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城外的那间当铺如果稍不注意也就与人擦肩而过，当然只有专程去找它的人才能找到它的确切方位。
当铺开到这么晚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偶有揭不开锅的贩夫走卒当些东西，再不就是有些赌鬼犯了毒瘾当了家中的贵重物件，总之各色各样的人群都有，接触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了。
当铺老板黄澄四十出头，头发稀松，尖嘴猴腮，大晚上出门能吓得人魂飞魄散，兴许是这副尊容现今光棍一个。
店里就剩下他和伙计小胡两个人，小胡打着哈欠，外头吹进屋身子打个寒噤。
小胡壮大胆子说：“掌柜的，咱们还要开到多久？“
黄澄说：“再等一阵子。“
“还会有人来吗？“小胡挠着头噘着嘴说。
“我遇感今天会有贵客。“黄澄眯着眼睛嗤笑一声。
“真的假的。“小胡似信非信地说。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黄澄说：“说曹操曹操到，快去开门。“
小胡征了征，他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天底下尽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小胡开了门进来一男一女，看岁数不大十来岁左右，男的长得英俊潇洒，女的长得挺水灵的。
小胡迎接上去道：“欢迎两位客官，客官是要当东西呢!“
“怎么个当法？“男的随口一问。
黄澄走了过来挡在小胡跟前，呲着牙笑道：“客官，我是这家店铺的掌柜的，那得看你当什么东西，东西的品质影响着当的价值，我们这也是小本买卖。“
男的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女的捂嘴偷笑一声，这个掌柜的不笑还好，一笑感觉还滑稽。
男的掏出随身那块玉交到掌柜手里说：“这块玉你给看看，着急需要钱，你能给多少。“
黄澄命小胡取来老花镜盯着玉佩前前后后细细研究一番，又用放大镜把玉佩四周检查一番，看有无瑕疵。整整大半个钟头两人都在把玩那玉佩，浑然忘了跟前还站着两人。
男的不耐烦地说：“看得怎么样了？“
“客官，稍安勿躁。“黄澄放下老花镜，悠哉悠哉地说。
“最多一百两。“黄澄咧嘴一笑道。
男女两人异口同声道：“什么？一百两？“
男的说：“这可是上好的玉佩。“
女的附和道：“掌柜的，你也太黑了吧！这莫非是家黑店。“
黄澄做买卖这些钱年最恨别人对他评头论足，他拍着桌子大怒道：“岂有此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黄澄方圆百里最公道，敢说我是黑店，小娃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他这话似乎带着威胁的口吻。
铃铃拽了拽行名衣襟，摇了摇头，示意他走。行名阒然一阵，开口道：“掌柜的，就这个价了。“
“痛快！“黄澄欣喜若狂，连忙命小胡准备好笔墨。
“你怎么就这么当了。“铃铃惊叫一声。
行名说：“顾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救人要紧。“
铃铃眼睛直勾勾盯着行名，心里对他感激涕零。黄澄龙凤飞舞写了几行字把一张小单子交到行名手上，狡黠地笑着说：“客官，收好这张单子，倘若丢失那玉佩可就是我的了。“
小胡端着木雕盘子里面盛着银子，铃铃看到银子两眼放光，伸手把银子夺了过来，两人来不及耽搁马不停蹄赶往骆不平的药铺。
黄澄对那玉佩爱不释手，把玩了一阵，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好玉。“
“可惜，终究还是人家的。“小胡插了一嘴，泼了黄澄一顿冷水。
黄澄大感扫兴骂了两声，拿着玉佩对着灯光照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也说不准，万一他单子丢了，万一他死了，我不就名正言顺成了这玉佩的主人了。“
小胡听完后脑袋发懵，掌柜的长得稀奇古怪，为人处世也是古里古怪，他嘴上只得附和道：“掌柜的你真是高瞻远瞩，我想这玉佩给你有缘。“
黄澄心生欢喜地夸赞道：“小胡，你小子还挺会说话，来年我给你涨工钱。“
“那多谢掌柜的。“小胡欠身行礼道。
“关门吧！“黄澄打着哈欠挥挥手说。
“好的，掌柜的，交给我了你去歇着吧！“小胡大献殷情道。
黄澄交待小胡仔细照看好贵重物品然后上了楼，小胡一听掌柜给他涨工钱干活卖起力，不像以前懒懒散散跟抽了大烟似的，打了盆水擦干净柜台，洗了洗茶壶，又麻溜地收拾好桌椅，几乎干了他平日里两天的活，他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之后把门掩上。
当行名他们把银两放在骆不平桌上时，骆不平仿佛变了人似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阿福去看茶，自己又内室去准备医药箱。
茶还没来得及喝，骆不平急慌慌地说：“两位，?咱们启程吧！“
“骆神医此刻心急了很。“铃铃说话夹枪带棒道。
骆神医说：“姑娘，令尊的伤势可耽搁不得。“
行名看了铃铃一眼示意她别跟骆不平怄气。铃铃心里憋着气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启程吧！“
阿福扶着骆不平上了马车，娴熟地驾着马车飞奔而起，速度尽管很快，马车丝毫没有颠倒。铃铃心里嘀咕着：“他的技术比黄老二高明多了，想不其貌不扬的他还有此般手艺。“
（十五）
李镖头遍体鳞伤的回来，荷花看到后脸色煞白，每次李镖头都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可这次尽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荷花抹着眼泪，这时白老拐进屋来，白老拐只因小时候得过一场病，腿脚不利索，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在镖局里干些杂活，打打杂。为人实在干活不偷奸耍滑，很得李镖头赏识。
“白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荷花声音颤抖，悲切地问道。
白老拐喟然长叹道：“我只听抬担架的人说，李镖头他们遭遇劫匪了，所有的镖师都……“白老拐哽咽的没把话再说下去。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以前都平平安安回来……这次……“荷花看着李镖头说出不话来。
“这事千万不能让镖头知道，否则……“白老拐皱了皱眉头，眼中透露着担心，平日里李镖头对镖师们都亲如兄弟。
“屋里好像有动静。“荷花惊喜若狂地说。
“兴许是李镖头醒了。“白老拐往前迈了一小步，伸着往里瞅了一眼。
荷花急忙跑进屋，李镖头睁着眼，感觉意识很模糊。荷花抓着他的手说：“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弟兄们都怎么样了。“李镖头气息微弱地说。
荷花看了白老拐一眼，停顿一阵说：“没事，他们都挺好。“
“那就好。“说完又昏了过去。荷花撕心裂肺喊着：“你可别吓我。“
白老拐诚惶诚恐地说：“这不是回光返照吧！“
“不会的，老李会逢凶化吉的。“荷花嘴上那么说着，心里七上八下，整个人心惶惶的。?
白老怪捏着手心屋子里跺来跺去，嘴里念叨着：“这铃铃请大夫怎么还不回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动静，荷花说：“是不铃铃回来了。“
白老拐出去扫了一眼，见铃铃拽着骆不平来了，白老拐欣喜地说：“太好了，大夫来了。“荷花停止了哭声，掏出手帕擦干眼泪，伫立在一旁。骆不平前脚刚进，初六和了然后脚进来，了然礼貌的双手合十道：“骆神医，别来无恙。“
“大师您也是。“骆不平翻看李镖头眼皮，又检查他身上伤口，很冷淡的答道。?
“他还有救吗？“荷花战战巍巍地说。
“他伤得不轻，所幸都不是致命伤，有我在目前死不了。“骆不平自行得意地说。
“那多谢神医你了。“荷花说。
“你们都出去吧！别打扰我救人。“骆不平撸起袖子看了他们一眼说。
铃铃说：“我不想出去，我想看着我爹。“
荷花摁着他肩膀，轻声细语道：“交给骆神医吧！咱们先出去。“
白老拐一旁劝道：“铃铃，咱们在外头等着吧！“
初六直言不讳道：“你留下来能干嘛？又帮不上忙。“
“切，你懂什么？“铃铃白了他一眼，“你没爹没娘没明白什么。“铃铃声音越来越大声，初六脸色铁青，铃铃这句话仿佛刺痛他的内心。
“铃铃，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荷花责备道，“人家初六也是为你好，你怎么不领情。“
“我才不稀罕。“铃铃倔强地说。
铃铃在众人劝说下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她爹，她担心她爹有个好歹。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铃铃，爹要走了，你得照顾好自己。“
铃铃在外边走来走去，在窗户上捅了窟窿望了眼里面，蹲坐一会又站起来。
“铃铃，你别着急。“荷花安慰道。
铃铃拥入荷花怀里哭哭啼啼道：“荷花姨，我真害怕我爹她……“
荷花摸着铃铃后脑勺说：“别胡思乱想了，你爹他会没事的。“
（十七）
荷花那么安慰铃铃，那颗心差点都跳出来了，李镖头那天很奇怪的话，在今天看来并不奇怪，他仿佛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似的，荷花不愿把这件事透露给别人。
荷花夜里睡得正熟，电闪雷鸣间她起身瞧了一眼，掩着的窗户似乎被狂风吹开，狂风携带着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脸上。他顶着狂风一只手去关窗户，另一只手挡在脸跟前，雨水冲击的睁不开眼。又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荷花身子哆嗦了一下，那道闪电把漆黑的夜照亮，她隐隐约约感觉窗外站着个人，她吓得连忙跑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比起雷声窗外那个东西更让她害怕。
没过多久她又听到“咚，咚“敲门声，她敛声屏气，大气都不敢出，她心想着：“自己肯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怎么这么倒霉。“
门敲了一阵，又个声音响起。“是我，荷花，你开下门。“荷花一愣，想着这不是李镖头的声音吗？她转眼又一想：“不对呀！黑灯瞎火的他来做啥，肯定是那怪物做着声音蒙骗人。“
“荷花，你开个门，我找你谈些事。“声音再次想起。
荷花计上心头，假意答道：“等下，我马上出来。“
荷花从厨房拿了根烧火棍，倚靠在门边轻轻掩开门，她感觉有黑影闪进来，她高举着烧火棍砸了过去，只听哎呀一声。荷花没放松警惕，继续砸了过去，口中念叨着：“我打死你这个怪物。“
“是我，李富兴。“传来奄奄一息的声音。
“哼，少骗我，你以为装成人的声音，我就别你蒙骗了。“荷花机灵地说。
“你开灯看看我是人是鬼。“那声音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了。
荷花点上油灯，拿着油灯近前一看，尽然有影子，荷花吸了口冷气，猛地回过神来，扶起倒在地的李镖头。
“你轻点，我胳膊疼。“李镖头咬着牙哀嚎着说。
“不好意思，我下手有些重。“荷花苦笑一声。
“差点要了我这条命。“李镖头摁着胳膊，又揉着额头说。
荷花噗嗤一笑，笑完之后又有些心疼，连忙进屋拿着跌打酒，撩起李镖头衣服，李镖头有些尴尬抓着她的手说：“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抹药呀！“
“还是我回去自己抹吧！“李镖头吞吞吐吐地说。
“我都不怕，你个大男人怕什么。“荷花白了他一眼，撩开她衣服，抹着他后背的淤青。
“这可不怨我，谁让你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荷花抹着药埋怨道。
“夜里睡不着，想找你聊会。“李镖头说。
“聊些什么呢！“荷花把眼睛睁大，嘴角微微一笑，李镖头今个主要来找她，多少有些令她有些意外。
“算了，我不好说出口。“李镖头仰起头看着楼顶漫不经心地说。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荷花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李镖头，感觉他今晚怪怪的，可她也说不出哪里怪。
“其实我是有事相求。“沉默许久的李镖头终于开口了。
“有事求我。“荷花怔了一怔说。
“是的。“李镖头十分认真地注视着他，荷花从他眼神中看到了刚毅与坚韧。他一直是铁血汉子，今天居然向弱女子低下头来。
荷花咬了咬嘴唇说：“咱俩还那么见外。“
“荷花，我对不起你，我……“
“你别说，我心里明白。“荷花打断他的话。
“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我怕这次万一有个好歹。“
“你瞎说什么呢！“荷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先没激动，听我把话讲完。“李镖头扬扬手示意她坐下来。
荷花继续坐下来，李镖头说：“走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万一我除了什么事，铃铃就拜托你了。“
“你尽说些丧气话，真晦气。“荷花躺入李镖头怀中，用拳头捶打着他胸口。
“我这个请求挺冒失，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是铃铃孤苦无依。“
荷花侧躺的身子爬起来搂着李镖头脖子，吻着他嘴唇。过后她说：“什么麻不麻烦？我早把铃铃当成自己的女儿，你又何必跟我见外呢!“
“荷花，真的谢谢你，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咱们就在一起。“
“你说的是真的吗？“荷花欣喜若狂，她等这天等了很久，今个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荷花激动差点跳起来，尽管她大大咧咧还得该有女孩子的矜持。
“老李，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吧！“李镖头垂头叹气道。
“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你还是别知道为好。“
“以前我看你总是信心满满的，可这次畏畏缩缩，心事重重。“
“我先走了，你早些歇着吧！“
“你要走吗？“
李镖头嗯了一声，其实荷花的言外之意想要他今晚留下来，可李镖头听出话里的意思，荷花有些急了。
“你今个不能留下陪我吗？“荷花轻喊着，赧红着脸。
“不太好吧！万一被铃铃瞧见，我面子上抹不开。“李镖头眉毛不展，感觉很为难的样子。
“瞧你，跟你开个玩笑呢！那你快歇着吧！“荷花嬉皮笑脸化解这尴尬的氛围，女人能舍弃尊严，放低姿态，甚至被人看轻也无所谓，足可以看出对方在她心中的位置，她心里装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爱他的全部。
“晚安，你也早些歇着。“李镖头随手把门带上，荷花噘着嘴有些不开心，没过多久她双手搭着脸颊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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