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有闲的两个人那就是宝玉和蒋雨涵了,二人情趣相投,更兼是旧识,便时常在一起借酒浇愁。这一日两人又在宝玉处饮酒作乐,不免说起因何被拘,宝玉诧异道:
“二年前,兄忽而不见,我只当你是逃了。忠顺王发了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京都搅得鸡飞狗跳,连小弟也遭荼毒,不成想你竟陷身此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一日我奉忠顺王之命购得“绛珠”一枚,正欲回府献给王爷,却不想被人打了闷棍,后脑被重重敲了一棒,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再次醒来,就已经到了平安洲了。”
“打闷棍?既然是劫财,抢了你那“绛珠”也就是了,怎么把你也掳来了?连忠顺王的人都敢抢,胆子不小,是平安洲的人吗?”
“我既然人已在这里,当然是平安洲的人了。这些人的胆子何曾小过?他们啥事干不出来?他们要办的事只怕一个忠顺亲王还不够看。
只所以连人也掳了,主要还是因为这“绛珠”,一开始我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每日里提审问案,就问这绛珠的来历,虽说不曾用刑,阴招文罚花样儿着实不少。我只一口咬定,奉命行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他一概不知。”
“这绛珠是怎样的宝贝?竟然让他们如此重视?”宝玉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仙家的宝贝,清心怡性,滋阴补阳,这些功用都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能够收集天地灵气,转化人的气运。”
“不过随便一颗珠子罢了,可恨这些当权者偏偏就信这么个虚妄的传言,穿凿附会,生出许多事来。”宝玉最恨这些俗人,满脑子升官发财,长命百岁,只想把好处占尽了,不管听个什么传言,不管真假,不管缘由,就混乱信了,实在讨厌得很。
“我想也是如此,按说他们问不出个啥来,我估计就要被灭了口了。谁知,被他们抢去了的绛珠却又不见了。”
“开始他们还吞吞吐吐地不明说,被我从言语中听出来端倪,他们才告诉我绛珠丢了,又问我是谁盗了去?想我一个阶下囚,每日里被严加看管,如何能知道?如果是我的朋友盗去的,又怎么会撇下我不管?”
“这梁上君子,虽然不知道是谁,却是救了我的小命了。开始时许是留着我做诱饵,要钓那人再来,时间久了,也许就淡忘了,现在更是把我丢在这岳神庙自生自灭。玉兄金尊玉贵,养尊处优并不与外界接触,怎么又招惹到了平安洲了?”
宝玉便把世子求娶黛玉,自己私闯世子寓所,被世子强请到平安洲为质的经过也都讲了一遍。说到为换取自己的自由现在黛玉已经答允了婚事了,更是懊悔不已,然事已至此,奈何奈何?
“…
半启芸窗翰墨香,
潇潇风雨助凄凉。
每向名媛留佳句,
今将烈女寄瑶章。
漫道粉黛无杰俊,
佳人更有侠义肠。
……”
蒋雨涵听后嘘唏不已,这二人一个为绛珠,一个为黛玉,结果都陷身在此,与那《一捧雪》中的莫怀古何其相似?怀璧其罪!那莫怀古藏有二雪,夫人雪艳,玉杯“一捧雪”,谁知被恶人妒恨,严世蕃要贪那玉杯,汤勤小人瞰腻美人,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奸臣当道,世事多坚,百姓唯有肝脑涂地,何能幸之?
蒋雨涵唱小旦的,对当时的四大名剧怎能不熟悉?感慨于每到危难之时,却有雪艳,黛玉这般钟情重义的女子,不惜以身饲虎,忠贞刚义,愈加彰显出闺阁中的英豪气概来。激情鼓荡于胸,不禁低声清唱起来。
宝玉也踏节相和,《一捧雪》宝玉是知道的,似宝玉这般在风月场上混的,对当时的四大名剧几可说是如数家珍了,更何况元春省亲时点的第一出戏就是《一捧雪.豪宴》。
《一捧雪》讲的是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故事,但是人物塑造的太过粗糟,不为宝玉所喜。并且多是对白,动作,少有词曲唱段,且也流于刻板俗气,难能戳中宝玉。
此剧唯一的亮点,便是歌颂了一位奇女子“雪艳”!虽然出身低微,却能力挽狂澜,凭娇弱之驱而手刃恶贼,其行事作派,风度气节都令宝玉折服。
现在蒋雨涵用雪艳来赞美黛玉,简直是直达宝玉心底,情到浓时,二人都潸然泪下。
是夜宝玉思虑重重,久久未能入睡。他不愿劳动麝月,便只在床上躺着,把玩自己的那块玉。
堪堪夜已三更,宝玉渐有睡意,刚刚合眼,却猛然发觉全身都不能动了。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要挪动一丝丝也不能够。自己仿佛成了一具尸体,将沉到无边的黑暗里去,我这是要死了吗?瞬间巨大的恐惧涌了过来。
宝玉的内心在拼命挣扎,一心只想要控制身体,哪怕动一动手指也好。
突然右手的小指传来一道沁入心脾的清凉,能动了,终于活过来了!
原来是手中握着的宝玉让宝玉清醒了过来。
宝玉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上面是惨白的月,四周是一片茫茫的白,仿佛什么也没有,又仿佛是在熟悉的院子中。
难道还是在梦中吗?
朦胧中有一道身影走过,浑浑噩噩地宝玉也跟着那人向前。
沿着青石小径,那人一路走,忽而停在一块大石前,宝玉看的清楚,石上刻着几个大字:
“泰山石敢当”。
那人却对着大石绕起了圈子,左绕三圈,右绕三圈,然后再左绕,多少圈来着?啊,又向右绕......
然后,他对着大石走,啊!就这么走到大石里面去了!
宝玉赶紧跟上,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转圈啊?不管了,也许门还没关上呢,就对着大石顶了进去!
或许,是机关还没关上,或许大石只是幻象,宝玉竟然一无所阻,就走进了石头里面去了。
石头里面的世界一下子完全不同,先头应该是在院子内,待进入石头,居然置身在一片竹林中,皎洁的月光穿过尖细的竹叶,在地上形成斑驳零乱的光影。
那人走人竹林中间的一块空地,既在边缘垂手站立。宝玉远远绕开,躲在竹林内仔细观察。
只见空地当中筑了一座高台,中间端坐一人,身穿画有太极图案的道袍,五心向天,右手拈花状掐着兰花指。高台四周画满了线条,长短不一。
看情形似乎是个祭台,中间那人是在观想?还是修炼?
一时三人俱都寂寂无声,匹练似的月华倾泻下来,宛如流质,那人沐浴在月光中,倒也显得仙风道骨,有模有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头站着的人耐不住开口叫道:“师父……”
听到声音,宝玉吓了一跳,原来这人是世子。
“你又来做什么?打扰本座吸收这精纯的月之精华。”
口气里不是没有抱怨,宝玉听出来了,他是岳神庙的主持安泰。
“这就怪师父平时不轻易打开结界,我要找师父密谈只有瞅这时候了。月亮每月都有,修炼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你何须如此谨慎,我的结界可是要晶石维持的。”
“那无尘道长武功高强,一天不是我们的人,便一天不能不做提防,我只有在结界内说话才可放心不被外人听到。”
“在我的结界内当然万无一失,你倒是会占便宜。我似乎感觉到一丝陌生气息,你没有带别人进来吧?”
“当然没有。”
“也是,在我的神识覆盖下,便是根针也无从漏网。快说吧,你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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