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双眉紧拧的沉思了片刻,
“并无不妥。”
建安王武攸宜微然一笑,
“九龄御史还还有何疑问?”
张九龄很想说,我想见一下李浑瑊。
可是现在案子都办完了,用一个什么样的名义要求见李浑瑊呢?
如果不能顺理成章,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罢了,见好就收。
回去与李行周商议了,再作定夺!
“关于此案,本官还得将桓将军与众士兵们请回去,详细做了笔录与调查,再向黑齿将军回报。”
张九龄说道。
建安王武攸宜很爽快的一扬手。
“九龄御史请便。”
现在他们都已是无罪之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犯军法,本参军绝不干预!”
“哼,小人得志!”
桓彦范才没好气,当面就喷了他一句。
建安王武攸宜呵呵直笑,拱手抱拳。
“当真是得罪了,桓将军。职责所在,还请桓将军大人大量!”
“懒得理你!”
桓彦范冷冷的扔下一句,上前一步将手一挥。
“兄弟们,跟我走!”
众士兵一同应诺。
“那本官也告辞了!”
张九龄见状也只好告辞而去,看来今天是不大可能有什么好的收获了。
建安王武攸宜早有防备,守得是滴水不漏。
“桓将军好走。”
“九龄御史好走。”
武攸宜立于屋檐之下,笑眯眯的拱手与这些人拜别。
……
临近午饭时分,李行周带着李白狮到了太原城里的三碗倒酒肆。
王难得与马燧以及左翊卫亲兵,都已经在这里了。
看到李行周二人进来,众人欢喜的离座相迎。
王难得一脸暖昧的坏笑拉着李行周请他赶紧坐下。
说道。
“鄯侯昨夜操劳辛苦了,快请入座歇息。”
“啊,李副都尉也辛苦了,坐,快请坐!
除了在军队里的时候挺严肃,王难得平常很像是个嬉皮笑脸的市井之徒。
他这番言语调笑都像是说习惯了,左翊卫亲兵的人习惯性的呵呵一乐。
李行周也是不以为然。
李白狮却是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当场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堵上他的臭嘴。
莫非这人知道我昨夜与鄯侯那样了?
李白狮既羞且恼的瞪着王难得。
心里做贼贼心虚的开始了一阵胡思乱想。
莫非他偷听到了,或者是偷看到了?
酒菜上来,众人谈笑生欢。
正乐着,张九龄与桓彦范一同来了。
李行周一眼看到桓彦范,当场心中一醒神。
这么顺利就把人带出来了!
越顺利,可能就越表示张九龄,其实没什么收获!
......
并州大都督府里。
待张九龄等人走远,建安王武攸宜才轻吁了一口气。
脸上的笑容消逝不见,脸色已然变得一片阴沉。
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绯色官袍从侧堂走了出来。
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大都督府的门口,长吁了一口气。。
“走了?”
“废话!”
建安王武攸宜没好气的低喝了一声,扔给他一个极底难看的脸色。
扭头走进屋里自顾坐了下来。
绯衣男子脸色很尴尬,轻声的嘟嚷。
“建安王,我好歹是你的岳父长辈,你怎该对我这样的大呼小叫?”
绯衣男子,即是并州司马崔晔。
刚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建安王武攸宜。
“你干的好事!”
建安王武攸宜大为光火,拿起一个茶杯就使劲摔到了地上。
砰当作响茶水四溅,吓了崔晔一大跳。
“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动怒?”
崔晔嘴上虽硬但脚下像生了根一样都不敢随便挪动。
看起来他还有点怵怕建安王武攸宜的发怒。
“说个屁!”
建安王武攸宜咬牙切齿,牙缝里绷出几个字来,。
再如何说,能扭转大局吗?......李浑瑊现在想要辞官归隐交出权力,请求朝廷更换并州大都督府的主要官员。”
“还不是因为你办事不周密,让他对你起了疑心?”
“现在我们都不能让李浑瑊与外人接触,尤其是张九龄这样的行军司马与朝廷御史!”
“但是我们这样一直把他藏着,能藏多久?”
“......你告诉我,能藏多久?”
“噫,怎么反过来怪我了?”
崔晔惊道,“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要借用李浑瑊的力量来收拾李行周。”
“但是,李浑瑊顶多只想制衡一下郭元振不想让他的势力太过膨胀以免将来难于管束。”“他老人家并不想得罪则天大帝或者是黑齿将军,更不同意借突厥人的手来砍杀郭元振,那是触犯底线、祸国乱邦的事情。”
“你见无法说服李浑瑊获得他的同意与支持,便拉着我一起将李浑瑊软禁架空,然后一切听你谋划行事。”
“如今眼看事情有了败泄的风险,你怎能就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我头上?”
建安王武攸宜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和颜悦色的赔出笑脸来。
上前来轻抚崔晔的后背,笑眯眯的道。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情急之下言语冒犯多失礼,万望岳父大人能够恕罪!”
“你呀,哎!”
崔晔长叹一声,说道。
“李行周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穷极心思的去对付他?”
“不共戴天之仇!”
“他是杀你父,还是夺你妻了?”
“……”
建安王武攸宜被不轻不重的呛了一口,强颜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自然不会说是武承嗣的安排。
“岳父大人,李行周一天不死,我一天不得翻身甚至会有性命之虞。”
“你也不想你的爱女跟着我,永世受人欺压、甚至朝不保夕吧?”
“可是你连番出招,李行周都未伤分毫,事情反而越闹越大!”
崔晔无可奈何的摊开了双手,说道。
“事到如今,我已上了你的贼船,再无上岸的道理。”
“咱们还是说一说现状吧......张九龄来得蹊跷,或许是嗅到了什么味儿。”
“万一他一定要见长史,如何是好?”
“元帅点派的军纪监察与朝廷的御史,谁还能真的拦得住?”
“他要见,那就让他见。”
建安王武攸宜冷冷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八字须,说道。
“李浑瑊大人只是卧病在床不便理政,又不是被谁谋害了。”
“那万一长史与张九龄当面一对质,说穿了我二人架空长史、在援救朔州的军事部署上有意迟延的事情,如何是好?”
崔晔最为担忧的就是这件事情。
“不会的。”
建安王武攸宜双眼略微一眯,笑得自信满满。
“我自有妙计应付这一切!”
“……”
崔晔见他不想细说详情,心里有点郁闷,但也不好追问到底。
二人论辈份是翁婿,论官职崔晔是上级建安王武攸宜是下属。
但实际上的背后掌控者却是建安王武攸宜。
类似这样话说一半自己做主的事情,建安王武攸宜干了多次。
崔晔几乎都要“习惯”了。
“那好吧,就看你的了。”
崔晔只得如此说道。
很无奈,也很妥协的口吻。
......
建安王武攸宜眯着眼睛微然一笑,笑得挺满足。
他很欣赏自己的岳父大人与顶头官长。
以这样的一个态度跟自己说话。
崔晔只能在心里奉劝自己多忍一忍。
等这小子和李行周斗完了滚回洛阳。
州就是我的天下了!
能与建安王武攸宜一拍即合。
崔晔心中最深层的出发点当然是“野心”二字。
身为并州司马,崔晔是李浑瑊的副手。
以往他要做任何的事情都须得有李浑瑊的首肯
他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李浑瑊的赋予。
在与建安王武攸宜合谋架空了李浑瑊之后。
常年听侯李浑瑊的吩咐行事的崔晔。
终于自己享受到了大权在握、自己发号施令、决定他人前途与命运的美妙感觉。
别的不说,以往那些眼高于顶或是看他不对眼的并州官员们。
现在见了自己就像是看家犬见了主人一样的唯唯诺诺摇尾乞怜。
这种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金山银山与千娇百媚也换不来权力带来的快感!
在崔晔看来,人为财死那是司空见惯而且小打小闹。
大丈夫大权在握宁死不放,这才是真理!
或许,这也正是许多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真理。
权力,这东西就像是毒品一样,一但沾上就很难戒掉。
而且需要不断的加大剂量,才能维持权力带来的快感。
历史上从来不乏有人为了争夺更大的权力而钻营拍马、出卖肉体、出卖尊严、出卖灵魂、出卖国家与民族。
甚至骨肉相残将一切情义抛诸于脑后!
崔晔刚刚享受到权力的美妙,又怎会甘心拱手让出?
为此,崔晔都已经不惜赔上了自己的女儿。
不惜枉顾辈份与身份来忍受建安王武攸宜的呼来喝去。
目的,还不就是看中了建安王武攸宜是武家的人。
正儿八经的皇族。
由他来亲自行使“软禁与架空”李浑瑊的手段,最不会引人怀疑。
李浑瑊年岁已高行将就木。
建安王武攸宜根在洛阳意不在并州,
迟早要滚出并州大都督府。
趁着北伐期间,崔晔如果能够控权一段时间多多的发号施令。
让并州大都督府治下的那些官员将军们都习惯自己的号令。
同时利用这样的职务之便广结人缘多施恩。
多提拔一些自己的心腹起来共同掌权。
像他弟弟崔升,儿子崔璩、崔珪、崔璆。
早已被他安排在并州的咽喉部门了。
那么等到北伐一结束。
大唐在河北的半壁江山,就将是他崔晔的天下。
就如同当年的李勣那样。
上马治军麾下万千虎狼之师,下马治民辖内沃野千里无数子民。
出将入相封妻荫子,权倾一时标秉史册,指日可待!
崔晔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妙。
他明知道建安王武攸宜绝非善类与之合作如同与虎谋皮。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人生如果没有一点豪赌的胆量。
他崔晔只能一辈子窝在洛阳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小官!
……
李行周等人在三碗倒酒肆里畅饮聚玩了多时,非常的尽性。
并州大都督府内的汹涌暗流,在场的人并不知情。
李行周与张九龄也很默契的只字不提,只顾饮宴与放松。
凭着强烈的职业警觉,李行周早就发现酒肆之内有不少于三个盯梢的探子。
不用猜,多半是建安王武攸宜派来的人。
他早就知道张九龄是他的人,不派人来盯着他,那才有鬼了。
桓彦范本来还想对李行周倒一倒苦水,再找他详细打听一下他最为感兴趣的“奇袭突厥王帐”的战况。
但是李行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今日只饮酒只作乐,谁敢谈军务谈政事,罚酒一坛!”
军人喝酒从不用盏,都是摆的大碗。
酒坛也是超大能装三十多斤的那一种。
桓彦范直接傻了眼,哪里还敢多问?
那些盯梢的探子盯了半晌都甚觉寡味、
有些意兴阑珊的想闪人了。
李白狮今天真是彻底放开摆出了女汉子的大威风。
不管是谁敬酒,绝对来者不拒而且必定反敬一碗。
千杯不醉的滔滔海量,惊呆了一群爷们儿。
李行周也很惊讶,平常在家里时李白狮基本上是不怎么喝酒。
没想到是个天生的酒神!
李行周记得前世做吃鸡主播的时候,曾在某处见到过这样的“科谱”。
说有些女人的体内天生就有一种只在女人体内生存的特殊性的化学酶。
它能够快速的分解酒精。
这种女人喝酒就像喝水一样,是天生的酒神!
所以,李行周从来不和敢在酒桌上放肆的女人拼酒。
那种不公平的较量,纯粹是找死!
喝到兴起,李白狮把袖管一撸露出两半截粉藕似的玉臂。
左手提起一个诺大的酒坛子右手指着在场坐着的几十个军旅男人。
大声道:“有没有谁自认是硬汉的,来跟我拼光这一坛!”
满堂惊哗,连邻座的许多酒客都被吸引过来围观了。
李行周未加制止,连日来李白狮在军队里也受苦受憋了。
今日本来就是出来放松神经、发泄压力的,就由得她放纵一回。
他心知李白狮这是这样的一个人,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天然的野性,平常都隐藏得挺好,看起来就像个中规中矩的小侍婢。
一但她露出本来面目,岂是一个“狰狞”了得!
酒肆里因为李白狮的耀眼,变得分外热闹。
李行周在闹中取静,悄悄的观察着那几个盯梢的探子。
他们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不经意间眼神瞟到了酒肆外面。。
李行周在大街上嘈杂的人群当中。
看到了一个让他心里斗然就升起了一股憎恶之情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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