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到了极致,即将变成无穷喷薄的勇气和力量。黑雾从四面八方涌起包围,所过之处,躁动不安的心绪再度转而宁静。红袍人手中的镰刀一次次举起,一次次落下,干脆利落,毫无滞涩。
红莲眼中的清明消失不见,她可以认命,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同门,就这样殉落的不明不白。那尸怪冷冷的瞧了她一眼,目光深处流露出一丝惋惜和轻蔑。红莲满面抗争的愤然,她素手牵引,带出数十缕银丝,那其中每一根,都牵痛着她愤怒而又敏感的心。
一点绿意延伸,但并没有飞出多远的距离,便坠落在地面之上。红莲的內俯之中,也如同她手中的莲枝一般,团团卷卷着千丝万缕的丝线,但欲发作之时,她却总无法找到那一团乱麻的源头。
杀戮,仍在继续。红莲向日玉洁冰清面容之上的神情,也如同她内心中的种种苦涩,酸、咸、辛、辣,百般滋味纷纭而至,终于在某一刻,她紧绷的心弦不堪重负崩溃而断,泪水,涓涓而下,这一刻,红莲前所未有的脆弱。
那尸怪俯视着她,就像是看着一朵柔嫩的小花在寒风中颤抖。他只需动一动手指,便可令她香消玉勋,但是他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杀戮便既时终结了。“走吧,不要再到这里来!”红莲没有多说一个字。她收拾起满面的苦痛,心头的创伤,带着剩下的修炼者们黯然转身。
“将军……”那尸怪神情冷漠的望了一眼,那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杀戮之神便立即噤声。一群人渐渐走远,身后,留下了满目疮痍。“洪老大,你等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宋春雷的焦迫已然不可压制。“就要来了。”洪新宇淡淡道。
“啊……”宋春雷躁动之极,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满心的积郁运转到拳脚之上,拳头嘎吱声中,脚下的地面被踩踏出一个个清晰历历的印痕。“看,他们出来了!”岳志虹伸手一指道。几人满面惊喜的遥望过去,但印入视线之中的,只是一片萧索和黯然。
“他们,这是怎么了……”狄红丽内心中隐约觉察出一丝不妙。“咦,人数不对啊?”姚小英惊奇的发现道。陆陆续续之中,对面的人群跨过那道天暫,距离几人所在越来越近了。洪新宇神色平静的望着对面,这样的境况,分明已在他意料之中。
红莲的眉梢眼角挂着淡淡的哀伤,如果不注意看的话,她平日里仿佛也是如此玉洁冰清的神色。回来的人身上都没有什么伤痕,但他们内心中所受到的伤害,却远远大于身体上所受到的创伤。
劫后余生,就像是面对天地自然之力,那种无法抵抗命运的无力感,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难以接受。悬桥下的红火,宛如一张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口,它的安静,并不代表人们可以在它面前肆无忌惮,当它发怒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在它的吞噬之下逃脱。
人潮汇聚,擦肩而过。那些从前一个个龙精虎猛的八十一峰高手们,此时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全然没有了半分应有的活力与兴奋。“你们,这是,怎么了?”宋春雷大惑不解,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人群的脚步骤然停止,紧接着,一片痛哭、悲叹。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令宋春雷手足无措,心中的愤怒愈发膨胀。突然,他如平地惊雷般大喝一声:“哭什么哭,一个个跟个娘们似得!”一阵颤栗之后,哭声止息,便如突如其来时一般,满目所触,尽是横流涕泪。
宋春雷说的没错,巨大的挫折和创伤,令这些人暂时失却了本性,迷蒙中,全都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内。这一声喊,就像黑夜中的一道霹雷,惊醒了迷茫中的众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春雷须发濆张大喝道。
“他们,大概是遇到了洪兄所说的那个人。”胡悲想当然的说道。宋春雷望向洪新宇,想要予以求证,与此同时,红莲失神的目光也望向洪新宇,失却了神采的秀目中渐渐凝聚出异样的光芒:“你知道?”短短三个字说完,那其中的蕴意已经连变了三次。
洪新宇依然如故,他先望了一眼胡悲,然后淡然叹息一声,说道:“有用吗?”红莲目中的种种愤恨、失望淡然逝去,继而苦笑一声道:“是啊,有用吗?”仿如自问,又仿如是在说给旁人听。清风起处,衣炔飘飘,掌门天师张宇初彷如神至。
众人凝目望去,目中涣散的神采凝聚,渐渐浮现亮光,内心中无尽的哀怨急速酝酿,眨眼之间,已然越过感情的堤坝再次奔涌而出。张宇初一派仙风道骨,他貌似瘦削的身躯,却如擎天玉柱,自能承担起一片不朽天地。
他目如朗星扫视众人,不需许多言语,众人受伤的心便尽皆得到抚慰。“何故如此?”“掌门师尊……”一人泣不成声,愤然俯拜。张宇初探手,稍倾,那人便抽泣着一五一十将悬桥彼端的事情说的清楚明白。张宇初的神色变得凝重,继而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成想养虎为患,此间竟然会凭空生出如此厉害的魔物!”稍倾,目光凛然道:“今日定当将此魔斩除,以慰我龙虎山诸多弟子在天英灵!”
一番话,说的众人重又热血重燃,一个个义愤填膺。回想上清大殿之时,掌门师尊决心捣毁禁地的决策,是多么的英明!养虎为患,一致如斯!各峰长老面上均露出汗颜之色。“谁愿再度与我一同入内,剿除此心腹大患?”
张宇初目光扫视,将各人神色已一一收入心中。那怪的形象从心中浮现而出,压过了众人的热血激愤。短暂的平静之后,一人声若洪钟响应道:“弟子宋春雷愿往!”张宇初目中一亮,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道:“好,”“弟子狄红丽愿往!”张宇初微笑额首。
“弟子白一冰愿往,”“弟子岳志虹……”“弟子李长安……”附和者众,响彻一片。雄心再起,张宇初抚须而笑,身形动处,飘飘若仙。一众身影如流星雨划过天空,原处喧嚣的气氛立即便冷却下来。青竹是唯一幸存下来之人,他的修为,已达至空心之境。
五脏六腑移位,之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而那,也是他保命的绝技。白曾斌和马天行二人搀扶着他,朝着出口的方向行去,洪新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胡悲说道:“胡兄不陪着师尊一同去斩妖除魔吗?”胡悲单掌竖起稽首道:“我只想平静的修炼而已。”
洪新宇开怀而笑,抱拳拱手道:“既如此,我就不在这里奉陪了。”“如此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洪兄不随同掌门一起,实在可惜了。”“龙虎山人才济济,又怎差我一个,况且,以我现在的修为,去做那以卵击石之事,倏为不明智,”“洪兄自谦太过,在我的心中,洪兄要胜过多数八十一峰高手。”“胡兄如此高抬,却令在下愧不敢当,其实……”“如何?”“胡兄才是深藏不露之人。”
二人相视而笑。“洪兄意欲何往?”“此处有四大之地,胡兄不想去看看吗?”“何为四大?”“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听起来倒是不错。”“如何?”“有风险的事情,胡某向来不会去做。”长笑声中,洪新宇纵身一跃,竟跳入了那如洪荒巨口的灼热之地。
胡悲微笑摇首,闭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在,缓缓入定。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青龙之地,已被掌门摧毁,而出口方向,便是玄武之地所在。恩师张三丰的告诫在耳边响起:“未至神魂出窍之境,万不可做那幽冥异界神游之想,切记。”
压下了心头对于亲人的思念之情,洪新宇手中的紫荆剑宝光绽放,随着他的身体不住下潜,周围的热力也飞快的升腾,腾腾烈焰扭曲空气,放眼之处,尽皆曲折弯转,如不是身体上传导的感觉是如此真实,他几疑身在须弥幻境之中。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五行八方,天上地下,四季轮回,风生太极!少阳、老阳、少阴、老阴,正所谓阳极生阴,阴极生阳,绝处亦必有生机!八卦堆叠,层层递进。岩浆沸腾,热力逼人。
地下有水,水下有土,土下有火,火下……五行相克相生,彼此包容,生生不息。洪新宇一面推衍坚定着自己的信念,一面全力催动护体罡气,以抵御越来越强烈的炙热之气。发丝弯转,轰然一声,鬓边腾起一缕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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