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了恩的小男孩千恩万谢地对着众人又叩又拜,任凭许若如何拉扯都坚持要行了礼才肯起身,懵懵懂懂的女娃娃也有样学样地跪倒在地,口齿不清地咕囔着道谢的话。
两人穿得破破烂烂,瘦弱的身子仿佛经不住一阵清风,巴掌大的小脸又黄又脏,只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大得近乎突兀,两人的相貌竟有六七分相似。
男孩找遍了身上也没找出个像样的东西,便从篮子里拿出了几朵做工精致的绒花放到桌上。
“这绒花好生漂亮。”许若拿起一朵绒花放在掌心,“多少钱一朵?”
小男孩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这些是谢礼,不要钱的!”
年纪小小就懂得人情世故,那一脸惶恐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吃些点心吧,姐姐买多了吃不完,浪费了就可惜了。”苏鸾将装着点心的碟子往两人跟前推了推,“你这绒花多少钱一朵?姐姐家里有许多姊妹,想送些绒花给她们。”
小男孩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女娃娃,自己却不好意思再拿,腼腆地答道:“三文一朵。”
“三文一朵?”许若一惊。
小男孩以为她是嫌贵,连忙道:“两文也行!”
许若提起篮子点了点数:“就这么点绒花,才卖三文一朵,你就是全卖了也赚不了几个银子!”
女娃娃咬了一口点心,眉开眼笑地将粘满了口水的糕点凑到小男孩嘴边,小男孩用嘴碰了碰,就又推到了女娃娃跟前:“哥吃过了,你自己吃。”
女娃娃奶声奶气道:“哥哥,吃!”
小男孩拗不过她,轻轻咬了一口,女娃娃高兴地将点心握在手里:“回家,娘也吃!”
小男孩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绒花,不好意思道:“我娘身子不好,手脚也慢,一天只能做这么些。”
许若听得心酸,伸手就要去解腰上的钱袋,却被苏鸾用眼神制止了。
孩子尚且年幼,母亲又体弱多病,直接施舍银子对他们而言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容易引火烧身不说,也不能长远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
苏鸾想了想,掏出了锦帕将篮子里的绒花尽数倒在了上头:“你的绒花卖三文一朵,外头铺子里的绒花卖八纹一朵,姐姐买的绒花就算五文一朵,以后你的绒花姐姐都要了,你每日酉时将绒花送到西大街的许家,自然会有人付银子给你。”
小男孩知道苏鸾是想帮她,可又不忍让这个好心的漂亮姐姐白白浪费银钱,便埋着脑袋摇了摇头:“这绒花三文一朵,多了也没用处,我不能白要你的银钱。”
苏鸾轻笑:“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家里有很多姊妹,她们都喜欢漂亮的绒花,而且姐姐家还有铺子,你五文一朵卖给我的绒花,我还能八文一朵地卖出去,凭空赚了三文,岂非是两全其美?”
许若拍手道:“这个法子妙!”
小男孩这才点了点头,连声说了一连串的谢谢。
“卖绒花的钱应该够你们一家子生活了,你这个年纪也该上学堂了,以后不用出来走街串巷,就多跟着夫子习文断字,以后才能照顾你母亲和妹妹。”苏鸾要了夕月的帕子垫在空篮子里头,将盘中的果脯和点心都装在了里面,这才将篮子递给了男孩,“一会就到午时了,姐姐也要回家了,这些点心你拿回去跟你娘一块吃,以后送绒花时不要走错地方,记得是西大街的许家。”
小男孩双手接过篮子,深深鞠了一躬,这才拉着满脸是笑的女娃娃出了聚香楼,众人也如苏鸾所说,起了身准备回府。
回去的马车上,对苏鸾刮目相看的许若一直滔滔不绝地认真恭维着苏鸾,一会夸她生得貌美,一会又夸她心地善良,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许若的性子热情直接,也很得苏鸾喜欢,短短两日,两人的感情就增进了不少。
等众人回到许家时,一家子人正坐在前厅等着他们一起用膳,突然多出的英俊少年毫不意外地引起了许家人的注意,慈眉善目的刘老夫人笑意盈盈地问道:“若丫头,这位是?”
苏鸾心虚地红了脸,偏偏苏阙只是笑而不语,一点要帮腔的意思都没有。
还未等她想好措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若已经附在刘老夫人耳边窃窃私语地掀了苏鸾的老底。
刘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叶天凌,见他仪表堂堂又气度不凡,连连笑道:“好好好!好得很!”
众人看着许若那暧昧不明的表情,再加上刘老夫人这么一说,便都明白了其中原委,望向叶天凌的目光就多了一丝审视和考量。
叶天凌笑得坦然,神色自若、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气度天成。
许博文沉浮商海,一生识人无数,看人最是挑剔,面对叶天凌时也挑不出半点不足,心里忍不住感慨苏鸾挑人的眼光比许如梅可不止强出一星半点。
刘老夫人自是了解许博文的脾性,见他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就知道他跟自己的想法一般无二,连忙吩咐下人去寻梅院里收拾间卧房出来。
叶天凌客气地道了谢,末了又道:“这件事还不曾知会苏家伯父,因着许家是阿鸾的母家,江州又远离京城那是非之地,这才不做隐瞒,希望各位长辈能够谅解,在尘埃落定之前,此事不宜声张。”
许家人已经领略过苏家人的无耻,当然知道暂时的隐瞒是事出有因,更是为了苏鸾着想,应承之后更是对这个思虑周全的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这顿饭吃得宾客尽欢,许家人对叶天凌也是越看越满意,越瞧越喜欢,于是饭后又挪到了偏厅闲谈。
许家是经商世家,两老又宠爱晚辈,所以也不像京城的富贵人家一样讲究那些虚礼,三代同坐一堂笑着说着好不热闹,就连刘老夫人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最爱听的就是苏鸾兄妹说起京中趣事,仿佛也亲自参与了两人的童年一般,总比一无所知时少了些遗憾。
许博文和许志泽说起各地走商时的见闻和多年累积的生意经时,苏鸾兄妹自是插不上嘴,倒是叶天凌总能见解独到地交换交换心得。
许博文对这个少年欣赏不已,朗声笑道:“还没问过小公子的家世,想来也同是经商之人?”
许若嘴快道:“祖父!人家可是宣平侯府的世子爷!”
此言一出,满室俱静。
最后还是许志泽首先反应过来,开怀笑道:“去京城打理生意时,常听说宣平侯府的叶世子是不世出的天纵英才,圣上还金口玉言过此子将来必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旷世奇才、国之栋梁。不想今日却在自家府上得以一见,这才明白古人云,百闻不如一见,叶世子果是人中龙凤。”
话虽说得恭维漂亮,但屋里长辈的脸色还是有些复杂,宣平侯府掌握着东璃的最大军权,又深得昭惠帝信任,呼风唤雨、如日中天,叶天凌又是昭惠帝最看重的后生,气宇轩昂、文武双全,什么样的金枝玉叶、国色天香不是任其采撷?苏鸾纵使生得貌美、得了叶天凌的一时倾心,却也盖不住年幼丧母、家父官阶不高的事实,这桩姻缘如何看都是苏鸾高攀了。况且这天下的美人层出不穷,而女子的容颜又容易消弭,色衰爱弛时苏鸾又该如何自处?
至祖辈开始,许家人无论是男婚还是女嫁,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相携共百年,许如梅是许家唯一的例外,更是许家唯一的不幸,许家人自是不愿苏鸾再步母亲的后尘,一个半路出家的苏府尚且后院不宁、尔虞我诈,宣平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又怎会没有斗争?作为宣平侯府唯一的子嗣,叶天凌又如何从一而终?就算他的内心愿意,他肩上的责任也不会允许。
叶天凌自然知道许家人的顾虑重重,收起笑容正色道:“几位长辈的忧虑云景都明白,但是事情并不像各位所想一般。初见阿鸾是在五年半之前,惊鸿一瞥,再难相忘,只是那时尚且年幼,于情之一字还是一知半解,所以我在理清自己的情绪之前,从来不敢打扰。若非是阿鸾以纸对弈,或许我现在还不敢跨出那一步。可是她偏偏给我写了信,又托我办过事,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五年半中,我见过她卑微懦弱的模样、见过她恭顺谦卑的模样、见过她伶牙俐齿的模样,也见过她谋算人心的模样,无一例外,都能让我牵肠挂肚、念念不忘。”
叶天凌转过头,看着面带羞怯而眼神却与他一样坚定的苏鸾,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过了这么些年,我想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与初见时一模一样。”
没人比苏鸾更明白叶天凌的刻骨铭心,她也是用了两世才懂得他的隐忍不发与坚如磐石。
是她误打误撞地想要求证当年与她在纸上对弈之人到底是不是叶天凌,这才妙不可言地踏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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