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贤学院,「墨城」最神秘莫测的魔法学校,终于在「明鬼之役」结束之后的第十年,重新开始对外招生。尽管名额不多,初选五十位魔法新人,最终只有十位能够真正进入学院系统学习魔法,不过这样苛刻的条件却也无法漠视大家想要进入魔法界的决意。司徒静凭借着自己的父亲是学院教导主任的关系,勉强挤进了这个魔法世界的初舞台。虽说只要父亲愿意,想给女儿开个后门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很可惜,司徒静打从一出生就被确定没有使用魔法的能力,所以她的存在一直被视为家族的污点。为了摆脱这样的目光,司徒静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魔法。
尚贤学院荒废了许久的训练场这会儿被围得水泄不通,司徒静拼命挤向前头,一路上也听旁人讲明白了,原来这里就是测试新人能力的考场。
第一轮测试题目乍一听不算太难,只要能够成功登顶眼前这座悬崖峭壁,即拥有进入下一轮的资格。
不过大多数心怀鬼胎的观众都是冲着这次测试的考官司若濯而来。
司若濯是尚贤学院非命派的代表,有着一副几乎让所有异性看了都会脸红的干净面孔,利落的亚麻色短发里留着几根清晰可见的白色发丝,时常穿着一件偏大的白色长衫。不过,据可靠的小道消息称,像这样珍稀的前辈唯一有所缺憾的地方就是长着一张表情管理控制极佳的面瘫脸。
听着耳边有些躁动的窃窃私语,司徒静看着正在和旁人交代些什么的司若濯,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她的印象里,司若濯可不是像她们嘴里称道得那般温柔体贴的存在。
“下一个,慕容钧。”
站在司若濯身后,身穿墨色长衫,背着一把用残旧绷带紧紧包裹住的剑,绸缎蒙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用低沉的嗓音报着新人名字的,正是司若濯的同门师弟鹿瓀。
名为“慕容钧”的新人好一会儿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满脸稚气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气魄。
“慕容钧,你作为梁国将领之后,怎会想要学习魔法?”鹿瓀照着程序问了一遍对方来尚贤学院的原因。
“我想摆脱将领之后的命运,我想过自己的生活。”慕容钧回答问题的时候很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我绝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鹿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让慕容钧做好攀爬悬崖的准备。
“开始计时。”鹿瓀朝着悬崖顶端的协助人员挥了挥手。
慕容钧捡起垂落在地上的绳子,一步步地往上爬。
悬崖大概只有五层楼房的高度,却也十分考验测试者各方面的素质。
越往上爬,空气越是凝固,似乎只要一松懈,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
慕容钧好不容易爬到了两层楼房高度的位置,面色却已经苍白得可怕了。
“啪”地一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慕容钧摔回原点。
“这家伙该不会是恐高吧……”司徒静感觉到慕容钧正剧烈地颤抖。
“下一……”鹿瓀正要喊出口,慕容钧就挣扎着爬了起来。
“等等……我还能继续……”冷汗直出的慕容钧摇摇晃晃走到绳子边上,弯下腰捡起绳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着。
“慕容钧!加油!”司徒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对手加油,她只知道,这一刻的慕容钧需要很多很多的鼓励。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鹿瓀毫无生气的眼睛突然一亮。
听到了鼓励的慕容钧重新调整了呼吸,再次向顶端发起冲击,好不容易走了一步却又往回退了两步。
嘈杂的训练场渐渐安静下来,司若濯也放下手里的事情,对鹿瓀耳语几句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将领之后一步一步地靠近终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信念,司徒静只知道,慕容钧登顶的那一刻,掌声经久不息。
“下一个,万俟简。”掌声戛然而止,依旧是鹿瓀没有多少感情的声音。
穿着一件齐膝黑色大衣的万俟简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喂,你好歹认真看看吧。”万俟简做了个深呼吸,又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着司若濯的方向看了一眼。
司若濯用手撑着脑袋,对着万俟简微微翻了一个白眼。
看出司若濯有些不悦的情绪,万俟简只是弯下腰捡起绳子,缓缓地走着,每一步都很轻松。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万俟简如履平地般来到了终点。
“下一个,司徒静。”鹿瓀在万俟简的名字之后打了一个勾,然后把目光移到下一行。
司徒静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躲在人群中,还有些犹豫不决。做了几番思想斗争后,司徒静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训练场中央。
“不行的话,还是早点回家吧。”还没有开始,已经看出了端倪的司若濯就对司徒静泼了一盆冷水。
“你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也绝对能够做到。”这一盆冷水反倒是燃起了司徒静的斗志,她弯腰捡起绳子,还没走出几步,脸却一片煞白。
手中的绳子被灌输了魔法,虽然也谈不上很重,但要带着它登顶,对没有魔法的司徒静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是早点回家吧。”身后又传来司若濯的嘲讽,“真的,别丢了你爸妈的脸。”
司徒静咬了咬牙,她不甘心听见这样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后,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眼前的悬崖峭壁。
司若濯只是冷着一张脸。
对于没有任何底子可言的司徒静来说,现在走的每一步都需要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
终于,体力不支,司徒静的脚垂了下来,整个人悬挂在绳子上,手臂划出了一道血痕,稍有不慎,危在旦夕。
“别忘了你的身份。”司若濯感觉到鹿瓀的气息有些急躁,,“药宥宽会放她进来,肯定有他的道理。”
司若濯话音刚落,悬挂在绳子上的司徒静就开始挣扎着往上爬。
当司徒静靠着一条绳子爬到了四层楼房的高度时,所有围观者都没有了声音,生怕自己的一呼一吸都会影响到这个毅力过人的女生。
一个黑色的影子却突然蹿出来,以普通人无法捕捉清楚的速度,腾空抱住了快要到终点的司徒静。
“这次就算你过了。”男生微微扬起嘴角,把满脸通红的司徒静安全送到终点后朝着悬崖下边已然有些坐不住的司若濯挥了挥手便消失不见了。
“恕己还真是及时……”司若濯不着痕迹地把自己释放出来的魔法收回,“看来,咱俩还差得远啊。”
鹿瓀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司徒静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
尽管成功抵达了重点,司徒静仍然惊魂未定。其实,如果刚才没有那个男生出手搭救的话,恐怕自己早就因为体力透支而重重摔下山崖了吧。
测试结束不久,学院就在公告栏上张贴了本次招生的正式录取名单。五十名候选者,果然只录取了十名。运气极好的司徒静正巧榜上有名。
“方才真是谢谢你了。”
司徒静一转身,差点撞进慕容钧的怀里。
“不必客气。”司徒静笑了笑。
“那么,待会见。”慕容钧有些慌张地离开了司徒静的视线。
“真是侥幸。”司若濯的声音在司徒静的耳边回荡着,“如果没有恕己出手相救,你早就死在那里了。”
司徒静对他传话的方式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惊讶地回应着司若濯的提醒:“我知道自己弱得不堪一击,生来就没有魔法源印的我在这里简直就是自取其辱,甚至牵扯到父亲的声望。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证明自己,给家族一个交代,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教训了。”
“趁早放弃这种不现实的梦想吧。”
也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参杂在里面,字里行间也听不出司若濯到底怀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只是突然间,都没有了声音。
司徒静走在湖边,在心里低声咒骂着不理解自己的司若濯。
司若濯明明就清楚自己想要成为魔法师是为了什么,却又在扮演着最不理解她的那个角色。
尚贤学院维明湖的景色在整个魔法世界里算是小有名气,湖面常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总是很安静。在湖畔走一圈,常常能听见湖中传来的悠扬乐声,郁闷的心情也常常随着乐声散去。而这片湖水更是奇怪,没有魔法源印的人能够在湖面上自由行走而不致落水或沾湿衣物。
乐声像极了古筝,弹奏的曲子和自己幼时听到的已过世十年的兄长时常弹奏的曲调并无二致。
司徒静循着乐声踏进了略带金黄色的雾中。隐约看见有人坐在湖中央抚弄着一把古筝。
“有心闯入我维明湖中,所谓何事?”乐声戛然停止,湖中的人影消失不见。湖中剩下一把古筝。一个清澈明亮的声音在司徒静的耳边响起。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打扰您。我只是好奇这乐声从哪里传来,又是何人在湖中。”司徒静左顾右盼,想捕捉到一点声源的尾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你不必寻找了,我就隐匿在这雾中,你看不见我,但我能看见你。”
“实不相瞒,您刚刚弹奏的那首曲子,是我兄长生前的时候最喜欢弹奏的曲子。因为有些怀念,便想着进来看看。”司徒静渐渐走近,却红了眼眶,“这把古筝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绝不会认错!这就是那把古筝!我哥生前所弹奏的正是这把古筝!这道刮痕是我嫉妒哥哥拥有魔法源印所致……可是,这把古筝不是已经在我哥下葬的时候烧了吗……为什么……”司徒静的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左肩。
温暖有力且似曾相识。
司徒静回过身,却是鹿瓀。
“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吧。”话虽如此,鹿瓀却依旧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司徒静微微泛红的眼睛。
收拾好心情后,司徒静把整件事情的经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鹿瓀。
“死者已矣。维明湖中弹奏乐曲的人,是我院的死囚。他曾经是天志派的杰出代表,后来因为违反了学院的一些条例,就被长老们用禁术永久封印在这里,只能活在这片雾中。一般的学生因为拥有魔法源印而无法进入,然而你却能够进入维明湖。排除你没有魔法源印这点不说,你很有可能已经被他看中为附身的容器了。至于你说你看到你兄长的古筝,想必也是他幻化出来欺骗你的。以后还是少接近这里为妙。”鹿瓀耐心地一一揭开司徒静的疑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虽然已经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司徒静还是感觉到很失落。
鹿瓀伸手揉了揉司徒静的脑袋:“振作些。阿守也不希望看见你因为他这么难过吧。”
这样一安慰,反倒刺激起了司徒静的泪腺。
看着司徒静的眼泪一直不停地滑落,鹿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块干净的手帕放在她的手心,最后化作烟雾散去。
只剩司徒静愣愣地坐在原地。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司若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是。”鹿瓀回答得心不在焉。
“很久没有看见你这个样子了……”司若濯的话还没说完,鹿瓀就急着打断:
“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境。”
司若濯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衣服上的“鹿”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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