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尘心就觉得身下图腾柱一热,滚滚黑金色洪流自身旁冲出,宛若世间凶猛的妖兽,裹挟着远古洪荒的信息,直入他眉心深处。
刹时,他感觉仿佛坠入了万丈冰窟,黢黑、麻木、冰冷的气息充斥在识海之内。
“噗——”一口鲜血喷出,原本粉雕玉琢婴儿模样的他,顿时萎靡不振。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他竟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看着周遭。
此时,泥丸神宫气候大变,天空中雷霆密布,乌云翻滚。只见,广场中央那尊,方圆五丈的图腾神柱之上,墨金二龙金睛墨眸神光大作,对着即将消散的氤氲之气巨口大张,宛若长鲸吸水一般将它们一扫而空。
“怎么会有血?这是在哪里?”沐尘心擦去嘴角的鲜血,从蒲团上站起,看了看阴暗的天色,毅然迈开玉色小脚丫,往前方走去,似是要一探究竟。
他只记得自己出生后,手中简片戏弄白须老头,然后自己就沉沉睡去。等醒来之后,嘴角有血,身体好像在云端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暗想:自从遇到玉简后,自己的生活就没一天正常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虚;什么是实,他到现在他还没能分得清楚。这难道又是该死的幻境?玉简就那么破碎了,没有它,谁来教我修行啊!
一想到玉简破碎,四散而飞,他心中就一阵疼痛。多好的一卷书啊。一路上不求回报尽职尽责保护自己,最后,为了让他不被那该死的白光洗脑,竟本体破碎飞散,好在自己手快,抓住了两片。
想着想着沐尘心就伸出两只小手,惊慌的道:“我的简片呢!”说着就四下寻找。向前没跑几步路,沐尘心发现前方竟是万丈虚空,周遭乌云翻滚,电光霍霍,连忙止住脚步,就听得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直指人心,惊得他身子定在那里,不敢移动半分。
“嘶嘶——嘶嘶——”脚下的地面竟自己缩小了几分。沐尘心慌忙回神,向那中央的蒲团跑去。
约莫五六步的样子就见到了蒲团,沐尘心一脚踢开挡路的小鼎,赶忙坐在蒲团之上,平息自己受惊的心灵。
“你也配居泥丸神宫!”就听得九霄云外传来炸雷般的声响。沐尘心顿觉寒毛倒竖,四肢冰凉。
“你…你…是何人!”
“哼!”只见脚下地面剧烈抖动,将他抖下蒲团,正当他要站起身来,就觉得地面一斜,又摔倒在地。
“啊——”沐尘心尖叫着从图腾柱上滚下,手脚胡乱扑腾,想要抓住什么,就觉得手中一凉,心中暗喜,以为抓住了救命之物,谁知定睛一看,却是那尊被自己踢到一旁的小鼎。
“啊——”他手中紧紧抓着那尊小鼎,径直滚下图腾神柱,耳边风声呼啸,眼前雨丝飘渺。许久,只觉得眼前一亮,慢慢睁开紧闭的眼睛,只见那下方有座及其雄伟的宫殿,周身五彩禁光缭绕,四周宫殿群落环随,宛若九天之上的紫霄神殿。
“泥丸神宫”一个陌生而有熟悉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想起。
“啪——”沐尘心的身体拍在了在神宫的屋顶之上,五彩禁光一闪而灭,他破顶而入,狠狠的摔在了房内地板之上。
手中小鼎一只鼎耳深深的镶入地板之内,鼎内那支如丝檀香竟没有断裂,斜插香灰之上,悠闲的散发着袅袅香烟。
沐尘心揉了揉疼痛的胸骨,还好还好没有断,便四下大量起房内装饰,然而不管他怎样凝神用目,都无法看穿此间迷雾,只有那鼎内檀香烟雾所到之处,才略微清晰几分。
难道这檀香能驱散迷雾?沐尘心暗暗说道。
他用力将小鼎从地板上拔出,只听的“轰隆”一声,四周豁然开朗,凝目一望,见那神宫房顶自行飞散,像极了他在胎神宫经历的一切,吓得他拔腿就往殿外跑去。
殿外,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仿佛真的到了世界末日。
“噢!不!该死的!”沐尘心恨极了这里的世界,说毁灭就毁灭;恨极了该死的胎神宫给他幼小的心灵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恨极了现在小小婴孩的模样,什么都小,逃命时跑都跑不快。
“该死的!该往哪逃!”
沐尘心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四下乱撞。没看到脚下地板居然缺了一块,“嗖”的一声掉了进去。
“啊——”这次下坠的时间更长,周遭黢黑无比,忽见对面金光闪烁,不知是被何人摹刻的巨大篆字,沐尘心默默的念着:九…天…之…下…十…二…重…楼,有…缘…见…此…傲…视…苍…穹。
念完这些字迹,沐尘心就觉得身体居然变轻,像羽毛一样往下飘落,心中这才明白,这身躯是他的灵魂体,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未真正醒来。
他不禁想起自胎神宫的那次坠落,那感觉仿佛像真的一般。自己从胎神宫直接坠入黑洞,醒来后就有人说自己不配居住在泥丸神宫。那泥丸神宫他知道应该是在人的头部之内,那么胎神宫会在哪里?
想到自己是被黑洞吸进去的,胎神宫一定是在婴孩头部之上。那黢黑的黑洞,定是胎儿的天灵,覆盖黑洞的云层必是胎儿天灵处那层跳动的皮膜。
想通这些,沐尘心发觉自己竟在自己体内,那摹写着“十二重楼”的金色篆字,想必定是内视后才能观摩的大道。早年上学时看武侠书上不是有写:“只见他闭目盘坐,暗运心法反照十二重楼。”
想到这些他心中大定,任凭身体慢慢飘落。
未几,沐尘心落至谷底,只见前方不远处,红光灿灿,热气腾腾,想要整理下衣冠前去瞧瞧,就见手中居然还拿着那尊三足小鼎,鼎内一根如丝檀香,袅袅生烟。
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刚才的慌乱,失去了前世的冷静。心中充满了对世界的畏惧,充满了对未知的惊恐。这样的心,真的适合修道么?他不断的问着自己。是什么让他畏惧?是什么让他惊恐?难道是看到他在好友兄弟面前死去?难道是穿越中他经历的磨难?难道是玉简救他后破碎四散?难道是担心在陌生世界的命运?
不!这些都不是!让他惊恐畏惧的是他看到了绑在他身上的神丝;听到了那滚滚如潮刺耳的魔音;看到了玉简层出不穷的手段;听到了小邪最后的呼喊;看到了强如玉简也会破碎道消;听到了耳际轰鸣道音却不明所以;而自己宛若一只提线木偶,行走在预定好的轨迹。自己又能有多少灵魂慧剑斩去那些束缚,倘若玉简尚在,他还能振作精神,毕竟能够学习道法也是一种希望,可现在玉简天书破碎四散,剑灵小邪生死不知,自己虽然得到了墨金二简片,但现在又不知所踪。
想到这些,沐尘心不禁脸上升起颓然之色。无奈的拖着身子向前方红光走去。
抬头一看,一座高耸入云的牌坊映入眼帘,中央摩画着四个斗大的血红狂草,曰:中元神禁。
沐尘心一心想着醒来之后如何修真之事,哪有心思看这些东西,径自穿过牌坊,被身边传来的滚滚热浪惊醒,只见前方空地一方墨金色鼎胚悠悠而旋,其下,玉焰烨烨而燃。
“墨鼎!你怎么在这儿?”沐尘心惊讶的叫道。
说完就奔墨鼎而去,忽闻耳边传来一声清越的童音:“兀那贼子,胆敢闯我中元神禁,真乃不知死活!”
只见那话音刚落,自鼎中喷出无数金丝黑线将奔跑的沐尘心卷成一团拉入其中。
“呜呜——”沐尘心见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热,绝望的叫出声来,就觉得胸口微凉,一迷你墨鼎从中飞出,刹时间,周身的火焰,似乎没了温度一般,变得清凉无比。缠绕自己的墨金双线也翩然消逝。
“这…”他惊讶的看着浮在自己胸前的迷你墨鼎,只见它下方玉焰飞散一旁,鼎底部豁然中开。他就觉得脚下一空,再次向下坠去。
“啊——这还有完没完了。”沐尘心一边下落,一边呼喊着。
耳边风声呼啸,这次坠落的速度比前几次都要快速,沐尘心想要把他的身体变轻,可惜怎么也不听使唤。
时间一点点过去,坠落速度只增不减,他变得愈发的手忙脚乱。只觉得背部一疼,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沐尘心刹时松了一口气,躺在那里心中暗道:终于不再落了。
这时眼前金光一闪,“哐啷”一声,那古铜色泽的三足小鼎重重砸在他的胸口。
“啊——”沐尘心猛的坐起身来,叫道。
“噢!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只见那小鼎香烟缭绕,随风而起闪到一旁,竟自散发寸许毫光,不理睬他。
“你!砸到人,也不说声对不起,这就走啦!”
古铜色小鼎不言不语,竟自驱散周遭的黑暗迷雾,这时,沐尘心才发觉,除了自己和小鼎周围能够看清,其他地方都是混混沌沌。
“这又是哪里啊!”沐尘心受够了这世界的模糊。受够了这看似永远的坠落。受够了这永无休止的探索。受够了永远不醒的感觉。
无可奈何的感觉让他烦躁,让人操控的感觉让他厌恶,然而他现在仅仅只是个拥有宝山而不得入的穿越者;他明白现在的他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眼前这一切的安排;他明白,在前方有能让他醒来的东西,有能让他灵魂居住的场所,即便是刀山火海,也需要他去闯上一闯;他明白如此小劫都无法趟过,将来又该如何走上修真之路,又岂能将那条逆天之路一直走到尽头!
沐尘心收拾下心情,走到那小鼎前方道:“看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我先原谅你,给你赐个名,就叫…”
只见那小鼎嗡鸣,檀香袅袅在阴暗的空中组成了两个字,似是:云浮。
“你叫云浮?”
“云浮,‘云:服’,真是不服不行啊。”念叨着香炉的名字,想着它砸到自己的模样,不禁莞尔道。
云浮小鼎不言不语,浮在空中,散发烟雾驱散黑暗。沐尘心默默的跟着它的身后,只听见耳边有人呼喊:“老大!你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