屈服的少年走去。
王校长在窗外走过。
前来视察工作的他见状立即跑到教室门口。
“刘燕!”
巨大的嗓门在华瑜中学教学楼前响起,初秋的飒风吹过,高高的银杏树哗啦作响。
那个叫刘燕的女老师,可怜地被校长批了整整一个上午。
校长训斥语气之严厉,让9班连同邻近班级学生都纷纷探头,为那位年近40的女老师心颤不已。
而雷少爷,半个身子趴在书桌上,仿佛外面发生的事情与他丝毫无关,安然沉睡。
这事不知怎的在华瑜中学传开来,自此再没老师敢在课上“干扰”雷少爷,据说事后校长因此专门开了一场会~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此刻,趴在桌上的雷澈锐齿紧咬,可恶~他真是恨不得有老师来“干扰”自己一下!
等了半天等不到老师大胆的举动,少年略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盯着讲台——
“怎么了?”夏文侧头拿橡皮时,不经意瞧见少年盯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目露凶光,不禁吓了一小跳。
“别担心,老师没看见你睡觉。”
雷澈侧过头趴在桌面上,“嗯”地闷哼一声。
紧闭的双眼轻轻打开,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上竟泛出一丝的红潮。之所以别过头是不想让她看穿自己的心思吧。
他雷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女生有这么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他一时间几乎无法应对。
……
从此夏文受了嘲笑就喜欢往点回到座位上。
对她而言,那里是一个安静的、安全的角落。在高高书本围起的角落里,只有她和他两人。
“你在看什么?”
看见那个奇怪的少年一直看着自己,夏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怎么了,她刚才被人死缠着捉弄时的慌乱显现在脸上了吗?
少年摇摇头,昂起俊美无俦的脸沉默地望着前方。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夏文侧头打量着她,眸底掠过一丝的诧异。
为什么,她突然感觉,他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种傲气?不仅是眼神,全身都是如此。
雷澈望着前方陷入思索。在全校无一人敢惹他、接近他的情况下,她居然这么自然、平静地和他说话。
认为他是和她一样不受欢迎的人吗?他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被她当做是唯一一类人,因而被她安慰、理睬的感觉。
转瞬,他侧过头,对着夏文一笑,那笑容像是撕开天空的金阳,一道道阳光从缝隙中射出,灿烂地几乎能刺伤人的视线。
夏文一愣,旋即一抹友好而略带伤感的微笑自唇畔轻轻扬起。
“一会儿上课时……”看着她的笑容,雷澈喉头一紧,发出的声音更暗哑了。
不等他说完,夏文不经意地笑笑,抽出一本书边摊开边道“你不用再让我为你看着老师了。我发现,老师根本不朝我们这边看一眼的。”
不看也知道雷小少爷没在听课,干嘛再看两眼来伤害自己可怜的自尊呢~
雷澈沉下脸,身上气息瞬间凝固。
像是一盆烈火被瞬间扑灭,一股愤怒、哀伤瞬间攫取了他,让他难受不已。
夏文预习下一节功课太过认真,以至于没察觉到身边人异样的情绪变化。
下课铃落下不到半分雷,雷澈就站起身。
听到声响的夏文抬起头,看到少年笔直地站在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幽邃深暗的眸底、棱角分明的唇角带着深深的倔强。
“你……要出去?”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这少年还很少在下课这么早时出去呢。
“嗯。”雷澈闷哼一声,留给夏文一个挺拔傲然的背影。
……
砰——的一声!老师办公室的门被踢开。
“下节课上课点我的名。”
教历史的张老师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就看见少年站在门中央,一副冷傲肃杀的样子。
太深沉了!即使做出这么嚣张的事,张老师也觉得、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少年深沉地可怕。不仅是尊贵,那是一种惯于发号施令者身上才有的霸气与绝对。
不知怎的,看到雷澈,他这个不慕权势、并不能被权势所压的人,一时间也被震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雷澈说完这句话,停顿不过三秒,转身离去!
“哎——”张老师叹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非要照少年说的这么做不可了。
做完这一切,雷澈一脸平静地回到教室里,一到座位上就趴下去装睡。
此时这节课进行到最后的5分雷,夏文聚精会神地仰头听着老师讲课。视线偶尔飘到身边少年身上,他睡得很沉呢~
没关系,反正老师又不会往他们这边瞧一眼。
正暗自庆幸着打算继续听老师讲课,转正视线的夏文突然瞠大了眸子~
不会吧~!老师居然朝这边看过来了……不好!
事发太突然,夏文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雷澈!”
直到老师又大声唤出一个名字,夏文的手赶紧悄悄放在桌下,拽拽少年的袖子。
一下,不醒~
老师也慌了,这个雷家的小少爷到底在做什么,让自己喊他回答问题却偏偏在堂上睡觉。不喊他吧,眼见要下课了,他会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又是一下,夏文焦急地又添上点力,“快起来~快起来啊~”
张老师的脸色越来越冷,心里也越来越紧张。这个问题少年之所以要求他上课提问他,不是就为了做出这样的事故意让他出丑吧?
夏文愈发地焦急了,眼睛瞧着板着脸的张老师,两指捏住雷澈的袖子连拽好几下,“喂,喂,快起来,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
张老师快捺不住气了,夏文也焦急地几乎要出汗……
“雷澈~雷澈~”
这时,雷澈的肩膀突然动了一下,他放开叠在一起的双臂,抬起头来,即使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让人不敢招惹。
“老师让你回答问题。”夏文侧头将脑袋埋在书中,一手朝前指着,用很小的声音对他做着口型。
“哦。”雷澈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黑板。
全班同学都震惊了,天呐~竟还敢有老师向雷少爷提问,而且……他能答出来吗?
为了给雷澈也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老师右手放在嘴边咳嗽一声,用严肃的口气问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我问你,历史上著名的举炸药包牺牲的烈士是谁?”说完,一脸严肃地看着最后一排的少年。
雷澈站在那里,皱了皱眉。
一只小鸟从窗外高空飞过,唧——唧——
夏文愁死了,用口型提醒他“、~”
雷澈低声反问她“东村?”好奇怪的名字。
老师急了,“是??还是……”
雷澈直起身子,冷冷道“吧。”
嘎——嘎——
无风的天空,明明除了蓝天白云空无一物,9班所有人却仿佛在同一时刻听到两声乌鸦叫划过窗外。
“下~下课!”张老师一口气提不起来,课本一合,狠狠道!
所有人都听得出,他很生气!所有人都目送着张老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但只有罪魁祸首,懒懒地坐回座位上垂下眼,仿佛不关他事的样子。
少年坐回凳子上,无比冷静沉稳地盯着前方。夏文错愕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开口。
安慰吗?他好像不是很需要安慰的样子。很多时候,她都想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那双幽邃深沉的眸子总让人看不出主人的情绪。
“以后上课还要帮我看着点老师。”角落里那一片安静中,雷澈突然开口。
夏文惊讶地看着发声少年——
他那冷傲的棱角分明的唇不带一丝感情地上下动着“你也看见了,老师上课还是会提问我的。”
……!
夏文顿时有点头痛。
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她真不知道到底是叫醒他好还是干脆就让他这么睡着好。
其实,说不定他就这么一直睡着被老师叫起来罚站,也比说出这么让人吐血的答案把老师气个半死要好。
…………
一周就这么过去了。
夏文转来的第二周,清早雷澈从臂弯中抬起头,漆黑幽邃的目光望向窗外——
她怎么还不来?
过了一个周末,两天没见到夏文的他,在玩棒球时、骑马时,眼前居然都浮现起她的身影……
所以,早上来学校后一直没等到夏文的雷澈心里很不好受。
不好受到他连觉都睡不好了,不停抬目焦躁地望向教室门口——
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一袭被9班人嘲笑作酷似校服的衬衫加棕灰色半长裙,长相平常的少女低着头从门口走入教室。
淡淡的晨曦洒在她身上,雷澈突然觉得所有的视线都被那个并不美丽的身影吸引了!
看到她,他的狂躁不安一瞬间全然平息。
夏文自周末从家回来,就变得更加沉默、更加伤感了。
以前的她还会笑着对雷澈说“你怎么那么爱睡呀”云云,现在她时常是趴在桌子上发呆……
平淡的眼神流露出灰色的情绪,像是只被射伤了翅膀无法飞翔的燕子。
而雷澈已经发现自己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不时地想要看见她、看不见她会觉得心慌难受,见了她又不想让她离开。
…………
初秋的天气晴朗,雷澈站在长长的走道上,两边是高高的洁净的银杏树。
偶尔会有落叶随风落在他头上、肩上,他的背影傲然挺立在两排笔直的树中央,身后两个同校的男生深深地弯着腰。
“雷少爷,您的这种感觉是——喜欢。对,您这种表现是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
低一点的少年边拼命解释边冲旁边高个少年使眼色,天呐,雷少爷会喜欢上一个女生,这个真是个奇闻。
喜欢……吗?雷澈垂在身子两侧的手紧紧握起,眸中浮起的奇异光芒将幽邃的眼睛都燃亮了。
那就要去行动!要去得到!他雷澈就是如此,只要是自己喜欢上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夺过来!
比如说权势,比如说名誉,人,也一样!
“嘘——!”高个少年对依旧在用眼神表达感慨之情的矮个子少年竖起食指,两眼直直地瞧着雷澈。
矮个子少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一刻,他们同时察觉到一股异样气息,似乎是他们在一周之内便打败了华瑜连同高年级在内所有帮派首领的老大,在深觉无聊后突然又恢复了精神与斗志!
哇,哪个女孩能让对女生素来同样冷酷、毫不感冒的老大心动呢~一定是位超级大美女吧~要知道老大可是公认的连男人都觉得帅得过分、酷到掉渣的超级帅哥。
“你怎么了?”
回到座位上,雷澈认真地盯着夏文。
少女趴在书桌上,眸子悲哀地朝上望着,现在,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全然安全的世界。
她无条件地信赖着雷澈,这个看上去与自己有着同样哀伤的少年。
“父亲昨晚找到这里来了。他说、再看我这最后一次,以后、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雷澈略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她说话,落在她脸上的眸光深邃平静然而明亮漆黑,认真地让人动容。
“父亲再也不会来看我了,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家……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呜呜~”夏文说到伤心处,趴在桌上低声地悲鸣。
她的头深埋在双臂间,难以终止哭泣。
“别伤心。”雷澈将一只手臂按上夏文起伏不定的肩膀,关心地伏在她耳边沉声道“事情总会过去的。没有伤害就不能成长。”
“你要相信自己,总会挺过去的。”
夏文抬头望着发声的少年,少年的面容依旧桀骜,但深邃的眸中多了一种东西,那是坚定。
……
从夏文的叙述中,雷澈得知,她的父母在暑假时离婚了。
她跟着母亲伤心欲绝地来到这个陌生城市,一直在等候父亲的消息。结果,等到现在,居然是这么一个结局。
她不想去面对,不知如何去相对。
原本温馨美好的家庭,如今支离破碎的家。虽然重组了新的家庭,但那个比原来宽敞华丽的家中只有母亲和新父亲两个人的幸福。她是外物,在那个家里只有冷清的、被遗忘的一个角落。
晚上回家时,夏文向往常一样,用钥匙低头打开新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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