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然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和其他千千万万的琐事一起构成了香菱的生命,也充实着芸芸众生的生活。但这件小事就好似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层层涟漪向四面扩散开去,周围的人和事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些影响。
先说那那夏金桂向来“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何曾有过被别人当作粪土对待?暴跳如雷,摔桌踢凳,立逼着薛蟠“即刻打回去”把香菱抓回来处置。薛蟠口中诺诺应承,却不见行动,便又撒泼耍赖要去衙门告官,百般做作无果后,使出最后一招“回娘家”。
薛姨妈见实在闹的不像话,让她们回去躲躲羞也好,过些时日,等心气平和了再让薛蟠去接回来,也没加意阻拦,就由她去了。
且说这夏金桂从小到大,几曾吃过这样的亏?虽然回到娘家,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她自己也是能写会画的,也不告诉老娘,直接一纸诉状告到了顺天府。
可巧此时顺天府的府夷乃是贾雨村。俗话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今生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这附廓京城不用想也知道比附廓省城更甚,那是恶贯满盈中的恶贯满盈了。最是头疼的,各方势力纠缠,头上的帽子又都比府夷要大,随便哪个都不是小小府夷可以得罪的。并且还有一个最终的大boss名义上也在府夷的管辖范围内。
权利没有多少,职责却特别重,难怪要恶贯满盈才能驾驭的住啊。可是贾雨村才干优长,接任之后几件事处理下来,端的是万马齐喑。此后,人人归心,事事顺意,上赖国泰民安,下有百姓安居乐业,居然一派政通人和的盛世光景。
因着百姓都平安喜乐,少有诉讼,政务也十分清闲。这一日,偏有个薛夏氏呈了状子来,告夫家“宠妾灭妻”。
这就很稀奇了,京城的高门大户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又还有什么事是比吃官司更跌脸面的呢?谁家会让内宅的女眷上公堂抛头露面给人看笑话?
这种事情,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内宅后院是怎样的藏污纳垢,甚至闹出人命,各家各户也都捂得严严实实,对外绝不会露出一星半点儿端倪。
因此说来,这个薛夏氏就很另类了。
再看夏家,不过是几十年前的皇商,自从太爷没了,家中便无男丁,当然也就失了这内务行商的资格,京城里的人脉渐渐地也都淡了。几十年坐吃山空,纵有些底子也吃薄了。
这夏家单养一个女儿,百依百顺,难免酿成了盗拓的性情,对这高门大户的潜规则却是一无所知了。
又看另外的几个当事人,薛蟠,香菱,居然都是老相识。金陵的案子也还是自己判的呢。这香菱更是故人之女,跟了薛蟠越发出息了,不知怎么又和贾珍勾搭上了?义妹?“义”字四脚八叉的,就不知这一点点在哪里了……嘿嘿嘿……这贾珍的喜好!呀呀呀,真是…….这些豪门贵胄后院的狗血剧情啊,太牵扯不清了。
仔细看了诉状,雨村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当晚,邀了贾赦,贾珍以及薛蟠喝了一场花酒。因着这贾政,太假正经,喝花酒这种事就不带上他了,否则搂着小柳枝儿听他说教,实在是,恩---煞风景。
虽说是通过贾政的途径结识了贾府,后来又攀上王家,但是今个这事还是让贾赦担当和事佬更合适些。贾雨村自动把原告,被告换成了薛蟠和贾珍,这样一来就不是后院内宅的纠纷,两家的脸面都得以保全;另一方面也增加了案件的重要性,毕竟涉及到两个“护官符”上的人家呢。
次日薛蟠就到夏家把夏金桂接回了薛府,小夫妻闹矛盾“床头打架,床尾和”,其中曲款,不足为外人道唉。只凸显了府夷老爷调解成功,功德无量。
再说宝玉去见北静王也是大获成功的。北静王知道双玉情投意合,心意相通,也非常愿意玉成好事。不仅如此,他还要择机向皇上请旨赐婚,来成就此一番佳话。
宝玉自然喜不自胜,一路狂奔着去和黛玉分享去了。至于香菱,只能在分享喜悦之后再安排人通知了,稍晚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哈。
另外,北静王突然对香菱大感兴趣起来,既然你自己都说了要做菱妹妹,我送出去的金丝镯岂有再收回之理?便又意欲把那金丝镯再赠给香菱,遂安排了一个长吏亲自给香菱送来。
这长吏文武兼备,身手不凡,是王爷身边第一得用之人,亲自上门,也是有探查考究的意思。到得小花枝巷,恰逢薛蟠来访,长吏没有明着现身,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但所见所闻差点把他从梁上唬掉下来。
……
“怀有薛家的骨血…”不行,绝对不行,王爷不能去当这剩王八。
“…我男人多了去了!”什么什么?我说怎么今个王爷的帽子看上去绿油油的呢?
“Duang,Duang,嗷!啪,啪,啪……”我勒个去,这姑娘太生猛了吧,难道王爷好这一口?不行,王爷的小身板可受不住这姑娘的拳脚。
金丝镯儿也没送出,赶紧回去给王爷禀报了。北静王听了汇报也是惊愕异常:“奇女子,奇女子,有意思,有意思。”但是,却也没有再说送金丝镯的话。
香菱还不知道夏金桂又给自己搅和掉了一对金丝镯呢。
其实香菱的“祸水东引”之计并不稀奇,宝玉黛玉也并不是就想不到。但是,因为各人不同的身份,那就不合适。试想如果是林妹妹提出“让香菱来顶包吧,反正我不做妾!”那成啥了?林妹妹岂是如此损人利己之人?同样地,宝玉也不会这样说,也不会朝这方面想,宝钗就因为一个“金蝉脱壳”被黑得一直无法自辩呢。
而由香菱自己提出来就自然而崇高多了,中国自古就宣扬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的。要说最关键的是祸水引来之后怎样脱身?原本香菱也是没想好的,只是见步行步,见招拆招,到时候再说。却没想到夏金桂给了神助攻,直接把北静王的念头掐灭了。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了。
高鹗对这次打架的评论还是肯定的,对付夏金桂,宝钗探春都不行,别看她们一个个运筹帷幄,聪明机变,但是,她们都放不下身段,要摆小姐的款子,而夏金桂却是不要名声的泼辣货。所以就算是宝钗和金桂过招,也一样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只有像香菱这般,你不讲究我比你更不在乎,金桂还习惯性地仪仗着尊贵身份压人,在香菱这完全不去考虑,一通暴揍,然后就玩完了。所以,耍无赖那比拼的是谁的下限低,好人往往斗不过坏人,也是因着这个。
夏金桂的日子过的太顺,被所有人都捧着,宠着,养成这么个盗拓的性格。让她吃点儿亏,如果自己能反省,就此改过了,那就是万幸了。纵使不能悔悟,也要沉寂一些时日,薛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吧,如此一想,香菱也是在帮着薛家了。
这时贾珍又把香菱吓了一跳,二天他又施施然派人送了这座二进四合院的房挈来。房主都改做了香菱了,只为着香菱说了句“擅闯民宅,打死勿论”,这是给提供实证来了。
香菱当然不能收了,虽然心里痒痒的。我们要自力更生,靠男人是靠不住滴!“证据就不需要了,晾那夏金桂也不敢惊动官府,对簿公堂。”
却不知人家早已把状告了。打架事件能够就此悄没声息了,香菱以为只是小小不言的女生间撕逼,却不知道其实是背后实力彰显的结果。
第一次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香菱是势力倾轧下的牺牲品,现在第二次葫芦僧乱判的葫芦案香菱却变成了既得利益者了。如此诡异身世她是要憎恶呢?还是要庆幸?香菱的命运固然起伏多变,但是对于处于弱势的普罗大众,这像猴皮筋一般的法律准绳,只能让百姓遭殃,群众受苦,没有例外。
这次进城的首先任务是确认是否怀孕,如果怀孕就要为孕期的生活费找些来源。原计划是要敲贾雨村一竹杠的。但是,听从高鹗的分析,风险和收获不成比例,不能意气用事。却意外地得了薛蟠的七百五十两银子,也够这一年的开销了。
如此目标达成,要补充的给养也都采购完成,那就再回乡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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