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皇,地黄黄,范家有个夜啼郎,悲前世,哭今生,珠落凡尘两茫茫,仙人来,璞玉开,撼天动地一将相……”,老头挥动着手里破旧的牛尾拂尘,径直就要向范家的屋子里走去。
“这位老伯,你是何人?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个夜啼郎?”范大嫂一脚跨出去堵在门口,诧异地打量着这个行为怪异的老头。她虽然没有听懂老头唱的什么,但是听懂了里面的一句话。
“哦,你家的小儿夜夜啼哭,搅扰的老夫睡不好觉,所以特来讨个说法……,嗯,好香的鸡肉和梁饭啊,看来老夫今日口福不浅。”老头猛吸了两下鼻子,咯噔咽了一口口水,甚是夸张。
“这位老伯好生奇怪!为何说出这些无厘头的的话来?你并不是我家邻舍,我家小儿怎么就搅扰你了?”范大嫂显然怒了。
“哈哈,若是有缘,相隔千里也是听得来的。说来话长,何不请老夫进屋一叙?”老头嬉皮笑脸道。
“这位老伯好生无礼!今日是我小儿满月的大喜日子,请你进去是何道理?你若是想要讨口饭吃,我盛给你便是了,门外也是暖和的,你就坐在外面吃了走吧!”范大嫂气恼的看着老头。
“唉,这位小妇人果然浅见!也罢也罢,只是可惜了老夫专治小儿夜啼的良方!告辞!”老头也不生气,转身向外走去,口中又唱起刚才那个曲子来。
“老丈留步!”突然传来一声虽然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喊声,原来是阿婆出来站在了门口。
“你是何人?”老头转过身来,略略诧异的盯着阿婆。
“我看老丈气度不凡,谈吐不俗,定然是世外高人!何不请老丈进屋一叙?”阿婆双手合十向老头施礼,然后看着范大嫂。
“哈哈,这位老妇人还算有点见识,看来世间还是有聪明人啊,哈哈哈……”,老头仰头大笑。
“老伯,请进屋坐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范,躬身向老头发出了邀请。心想这段日子被小儿的夜哭折腾得慌,或许这个老头果真有什么良方。
“那……请进吧。”范大嫂白了一眼老范,然后不大情愿的请老头进屋。其实她最反感的是老头说说自己孩子的坏话。
老头进屋,双目炯炯地看了床上的小癫子一会儿,毫不客气的坐在席桌的上座,盯着桌上的饭菜道:“嗯,好菜,好饭!”
“老丈请吃!范大嫂啊,快盛一碗梁饭来。”阿婆撕下一条肥嫩油亮的鸡腿,双手递给了老头。老头也不客气,接过来大嚼起来,嘴里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似乎连鸡骨头也一块吃下去了。
范大嫂气恼地把一碗梁饭放在老头面前,心中可惜那一条肥嫩的鸡腿。刚才还纠结着呢,就两条鸡腿,该让阿婆和老范吃呢?还是该让阿婆和大儿吃呢?如今倒好,被这个讨厌的糟老头子吃了!
老头吃完鸡腿,又狼吞虎咽吃完梁饭,伸手抹一把油亮的嘴巴,打了一个饱嗝,站起身来到床前,伸手脱去孩子头上的虎头帽,仔细端详一番,搓了搓孩子正在长出毛发的脑袋道:“善哉!老夫与这个小儿有缘啊!既然老夫吃过了你家的肉菜,那也不能白吃了,老夫就给你家小儿取个名字如何?”老头的目光投向范大嫂。
范大嫂没有说话,却把目光投向了阿婆。说好了娃儿的名字要由阿婆来取的,如今这个老头却说要给取名,我还不相信他呢!
“那就有劳老丈了,老丈请讲!”阿婆倒是毫不犹豫。
“额……,取名要讲天时地利,还要讲小儿出生的时辰,我看……,他是一月前的未时出生的吧?”老头微眯着眼睛道。
“嗯,是啊是啊!”范大嫂有点诧异,老头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额……,小儿出生前后,有何异象?”老头炯炯的目光环视着每一个人。
“额……是有点不同寻常之处……,范大嫂,还是你来说吧!”阿婆欲言又止,她想起了这个小孩奇怪的眼神和叹息,但是她有怕引起孩子妈妈的不满。
“额……异象?我生孩子之前做过的梦算吗?”范大嫂小心翼翼问道。
“对啊!你做了什么梦?”老头的眼神越发明亮了,似乎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生孩子的那个凌晨,我梦见一首大船……后来我捧起了一个金光灿灿的瓢……”,范大嫂详细的讲了那个梦,那个梦境那样的真实而清晰,一辈子忘不了!
“对了!一月前老夫夜观天象,看到一颗流星落在此处……,额……,跟你们说这些也无用。”老头欣喜之际,突然打住了话头。
“老伯,你说什么?流星……?”范大嫂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阿婆和老范也睁大了眼睛,没有人注意到,床上躺着的小癫子也睁大了眼睛。
“额……,不说这个了!老夫问你,孩子的身上还有何异常之处?”老头盯着范大嫂,目光灼灼。
“这个……有的!娃儿的手心里,有一块胎记……,就像我梦见的那个金色的瓢……”,范大嫂若若道。孩子手上的那块胎记,一直是她心头的一块阴影,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给老范提起过。
“善哉!哈哈哈……”,老头突然抚掌大笑,俯下身去看小癫子的手。
大家围拢过来,果然看到小癫子粉嫩的小手上,那一块朱色的胎记,分明就是一个水瓢的样子。
老头看了半日之后,转身回到坐席,微闭着眼睛,捻动着手指掐算一番,突然一只手指伸进鸡肉汤盆,蘸了汤汁,在桌子上写下一颗字。
“这是什么字?”阿婆疑惑的问道。
“这个字读作‘离’,这就是他的名了!”老头伸手抚着胡须,笑意盈盈,此刻才像个有学问的长者。
“为什么取这么个奇怪的名呢,到底有何含义?还请老丈明示!”阿婆疑惑道。
“这个字,正是‘瓢’的意思,恰恰与这位夫人的胎梦吻合,也恰恰与小儿的胎记吻合,而且笔画数与孩儿生辰八字吻合,妙不可言!”老头捻动着蓬乱的银须。
“哦,这个名儿好啊!有了瓢,就可以挖米舀水,我儿子不愁没饭吃了!”老范咧嘴笑道。
“非也!此瓢非彼瓢啊,此瓢可以舀取天下!……”,老头淡淡地看一眼老范。
“老丈高见!老身就觉得这孩子非同一般,果然如此啊!”阿婆的眼里也放出欣喜的精光来。
“是吗是吗?老伯快来喝一碗鸡汤!”范大嫂的脸上流光溢彩。
“这位老丈,您不是说……有专治小儿夜啼的良方么?”老范倒是并不在意什么舀取天下,一个平民家的娃儿能有饱饭吃就不错了,舀取的什么天下?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该如何解决娃儿晚上哭闹的问题,这段日子折腾的人精疲力竭,白天起来干活都没精神了!
“这个嘛,哈哈,看来这位兄弟倒是个讲求实际的。也罢,老夫就给你一个良方吧。”老头说着,伸手探进破烂的麻布衣裳里。
大家眼睁睁看着,却见老头摸出一块黑里透绿的石头来,成人的拇指样大小,扁扁的,上面缀着一根丝线,样子倒也有点贵气。
“这是一块墨玉,老夫施了点小法术的,缀在小儿胸前的肚兜上吧,切记不可遗失!”老头站起身来,将那块石头挂在小癫子的脖子上,精亮的眼神中有一抹慈爱。
“这个……管用吗?”范大嫂一脸地不相信。
“哈哈,管不管用,今夜你就知道了!”老头说着捋一下胡须,“老夫饭菜已饱,却还差一样东西啊。”
“老丈啊,莫不是……还得给你些酬劳呢?”范大嫂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此刻,躺在床上的小癫子突然哇啦哇啦哭起来。
老头有点诧异地看着小癫子,一屋子的人也都有点诧异,因为这个哭声来得实在有点突然,刚才他还摇着小腿儿小胳膊乐呢。
“哈哈哈……,莫说这个名字了,仅仅是那块墨玉,就已是千金难买!老夫所要的,不过是口福之物啊!”老头说着,目光落在地下放的那个酒坛子上。
“是啊是啊,没酒不成宴席,怎么将这个忘了?”老范赶忙起身,倒了两大碗米酒,端起来敬给老头。
老头抓过酒碗,仰头喝干,抹一下嘴巴道:“老夫与你家小儿缘分不浅,十数年之后或可相见!哈哈哈……,告辞!”老头挥一下牛尾拂尘,摇摇摆摆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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