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郎中说完后,狭窄的柴火房内一片安静,只有他为陆守华疗伤时发出的“沙沙”声传来。
林啸怔怔的看着小红临走时放在地上的灯笼,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似乎隐约能看见那些绝望的百姓的面孔。
冷风从柴火房的缝隙中吹进来,尖锐的,如同绝望的人在哭喊。
赵子明因为伤势过重,早在林郎中到来之前就已经不省人事,但是陆守华却在林郎中的诊治过程中,逐渐恢复了意识,他仰头依靠在稻草堆上,沙哑着声音说道:“这位孙大人,我记得好像是中山王身边的人。”
“可能是吧。”林郎中也不敢确定,含糊着回答道:“老朽一直生活在山下的村子里,不知道村子外的世界是什么样,也没有力气去看看是什么样,只知道山上有了寨子后,村里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就算官府派兵来欺负我们,寨子上也能派出人保护我们。”
“至少,我们不必再受官府的欺压,自己种的粮食也不用上交官府了。”林郎中说着,收拾好自己随手拎过来的布包,对陆守华说道:“好了,二位将军的伤都已经包扎好了,短时间内是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
说罢,林郎中拎起地上的灯笼,抬脚就走出了柴火房。
林啸默默的看着林郎中的背影,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林郎中方才的一番话,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稻草堆动了动,小海猫着腰从后面走出来,揉着有些酸疼的腰坐到林啸身旁,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难怪寨子里的兄弟们从外面回来后,要先将抢到的好东西分给村里的人,再把剩下的东西留着给寨子里的兄弟们分。”
“唉……都是些守着几亩土地生活的百姓,不是逼迫不得已,谁又会做这种脑袋绑在腰上的事。”陆守华微弱的声音传来,林啸虽然没有开口附和他的话,但心里还是很认同他的说法。
林啸生活在阳城,虽然也不知道阳城意外的情况,但是他在阳城的那些年,多少也知道中山王的势力范围早就已经超出阳城,笼罩到阳城附近的几个州县了。
也许,岳阳的孙知府,也早就被中山王笼到身边也说不定。
这一夜,林啸和陆守华就在彼此无言中度过,小海好不容易见到了熟人,硬是赖在林啸身边度过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林啸等人尚在睡眠中,柴火房就被推开,一阵冷风吹过,刺激的林啸最先醒过来。
他眯着眼睛一看,发现小红端着一个木盆站在门口,脸色发黑,一看就是心情不太好。
“好啊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大王和寨里的兄弟们这么照顾你,你竟然偷偷摸摸的跑到这里来跟这些狗官混在一起!”小红第一眼就看见了缩在林啸身边熟睡的小海,走上前厉声说道。
小海被她的质问声吵醒,一看是小红,吓得恨不得直接钻进稻草堆里,哆嗦着身子对小红说道:“小红姐姐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担心他们跑了……才……才过来看着的。”
“看着?人都已经被五花大绑着,你看什么看?”小红丝毫不给情面的反问道,要不是林啸故意将小海挡在自己身后,就怕小红会直接伸手将小海抓过去吊打。
这个姑娘,昨天晚上就觉得牙尖嘴利,到了白天,怎么觉得又多了点泼辣呢?
林啸对此很是不解,他对女人的事情一向都是不解,但是他也不能看着小海就这样被小红欺负,连忙开口劝道:“小红姑娘,你看小海身体这么瘦小,就算再有歹心,他这幅小身板也做不了什么,你又何必这么说他呢?”
“哼,谁说有歹心就一定要做出什么,如果他真的有二心,就算是帮你们通风报信也是可以的。”小红冷很一声,反应也很快,几乎是见谁怼谁。
“喏,这是你们的早饭,既然伤都已经好了,就不用我再给你们找丫头喂了吧?”小红将怀中的木盆放在地上,连讽带刺的对林啸说道。
林啸想起林郎中昨晚对他说的话,对小红说的这番话并没有动怒,反而是有些可怜她这些年在村子里的遭遇。
虽然林郎中没有明说,但是林啸可以想见到,小红既然生活在山寨附近,在那些年被官府欺压的日子里,也许经历了姐妹被父母卖掉,或者是父母双双上吊的遭遇。如果没有这些遭遇,她或许也是一位天真浪漫的少女。
小红见自己的话没有激怒林啸,反而觉得无趣,抬脚就准备往外走,刚走没几步,又想到还留在屋里的小海,立即转过身,对小海嗔怒道:“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准备让姑奶奶亲自去接你吗?”
“走吧,再不走,等会就是山大王来找你了。”林啸见小红召唤着小海,连忙用胳膊肘怼了怼小海,开口催促道。
小海被林啸这么一提醒,哆嗦着身子从林啸身后走出来,慢慢的跟在小红身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柴火房。
天逐渐亮起来,昨夜醉酒的山大王和众多小弟逐渐苏醒过来,山寨里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昨晚被山大王派出去送信的手下还没有回来,山大王似乎也并不着急,他一早就命人给傅尧和老丞相送去了吃得,还让送饭的手下把傅尧身上的绳索松开,说是“跑也跑不出这个山寨,捆起来好像本大爷有多在乎他一样。”
傅尧活动着手脚,盘腿坐在自己被关着的小屋里,慢悠悠吃着自己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在想着该如何从山寨里逃出去。
昨天他虽然将沂州秦知府报给了三大王,但是万一秦完不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没有带着人前来的话,就需要他自己想办法,带着老丞相和三位将领从这里逃出去。
只是,逃出去说的虽然简单,但实际却又是非一般的难。他现在连山寨在哪里,出了山寨该怎么走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顺利逃出去呢?
傅尧一边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想着,如果这个问题放在刘金锁身上,他会怎么做?
想来想去,傅尧都只想到刘金锁会做出一些旁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或者干脆挑起一番打闹,趁乱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傅尧依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了想,想到最后,就觉得无论是刘金锁惯有的哪个举动,都不是他能做的出的。
刘金锁这个人就是这样,当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会觉得他做出的事情看似很简单,没什么可讲究的。但是离开他以后,又觉得他做出的那些事,自己有些根本做不出来,徒增对他的想念。
傅尧微微一叹气,盯着手里的馒头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金锁现在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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