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蕃言起草了命令,薛昂阅后改了一半的句子,然后连夜派人送往前营……
二月二十上午,信使赶到前营,在验明腰牌文牒之后,这封信交到了梅展的手上,此时的他,与半个月前大不相同,神采奕奕的双目暗淡下去,嘴唇干裂,面色蜡黄,每早起来都能看到掉落的头发……繁重的军务让他喘不过气来,身上的伤口恢复得极慢,太医手里的药品已经不全了,催促几次根本运送不上来,说是沿途有贼兵作乱,把积攒的生药全给烧没了,只能扩大范围再去征收……事实很明显,京东郓州、兖州、济州、济南府、应天、徐州,都缺医少药啊!河北路实权人梁半朝又不给支持的情况下,生药的筹集还能指望谁?报告打到朝廷,朝廷下文要求在京药行上缴,又是一堆烂事儿!
种种这些困难,梅展都可以克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大军已经包围临沂城,目前攻势如潮,破城指日可待!这样的信念牢牢支撑着他,强努力处理公事,只要大事别乱搞,随你们干什么。
但今天这封命令,梅展看了沉默良久,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左右随从互相交流眼神,怎么个意思?上面写的什么?紧接着,让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梅展一下子杵倒,不省人事!
“快去请太医!梅将军昏过去了!”
众仆人手忙脚乱,找主官的,找太医的,找将军的,十几个人像是报丧一样分别跑向营寨各处……一刻钟后,营寨上下都知道梅展昏倒了!吃惊的文官将军们纷纷赶来,却被卫兵拦住了去路,喊话道,“吕判官请诸位去议事节堂,就不要在这里聚集了!太医在看病,人多了嘈杂听不清脉象!不要为难小的了!请诸位上官速速离去吧!”
众人闻言交头接耳,三三俩俩离去,穿过人群张清走出来道,“小兄弟,梅将军昏倒的时候有吐血吗?”
“张将军,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
“我听说有啊!好大一滩呢!”
“你听谁说的?”
“我听他随从说的!”
张清看他们自说自话,打断道,“哎哎几位兄弟,我能不能进去探望一下梅将军啊?”
“这个可不行啊!公子要我们拿头保证,不允许放进任何一个人进去!除了医士,谁都不能进去!铁令!”
张清好奇道,“你们是吕家公子的人?这是他的意思?”
“是啊,我们公子正巧路过,见到慌张的梅将军随从,就赶过来了,当时围着一圈儿人,都被他赶散了,说这样不利于救治,全罚去寨墙上守着了,然后留下我们看守。”
“好吧~”张清知道那位的脾气,也就不强求了,翻身要走时,见秦价匆匆赶来,“张将军我来迟了!梅将军此刻如何?”
张清道,“太医已经进去了,你还要去吗?”
“那,我就外面等等把!”秦价自觉低人一等,喘着粗气站在一边,眼神瞭几眼屋舍,飘回来看到张清的胳膊,“将军,胳膊好些了吗?”
“嗨!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不敢用力!”
“是啊!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将养三个月,又是一条好胳膊!”
“借你吉言,希望无碍吧!”张清有的是时间与人闲聊,反正他不能出阵,闲着也是闲着。
秦价倒是意外,“文官和将军们都去节堂了,将军你不去吗?”
“能把梅将军气吐血的书信,想来一定不是好事咯!我去了吃一肚子气,又没地方泻火~”说着咧嘴一笑,秦价明白了他的意思,言,“将军还是要小心,莫要伤了胳膊。”
等了一会儿,有太医外出唤道,“秦价来了没有?在外面啊!叫他进来一下!”
守卫帮着传话,“秦军医过来!张太医叫恁呐!”
秦价闻唤入内,跟着张太医去了,只剩张清一人无聊,晃荡几步离开,现在去节堂看看,肯定有消息传出来了。
果然,到了节堂外面,守卫的军卒交头接耳,看样子气愤难当,张清凑过去道,“出什么事儿了?”
“啊!张将军!恁怎么在外面!”
“我怎么就不能在外面?我是伤员,进去也是占地方,想上阵上不了啊!”
“奥,这倒也是~”
“出什么事儿了?”
守卫挠挠头,“听说帅司命令咱们移营,接管右寨的防御…”
张清也怒了,“接管右寨?咱们还有余力接管吗?哪有多余的人力接管!右寨被杜公才一把火烧的啥也没了,这要现砍木头筑寨啊!胡闹呢这是!”
守卫又添油道,“还有一事,那杜观察实际是假的,是王伦假扮的!”
“奥,王伦假扮的…”消化几秒震惊,瞪大了眼珠子叫道,“王伦假扮的?你说的是王伦?同名同姓的王伦?”
“哎哟喂将军!就是那个王伦!贼兵的大贼头王伦!就是他假扮的杜观察!”
张清震惊得失声!“他跑到这里来?他就一个人跑进来?我听说他还会面了许多文武…”
“把听说去掉,他就在帅厅里当着百十人的面儿说话。”
“好个王伦,胆大如此!哎,我怎么没认出他?他是初几来着呢?刚好我不在的那几天?”
张清缠着守卫讲细节,这一边节堂散会了,众多文武一涌而出。
“这么快就完事了?”张清吃一惊,瞅中一个熟人开问道,“刘麟!什么结果!”
刘麟本在中营左仓营驻守,因为前线要兵要役,后线只能收缩兵力,刘麟由于以往的战绩,再次被提拔起来干前线,故而议事有他一席。
“判官很恼怒,后果很严重,当众撅了薛资政的命令,这下麻烦大了!”
“哎哟!今天都是劲爆的消息哎!咱们不接手右寨,叫王伦逃了怎么办?到时候赖谁?”
“大伙儿的意思是,王伦重情重义,绝对不会逃走!所以没必要空耗兵力拦路,营寨都毁了,他要真想逃走,谁敢说拦得住?杜观察就是王伦假扮的,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辛道宗脸都白了!”
张清点头,“失之交臂,真是可惜啊!”
“拉倒吧!他在大营里横着走,跑食堂吃饭,也没个机灵的擒住他啊!现在急了后悔有啥用!给他一千人马,谁都没胆子去堵王伦!”
“谁说没人敢去!把你的兵给我,我就敢去!”
“滚你娘的!前营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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