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队列稍微松散,但精神饱满的部队正在沿着蜿蜒的小路一路北上。
一个月前塞西莉娅在被附近牧场居民称为松恩峡湾的水边击溃了尼达罗斯首领朗瓦尔德主导的联军,并当场把朗瓦尔德送入瓦尔哈拉。
当时的溃军杂乱无章地跑回水边互相争夺船只逃跑,让塞西莉娅这边六十多名弩手轻松解决超过他们五倍的兵力。
仓库以及营地的火焰很快就扑灭,用毛皮覆盖着的物资损失很少,但是大量用亚麻布制成的帐篷都烧毁了。
而战场的打扫工作,塞西莉娅让斯文监督俘虏完成。大部分遗体都是集中起来烧成灰,然后挖坑埋掉。
唯独朗瓦尔德的遗体,在他的亲卫坚持下,选择了船葬,由于没多少金银财物,只能用各类木雕制品,以及兵器,还有少部分亲卫的遗体作为陪葬品,把一艘木船拖上岸,倒扣在遗体上再埋起来。
葬礼上游吟诗人以及朗瓦尔德的亲卫发出鬼哭狼嚎的歌声(塞西莉娅是这样觉得),越唱越激动,最终气氛感染了所有人,当晚无论俘虏还是塞西莉娅的手下,大家一起把酒言欢。
根据战后从斯文口中得到的情报,塞西莉娅击溃了总共近二千人的联军,暂时俘虏了四百多人。是联军,因为北面根本没塞西莉娅想象中的苦寒,而恰好相反,塞西莉娅的卑尔根却比北面要糟糕点。
在渡过松恩峡湾后,经斯文作解释,塞西莉娅才知道这里距离尼达罗斯还有近一个月路程,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分布着大小共数百个牧场/农场。
这一个月的行军,塞西莉娅总共才遇上一场雨,如果不是中途远远地见识过一大片冰原,塞西莉娅真以为自己是向南走。虽然体感上比南面要冷,但晴天的日子这让塞西莉娅感到很舒服,至少生理期到来时,还能安然入睡。
由于日照更充足,耐寒的麦子在北面有更好的长势,而各种小型牧场在见到塞西莉娅这支部队后,都会尽心款待,热气腾腾的羊奶,以及用盐制作的咸奶酪都让塞西莉娅脸上恢复血色。
气候以及缓和的坡地让植被有良好的生长环境,也因此导致遍布聚居点,因此才导致朗瓦尔德领导的联盟需要花更长时间去集结兵力,导致错过抢占地势的机会。
很多聚居点明显也知道塞西莉娅这段时间干过了什么,对塞西莉娅毫无反抗,而且不少战士穿着浆洗过的衣服前来加入塞西莉娅的部队,塞西莉娅本想找碴,但最后还是作罢了。
这趟行军完全变成旅游的性质,由于不再需要战斗,塞西莉娅干脆抽出时间来让亨利克跟克努特不时整编下部队,组建成几支百人队。
一个月的行军,塞西莉娅见得最多的就是各类羊以及驯鹿,既有人工饲养的,也有不少是野外环境生存的。而且塞西莉娅还惊讶地发现这片地方居然有果园——降雨量相对少,日照充足,让这片天地充满潜力。
塞西莉娅这趟行军能记住的就两个最大的聚居点弗卢勒跟奥勒松,都是用人名作为地名兴建的聚居点。都有千余人的居住,而且最重要是他们都缺乏充足的盐去制作各类食物,无论是腌制鱼类,咸肉,制作奶酪,以后他们都会依赖塞西莉娅提供的盐。同时在卑尔根周边长势更好的木材也能满足这边日益增长的农业在木制工具上的需要。
弗卢勒跟奥勒松之间塞西莉娅又经过一次峡湾,似乎海路彻底解除冰封了,塞西莉娅行军途中还碰到从更南面来的船只,既有来找当地人聚旧商量做“买卖”的,也有真心来单纯做买卖的。
而这些人大概也听到北面近几个月的传言,对于塞西莉娅一名女首领带兵毫不吃惊,不时有船长跑来探探塞西莉娅对贸易或“一次性买卖”的口风。
塞西莉娅对“一次性买卖”给出了暧昧不明的答复,既没当面拒绝,但也没正面评价。因为这种事情太浪费人力,而北地相对恶劣的生存环境根本不是光靠“一次性买卖”能解决的。
哪怕遇到那么多农场跟牧场,塞西莉娅依然看出很多问题,好比缺乏足够的盐;有铁质兵器却不曾看见铁质农具,牧场中反倒看见铁质剪刀;缺医少药,哪怕北面大多数时候比卑尔根有更多收成,然而每家每户依然很少孩子,既有因此男性长期去做“一次性买卖”的因素,亦有严重的夭折率以及病亡原因。
离开奥勒松以后,塞西莉娅获得了足够多的食物做补给,斯文还抱怨塞西莉娅太怂,吹嘘说后面去尼达罗斯的路程上,随便一个农场或者牧场都能提供这支部队十天以上的补给。
塞西莉娅可不敢托大,宁可让大伙吃饱点,毕竟吃饱喝足以后,才好训练他们的纪律性。
奥勒松到尼达罗斯的路上更为平坦,也导致聚居点更松散,更为广阔的农田,气候相对稳定,让这里到处都是种上麦子,作为粮食的小麦,又或者是酿酒的大麦,这里都不曾缺乏。
斯文向塞西莉娅解释朗瓦尔德跟自己最大的矛盾点,是在于斯文以及年轻一辈更喜欢把尼达罗斯称为特隆赫姆——意思是“家园”。而老一辈的朗瓦尔德这些老顽固,依然喜欢叫这里是尼达罗斯,据说这名字是古老的传说当中,一名战无不胜的首领名字。
塞西莉娅用看着白痴的眼神看着斯文,你他喵在逗我?因为破地名才导致朗瓦尔德趁机公布私仇,让斯文顺利成为带路党?
塞西莉娅沉思了一会,认为这只是导火线,更深层的在于当前北地人的意识形态冲突。
曾经这片地方被彻头彻尾地认为是不毛之地,包括塞西莉娅也是这样认为,而很可能曾经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也是这样想的。
艰难险恶的生存环境,让他们不得不四处闯荡做“一锤子买卖”。而诸多成功的例子也被游吟诗人歌唱传颂着。然而这种对外的侵略过程中,也有很多类似塞西莉娅这种受害者来到北地。
这些受害者在归家无望后,逐渐成为这片土地的新移民,同时也通过传统农业手段,一点一滴去改变这片土地的生存环境,更重要的是她们也逐渐改变了下一代人的思维。
一个月的行军路程,说短不短,只不过由于并不艰辛,因此大伙都乐于长途跋涉。到尼达罗斯的郊外时,塞西莉娅的部队已经膨胀成千余人了,而俘虏则剩两百多人。
朗瓦尔德的亲卫都不肯接受塞西莉娅的招降,哪怕路上各种大吃大喝,双方关系早已缓和。他们依然选择当名俘虏,回去尼达罗斯缴纳自己的赎金,无论是货币或者物资的方式。
尼达罗斯的郊外,斯文热情地组织自己家族成员款待塞西莉娅,塞西莉娅在这里见识了比她的战马还重的巨型羊——用简陋的跷跷板测试过。而烤羊肉的美味让塞西莉娅对这晚印象深刻——主要还是因为包括一只烤羊眼。
塞西莉娅顺道让不愿投降的俘虏先回去尼达罗斯,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北地这些聚居点的防御工事非常糟糕,几乎只有防御猛兽的作用。
夜里围着篝火,斯文以及家中老人跟塞西莉娅在良好的气氛中商讨着尼达罗斯的未来。
塞西莉娅对于这片路途遥远,但充满潜力的土地充满占有的欲望。可惜暂时没有足够高效率的方法处理,因此扶植对自己友善的人不失为稳妥的办法。只是若果由斯文他们家族一家独大,这片地方最后依然掌握不到自己手上。
塞西莉娅不急着回应,只是先多了解斯文他们家族的经营情况,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有用情报,毕竟自己只是个外来户,对这片土地知之甚少。
在宴会上经过塞西莉娅多方面的旁敲侧击,塞西莉娅勉强了解了当前尼达罗斯的状况。
首先是原首领朗瓦尔德的家族,他们长期以来的方针依然是通过战争累积财富与名望。
其次是斯文所在的家族,以经营牧场,以及搞贸易为重心,因为朗瓦尔德劫掠回来的钱无法直接食用,最终大部分还是用来兑换成各种物资或装饰品。
只是朗瓦尔德一直卡着斯文家族的农奴数,每次都不肯给足额度。
夹在两大派系中间的还有个小家族,当前负责人叫埃里克,由于规模较另外两个家族小,因此他们家族从不惹事,经营上除了农场跟少量牧场外,似乎还时不时组织船队外出探险,尝试找寻更多的定居点。
“是向南面找么?”塞西莉娅对这名埃里克的行为感到困惑,是嫌弃北地的气候,所以打算找更宜居,更肥沃的土地?
“不,是向西边,好像说真的发现有群岛,他们家大约有几十人是在那些岛屿上经营牧场的。”斯文家的老人向塞西莉娅解释到,但似乎斯文家对这种行为不感兴趣。
看样子,那个家族也是属于河水不犯井水的类型,只要不直接触动对方的利益,似乎也不会反抗。而且,西面除了大海以外的地方?
塞西莉娅沉思了会,大概想到了什么,但她感到很惊讶,莫非自己真的到了什么魔幻世界?
然后猛地摇了摇自己脑袋,把自己拉回现实,还是想些更实际的东西更好。
“尊敬的西岸之主,你感到不适吗?”斯文家的成员对塞西莉娅的莫名举动感到吃惊,生怕是自己款待的东西有问题——不但会引来血光之灾,更重要会影响声誉。
“没,大概——是我有点集中不住精神吧。”塞西莉娅勉强笑一下圆场,把众人应付过去。
经过了这样的插曲后,小型宴会也逐渐散场,塞西莉娅躺在由斯文家族提供的兽皮软垫上思考着明天的问题,还未得出最佳的思路前,就睡着了。
第二天日头接近到最高位置时,塞西莉娅才约束好部队向尼达罗斯出发,斯文家族的经营地盘距离尼达罗斯大约就两千步左右,还好战争实际上已结束,否则塞西莉娅在这地方被人偷袭的话,估计是直接坏档结局。
尼达罗斯的镇子出入口处已经聚满人,既有朗瓦尔德的儿子,亦有一大批人是聚在另一名首领身旁,塞西莉娅判断那名首领就是埃里克。
而他们身后的城镇,初步看来要比卑尔根大不少,只不过防御工事同样是一团糟糕,只有半人高的木栏,能否抵御猛兽都是个问题。
塞西莉娅今天只穿铠甲,但没戴上头盔,骑着雄壮的战马走在最前,后面亨利克跟英格莉德也骑上驮马跟随,就克努特由于重量问题,没骑驮马,只是扛着巨斧默默跟随。
双方会面时原本人群中间夹杂着的噪音逐渐减弱,埃里克率先出来打破僵局:
“尊敬的西岸之主,我是开拓者埃里克,我为此前对你的冒犯深感抱歉,由于我家亦有成员参与之前的行动,因此我在这里献上小小的礼物,恳求您的宽恕。”
说完,他向后递了个眼神,人群让开中间的一条路出来,陆续有人抬出两个大木箱,里头装满了银币。以及赶了数百头鹿、羊上来。
塞西莉娅沉思了会,问道:
“你们家之前行动派出的人是已经包含在我昨天释放的人当中?”
塞西莉娅并没兴趣追问之前总共多少人,只是想借此机会了解埃里克家族的情况。
“只有二十名是包含在其中,更重要的是希望你能原谅他们。”
“那么,可以让他们先上前来跟我见一面不?”
埃里克有点不明白塞西莉娅想做什么,但又担心得罪这名当前西岸最强势的女人,只能让人把那些倒霉蛋带上来。
塞西莉娅在马背上俯视这些倒霉蛋,他们此刻没一个愿意直视塞西莉娅,而且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塞西莉娅这时才把注意力转到这土地三大家族的首领处,斯文家族的老人面色正常,眼中略带点怜悯,埃里克现在满面哀容,而朗瓦尔德的儿子则一脸不甘的样子。
塞西莉娅转头问斯文家的老人,他们平常赎人的价格,老人摇了摇头,表示价格浮动很大,大部分时候都是根据胜利方的心情而定。
塞西莉娅又问向朗瓦尔德的儿子,对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叫博尔贡,我们家族愿意以一切代价赎回我们的人。”
“那么,按照传统习俗开庭吧。是单方面的庭,由我来宣布,你们做见证。”
“开庭?”三名首领包括英格莉德以及克努特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时都一脸愕然
,亨利克则饶有兴味地看着塞西莉娅。
“没错,我希望能定下一个规矩,我虽然名义上统领你们,但大部分时间,我都不会到来的,所以我要求你们以后处理纠纷时,先自行开庭解决,开庭也无法和解时,再交由我处理。”
三名首领互相看了眼,默默地点下头,算是承认这制度。
“那么现在宣布赎人的方法——”塞西莉娅开始步入正题,这时博尔贡跟埃里克打了个激灵,因为这赔偿涉及他们的根。
“埃里克,让你这二十名成员一手抓起一把银币,一手迁着羊来我面前赔偿,最后埃里克你赶五头长势最好的羊到我面前。英格莉德,准备口袋以及接收他们牵过来的羊。”
塞西莉娅宣布对埃里克的处罚,这让埃里克松了口气,他对此毫无争议,大方承认处罚。
“那么轮到博尔贡你们了,由于朗瓦尔德也是听信谗言才进犯的,而他本人已经前去瓦尔哈拉赎罪了,因此针对朗瓦尔德的直系亲属不再处罚!”
博尔贡点了点头,神色毫无变化,他还要听下塞西莉娅对其他家族成员的处罚结果。
“其余成员跟埃里克的家族成员一样,抓一把银币牵一头羊过来。博尔贡,由于你已经成为你们家族新的首领,所以你也有额外的事情要做——”
塞西莉娅顿了一下,看博尔贡没任何异议后继续说明:
“随便你带多少人,但你需要跟我返回卑尔根,你跟在我身边学习三年,三年后若果你依然要帮你父亲报仇的话,我随时愿意接受你的挑战。”
博尔贡感到有些困惑,若果说处罚的话,塞西莉娅对大家的触发都不重,但随便让博尔贡带多少人都可以,跟她回去卑尔根的目的何在?
“你是否有异议?”塞西莉娅并没让博尔贡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只停顿了数个呼吸后继续追问。
“没有,但夫人你的目的何在?”博尔贡说完自己就觉得后悔了,他不知不觉已经真的把塞西莉娅升级为自己的首领。
塞西莉娅并没正面回应,环顾聚在身边的众人喝道:
“我没兴趣只呆在一个地方小打小闹,你们当中如果有人觉得自己足够优秀,就来追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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