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据被mavis批准报销了，瞧着apple耻高气昂的派头，郝漫只觉好笑。林时令没有随mavis一起回来，也对，他本就是于总秘书，老往深圳跑算什么事。
这段时间，公司上下浮动着一丝躁动的气息，仿佛暗流在被强制压着，不让涌动。郝漫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了。mavis倒是越来越信任她，对她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严苛少了，微笑多了，甚至供应商送来的新鲜上市的精品山东大樱桃、浙江大杨梅，她连东西带筐一股脑给了郝漫，引得市场部这些馋猫一抢而空。
人啊，比什么动物的嗅觉都灵敏。郝漫明显感受到，笑脸多了、事情好办了、有人没事来搭讪了。“世态炎凉，社会现实。”郝漫会在心底里这么慨叹一句。
有次，小七没事过来闲聊，对着郝漫挤眼，“漫姐姐最近仕途好得意呀。”郝漫没好气，“你怎么跟那些无聊的人一样？”小七教导，“你这就不对了，八卦乃人之本能，奉承乃人之本性。这又没有伤天害理，你那么排斥干嘛？再说了，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怎么在复杂的职场混呀。对了，我是来打探消息的。”小七又挤挤眼，“有没有什么新鲜资讯呀？”郝漫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乐，心里暗想，小七这孩子，对工作不上心，就是对张家长李家短尤为热心，她不去做狗仔，真是狗仔这行的巨大损失。她推了下小七，“去去去，赶紧干活去。”
看着小七远去的背影，联想起近期自己的感觉，郝漫倒是愣愣地发了会呆。座机响了，郝漫拿起电话，mavis的声音，“你进来一下。”
郝漫忙快步走进mavis的办公室。mavis示意她坐下，开场很直接，“郝漫，我现在跟你说的事情，恐怕也是全公司员工最关注的。你认真听好了。”郝漫的心揪了一下。“今年经济形势严峻，我们公司业绩不但没有增长，反而下降明显。虽然有外部金融危机的经济环境影响，但是这不能作为业绩不好的理由。作为管理层的一员，我难辞其咎。”
郝漫安静等着下文，她知道马上就会听到某个大消息。“虽然我据理力争，但是总部仍然下了命令，一个月内深圳公司裁员百分之二十，很快人力调整小组就会下来。我们市场部也有裁员任务，名单还在考虑中。我希望你接下来能积极配合这项工作，把这个任务妥善完成。”
郝漫仿佛坠入云中，之前不是还花大价钱搞庆典吗，怎么公司说不行就不行了，竟落到裁员的地步。mavis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活动开销是市场部预算里的，业绩也是。”说话点到即止。郝漫出门后，看到座位上紧盯着电脑屏幕忙碌的小七，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你现在来问我，说不定我还真告诉你了。
几天后，人力调整小组入驻深圳。纸包不住火，工作还没有如期展开，消息就已经慢慢散播，如同燎原之势，快速传播开来。一种恐慌情绪弥漫着全公司。郝漫完全没有想到，虹姐竟然被裁掉了。虹姐是公司的资深员工，年龄在市场部里也是最大的，她为人处世都是一副温暖的平和的大姐姐面孔，吃点亏受点累也从无怨言。郝漫忿忿不平，这么勤勤恳恳的人竟然被裁了，这裁员的标准到底是怎么定的。
郝漫再一个没想到，这闹到公司全员皆知，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是虹姐。她拉了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色横幅，上面黑笔书写“无良公司欺诈员工，吃人不吐骨头！！！”三个感叹号触目惊心。她还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皱衣破衫跑到人力调整小组的办公室大吵，细数她为公司奉献的点点滴滴。据不完全统计，包括这些年如何加班不求加班费、孩子病了因公忘私、老人摔了也坚决不请假、这部门帮衬那部门干活....林林总总，不胜枚举。末了来一句，公司如何忘恩负义不是东西。人力调整小组那几个人，估计办公室做惯了，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有点懵，待他们反应过来，也只会跳脚斥责，毫无办法。
闹了有一会，mavis姗姗来迟。她神色严厉，“高娟虹，你这样闹，不嫌丢人吗？”
“我怕什么丢人，公司都把我炒了，不给我脸，不给我活路。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你来我办公室。”看到虹姐没动，mavis高声再喊一遍，“来我办公室。”虹姐迟疑着，但还是快速整理下衣衫，跟随mavis走了。
郝漫也是围观人群中的一员，她是第一次看到温和无比的虹姐变成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变脸。人群呼啦散开了，郝漫慢慢踱回市场部，看到mavis办公室门紧锁着，听不到一点声音。她没有心思干活，只关心那扇门什么时候打开。
一会后，虹姐出来了。憔悴的脸色有了微微红晕。也许是mavis办公室空调开得太足，她之前敞开的领口已经扣紧，衣服也收拾整齐了，虽然还有皱痕，但明显被用力扯平过。想着虹姐的好，郝漫本想打声招呼，可是她好像有急事似的，急匆匆走了。
几天后，人力资源部发布公告，“虽然高娟红不服从公司安排，但公司仍然体恤员工，不予追究计较，仍然按之前公开核定的补偿标准给予裁员补偿。今后若再发生类似情况，则闹事员工的补偿取消，并追究相关法律责任。”
看到电脑里白纸黑字的公告，郝漫并不太相信。如果维持原判，那虹姐闹场的意义何在？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偃旗息鼓了？不过公司蠢蠢欲动的闹场暗流被遏制住了，裁员工作加快进行。
好在深圳是个非常年轻的一线城市。大部分员工处在黄金年龄，求职不算太难，家累不多。虽然处在金融危机就业不易的大环境下，但员工拿到合乎规定的赔偿金后，也就收拾东西平静走人了。可能也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压根没打算在公司这棵树上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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