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远蹲在狮子楼的门口,看着女孩在身边狼吞虎咽,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同情,他自己当初刚穿越过来就被人追着捶,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开了店吧!又发现自己那个人畜无害的娘子是个腹黑女,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弄得买个婢女都没法往家里带。
说到婢女他心里就来气,那个人贩子也是个王八蛋,原本以为是个新罗婢,没想到竟然上当了,被人骗了一贯多大钱,想想心里就窝火。
他看着女孩吃呛住了,赶紧给她拍着后背,若是呛死了,自己那四贯大钱找谁要去啊!
“慢点,慢点,不着急,有的是饭,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伽罗。”女孩的唐语很标准,但面庞和名字都有些西域的味道,这下子引起了何明远的注意。
“你是西域人?”
女孩点着头,但有些顾不上跟何明远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吃着面条。
“会番语吗?”
女孩点着头说道:“会,就是不知道阿郎具体是指哪国的番语?”
“你会哪国的?”
“大食,大秦,突厥,都会。”
何明远有些好奇的看着她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女孩一听到这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哭了起来,何明远是最见不得别人哭的,幸亏现在西市快关门了,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指不定又说自己欺负良家妇女呢!
“你好好的哭什么?”
女孩抽泣道:“我原本是富商之家的婢女,可原来的主人牵扯谋反大案,郎君娘子被赶出家门,我们也被卖到了奴行,我有好几次都被买去了,却因为种种原因,便被赶了出来。”
何明远一听她这样说感到有些奇怪,她说的情况和自己家怎么这么相似啊!
“你原来是哪家的婢女?”
女孩见他问起了这个问题,吞吞吐吐的说道:“额……张家。”
何明远有些奇怪,没听说有张家牵扯谋反大案的呀!不过他也不想管这么多,说道:“明天我带去你除了奴籍,到时候你就是个自由人了。”
却见女孩突然跪在地上,拼命摇头说道:“不不不不不!阿郎买下了奴婢,奴婢就一辈子是阿郎的人了,随阿郎处置。”
“怎么了,你不愿意?”
这时,江仲逊走了过来说道:“脱了奴籍是要去服庸役的,独立成户者要交户调钱,老高父子在你这里有工钱,养活自己,交纳赋税绰绰有余,她一个女孩子家,你让她脱了奴籍,岂不是自寻死路?除非你给她交?若是这样,脱了奴籍吃亏的还不是你。”
何明远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确实也交过庸调钱,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老高父子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脱奴籍了,他们头上会多一个户调钱。
(唐税制,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合称为租庸调)
“既然如此,你就在我的名下吧!”
这时江仲逊把他拉到一旁问道:“脱不脱奴籍是小事,人你打算怎么办?回去恐怕不好交待啊!”
何明远也很发愁,挠着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要不先养你那?”
“养在我那?咱们俩屋子就挨着,一问就露馅,她肯定不会问我,但你恐怕没好果子吃。”
“要不给她单独租个房间吧!一天三文钱,又不贵。”
“不贵倒是不贵,可钱的事情怎么办?四贯可不是四文,你要是说丢了,恐怕能吃了你!”
何明远渐渐陷入了绝望,如果他们现在有宅院买一个婢女还能说得过去,现在他们还居住在一丈宽的僧房里,买婢女?不被打死才怪,可自己确实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只不过看这个女孩有潜力而已,现在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这样吧!先藏在狮子楼怎么样?”
何明远摇着头说道:“不行她每天都会来看看,要是藏在狮子楼被发现,那就是张着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江仲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我觉得你是时候雄起了!”
“什么意思?”
“你展现一次男人的尊严啊!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这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你这是在给咱们大唐人丢脸!这还不是小妾,不过是个婢女而已,你都怕成这样,这要以后看到自己喜欢的,你怎么办?趁这个机会,给她点脸色看看,让她知道,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她有钱又怎样?户主可是你!”
看着江仲逊慷慨激昂的样子,何明远有一种被人撺掇上吊的感觉,将信将疑之际,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
……
何明远委托江仲逊把门关了,自己先去给伽罗收拾收拾,他先让她自己去浴堂把身上拾掇干净了,便给她也买了一件圆领袍先穿着,由于不是订制,所以看起来不大合适,但特别的利索,当然了,这其中也是自家的情况特殊,毕竟他是要打算让他做自己的伙计的,穿个裙子也不像个干活的样啊!
女孩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瘦的不像样子,但那双大眼却并没有因奴隶生活而变得落寞,漆黑的眸子里灵气尚存,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何明远将伽罗带到了西明寺,他没敢直接带着她去见崔若萱,而是先让她自己去江仲逊那里,二人走到了坊间门口时停了下来,他对伽罗说道:“你能认得门牌号吗?”
伽罗点了点头说道:“认得。”
“那就好办了,你只要进去找二区十号楼213僧舍就行了,记住了,是去213,不是211。”
“嗯!我记住了。”
“重复一遍!”
“二区十号楼213僧舍,不是211。”
何明远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对她说道:“此事关乎你我的性命,一定要找对了,千万不能去211!”
“嗯!我知道了,一定不去211。”
“去吧!”
看着伽罗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他的心仍然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就当他想把她叫住再确认一下时,只见身后的一个人拍了他一下,差点没把他吓死。
“哎哟!你疯了!”
何明远拍着自己的胸口,刚把喉咙眼的心咽了下去,只见江仲逊笑得很条狗一样,他上去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怒喝道:“你他妈的想吓死我呀!”
“有这么可怕吗?不至于吧?”
何明远从坊墙的拐角偷偷的瞄向了伽罗,看着她向僧舍走去,回头说道:“你知道个屁!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我可不敢开玩笑。”
“你可算了吧!还是你太怂!要是我,直接给那娘们一巴掌,她敢放个屁吗?你就得硬气点,这女人,你就得给她点颜色看看,不然她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何明远嗤笑一声,他现在已经在他身上看出了自己的影子,在外人面前吹的震天响的,回了家里哪个不是孙子?
江仲逊见他还在坊墙后面暗中观察,问道:“你不回去?”
“我等等,等安全了就回去。”
“那我走了!”
“嗯!诶对了,我让伽罗去你那里了。”
“去我……你疯了?”
何明远见江仲逊面目有些狰狞,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不就是藏个人吗?”
“我娘子今天要来看我!你他妈的让她去我那里,一旦被发现,我还活得了吗?”
听到这话,何明远平才明白为什么江仲逊一开始不让他把伽罗放在他房间里,而且也不告诉他原因了,这一下子感觉平衡多了,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讥笑道:“感情你也是个草包啊!”
“你!你害死我了!”
这时,江仲逊也加入了何明远的行列,两个人都趴在坊墙上开始暗中观察,只见伽罗走上了楼梯,望着二楼的西侧走去,江仲逊抓着何明远的手,都快扣出血了。
“哟!你他妈的想掐死我吗?”
“谁让你陷害我!”
“我哪知道你这么怂?”
这时,却见伽罗在211的门前停了一下,何明远的心立刻开始疯狂的跳动,然后见她又走到了213的门前,顿时胸中长舒了一口气。
“我天那!可算是没走错,江郎?江郎?诶?”
只见江仲逊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何明远看着这个家伙笑道:“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百步笑五十步,则何如?”
江仲逊却不能坐视何明远嘲笑他,颤颤巍巍的说道:“二者皆走,君无得取笑侪(chai)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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