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翻动着书页,缓缓抬起了眼睫,觑了一眼墙角的布袋,道:“趁着天色还有些光亮,赶紧把这些山中珍宝给八小姐送过去吧,等天色暗透了,来南厢房的路就不好走了。”
秋瞳迟疑道:“可那屋子里还住着一个七小姐……”
“看她近日以来的表现,想必是明白了我对她的敲打,她若是足够聪明,就该知道趋利避害,彻底远离这滩浑水。”苏鸾笑着,寒芒毕现,“说不定,她不但会助咱们一臂之力,还能给咱们当个证人。”
苏玥和赵曼受了那么些年的压迫,对二房怎会没有积怨?她明面上虽不敢与二房撕破脸皮,但也不代表她不会暗中使坏、挑唆二房与三房之间的关系,相反,这样的事苏柔早已做得轻车熟路。如今有人愿意往二房和三房之间添把火,只要火不烧到她的身上,苏玥自然是乐意至极。
于是秋瞳也不再多言,拿着布袋匆匆出了南厢房。
而最北边的厢房里,苏柔正扶着伤痕累累的左手恶声诅咒,满眼满面都是阴毒,嘴里也是一句狠过一句。
苏玥掩了房门,又拨亮了灯芯,柔声细语地劝说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手上又吃痛得紧,但是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罢,可别传到别人耳里,到时候又少不了要惹起祸端。”
苏柔怒气冲冲道:“我不小心撞了人就是天大的过错,她将我的手伤成这样就是合情合理?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准我牢骚几句?凭什么?”
苏玥的眉眼依旧温温和和:“你是成心还是无意,你我心知肚明,苏绾今日要真是掉进了盘月潭,纵使二姐能饶过你,父亲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苏柔却有些不以为意:“不过是个意外,父亲失去了一个女儿,难不成还要再折损一个女儿?再说了,这事是三姐跟李姨娘的交代,我要是办妥了,她们自然是要保我的。”
苏玥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苏柔被纱布裹了好几层的左手,声如丝竹般婉转动人:“好在二姐没有出手伤了三姐,你这次的磨难就权当是替三姐挡灾了,日后她必然会记着你的好。”
“挡灾?”苏柔不解,“七姐,你这是何意?”
苏玥搀着苏柔走到了床边,一面替她铺着被褥,一面柔声安抚着:“这些旁的你就别多想了,好好休息便是。”
苏柔被这番藏头藏尾的说辞挑得满腹疑惑,借着苏玥的力才将身子靠上床头的软枕:“七姐,你刚刚的话……”
苏玥脸上升起一抹怜惜,好似情真意切一般:“无事,只是今日这事惊心动魄,忽然想起你为三姐吃了不少苦。”
苏柔的眉头拢得很紧,褶皱处微微凸起,仿佛若有所思。
苏玥转身上了自己的床榻,唇角轻不可察地微微一扬。
她手里的被子还没盖严实,苏柔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连滚带爬地跌到了床下。
守在屋外的丫鬟听到了动静,急忙推门而入,苏玥也赶忙穿了鞋子走了过去,蹙眉问道:“八妹这是怎么了?”
“虫子!被子里有虫子!”苏柔指着床榻,身子瑟瑟发抖。
就近的丫鬟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地伸手撩开了半床被褥,待看清床上的东西后,同样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是蝎子和毒虫!”
倒是苏玥还算镇定,瞧着棉被里那些黑黢黢的毒物,一连声地吩咐着两个吓得傻怔着的丫鬟:“好在数量不多,赶紧抖到地上用火折子点了!”
两人这才堪堪回神,七手八脚地拨弄着毒虫,等火光亮起时,屋里霎时间腾起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苏玥以帕捂鼻:“赶紧把这些脏东西清出去!”
苏柔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残骸,一双眼睛染上了刻骨的恨意:“一定是南厢房那两个!她们伤了我的手还不满意,还想要我的命!”
“八妹,这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深山之中怎会没有蛇虫鼠蚁?”苏玥指着苏柔床边那道开了半条缝隙的窗户道,“想来是窗户没有关严,这才让这些毒物趁机爬了进来!”
“这屋子里统共就这么一扇窗户,不开着透透气要闷死在这屋里不成?以往这窗户也是这么敞着,怎么就从没出过这档子事?”苏柔指着丫鬟手里裹着毒虫的粗布包,怒不可遏道,“这虫子一个也不许丢,我倒要看看南厢房那两个要如何推脱!”
苏玥似模似样地拦住了苏柔的去路:“时辰不早了,你这个时候去打扰三姐和李姨娘,说不定又是一顿数落,下午的事你都忘了?”
自盘月潭回来之后,苏阮虽对她的伤势嘘寒问暖,但神色间却也流露出了对苏柔办事不利、错失良机的责怪。
苏柔想起这些,怒气更甚,推了苏玥的胳膊凶狠道:“谁说我要去找三姐了?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够应付!”
留香看了看暗沉沉的夜色,小声劝道:“小姐,这天都黑了,不如明日……”
“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婢多嘴了?”苏柔猛地一脚踢在了留香的腿肚子上,“死东西,还不掌灯!”
于是屋里几人再也没有开口相劝,任由苏柔点着灯往南厢房那边去了。
一道细长的人影也跃上屋顶,快如闪电般往南边去了。
苏鸾坐在房里,一阵轻风带起烛火微微摇曳。
秋瞳见苏鸾微微点头,伸手解了屋中三人的穴道,随后又一阵风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床上的苏绾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见着屋里已经亮起了烛火,不由飞快地坐起了身子:“二姐……你怎么又不叫我……”
苏鸾将书合上,眉目连隐隐透着一股忧愁:“刚要叫你来着。”
苏绾瞧她神色有异,赶忙穿好了衣裳,目光掠过空荡的房间,心下打了个冷颤:“二姐,秋瞳是不是还没回来?”
苏鸾不愿她搅和到这些污秽之中,只道:“说是去找着吃食,不知怎的,天都黑了还没回来。”
苏绾看了看屋外的黑影绰绰,四面八方的幽幽暗暗仿佛闪着寒光一般要将人吞入腹中,她握着拳头道:“山上虎狼成群,李氏的人又虎视眈眈,秋瞳就算再厉害也只是孤身一人,要真是让她遇上这些,只怕是凶多吉少……”
苏鸾点头,与苏绾几乎是同时开口:“我带一个丫鬟去林子里找人,你留在……”
“不行!”苏绾拒绝得斩钉截铁,“说好了这次轮到我保护你!觉也让给我睡,饭也先让我吃,如今找个人……”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僵持不下时,苏鸾终于松口说四个人一起出去找人,两两散开反而容易被逐个击破。
四人提着灯笼、掩好了房门之后,一齐走进了昏暗的丛林中。
几人借着火光缓缓前行,齐声呼喊着秋瞳的名字。
事情是苏鸾一手安排,林子里又守着不少暗卫,自然是遇不到牛鬼蛇神,只是苦了一无所知的苏绾,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但凡是林子里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要吓出一身冷汗。
苏鸾劝她守在原地,一边生火一边等人齐了汇合,苏绾却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苏鸾一人冒险。
几人又往里行进了一些,隐隐约约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回应着她们的呼唤。
苏绾侧耳聆听了许久之后,亮着眼睛抓着苏鸾的手腕兴奋道:“二姐,是秋瞳!你听!是秋瞳!好像就在前面!”
两个开路的丫鬟也加快了步子,手里的灯笼被山风吹得一阵飘摇。
走在最前头的婢女猛然晃动了几下身子,靠着一身功夫和另一个丫鬟的拉扯助力才不至于栽倒。
她的手里的灯笼往下探了探,这才看到堆积的落叶掩盖着一个又深又窄的陷阱,而秋瞳正满身脏污地被困其中,脚边还有一只断了气的野鸡。
几人舒了口气,合力绞了好些树藤才将人拉出了陷阱。
秋瞳扭伤了脚踝,伤口肿胀发红,让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架着才勉强能够走动。
苏绾与苏鸾走在前头照路,步履缓缓,离南厢房越近,苏绾心里的不安就越重,她担忧道:“二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今天晚上要发生大事!如今秋瞳又伤了脚!不如咱们今晚就躲在树林里凑合一晚得了!”
“先不说这荒郊野岭安不安全,一个未及笄的姑娘滞留野外、夜不归宿,府中姐妹、寺中僧人有目共睹,这样的流言一旦传了出去,被有心之人越描越黑,你可就找不到模样俊俏的如意郎君了。”
苏鸾本是一番打趣,苏绾却是一本正经道:“嫁不出去也没什么不好,既能常伴爹娘左右,又落得个清闲自在,也省得和那满屋子燕环肥瘦争奇斗艳。”
苏鸾见她说得老气横秋,不由笑道:“大千世界,人如蚍蜉,你才见识过多少?”
苏绾跨过脚下的枯枝,稚嫩的脸上透着淡淡的忧伤:“我只是不想活得跟我娘一样,除了父亲的疼爱之外,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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