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十七）
了目喝着茶等着那位县老爷，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又没了声音，管家神色慌张出来，对着下人喊着：“快去通知老爷子又昏厥了。“
下人连忙道：“老爷刚往小湖边方向去了。“
管家道：“快去找。“
下人道：“好。“
下人还没出门，县老爷的声音传来：“不必找了，我回来了。“
管家道：“老爷，老爷子他……“
县老爷道：“我都听到了。“
县老爷望了一眼屋内道：“那和尚还没离开吧！“
管家道：“按你的吩咐，片刻不让他离开院子半步。“
县老爷走进屋子，了目闭目打坐，他知道有人进屋，而且来的人是县老爷，他不起身相迎保持原来的样子。
管家本想呼喊了目，县老爷制止道：“别去打扰他，你出去吧！我跟大师单独聊会。“
管家轻掩上门轻声道：“老爷那我先下去了，有吩咐随时叫我。“
“大师，是我放了那群人，老爷子的病就好了。“县老爷道。
了目没有开口说话，县老爷嗤笑一声道：“大师，你根本没睡着。“
了目睁开眼向县老爷叩首表示致歉，了目道：“什么都瞒不过县老爷。“
“大师，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吧！“县老爷问道。
了目笑了一声依然没有回答，县老爷不解地问：“大师为何发笑。“
了目道：“老爷的话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好回答吗？“县老爷道。
了目道：“老爷若信的话又何须问我，不信的话问我又能怎样？我怎样回答老爷估计都不会满意，所以由老爷您自行定夺。“
县老爷道：“大师不愧为大师，说的话意味深长。“
了目谦逊道：“老衲修为尚浅，有愧于老爷对我的褒奖。“
县老爷道：“大师早些歇息，我失陪一下。“
了目道：“老爷，请自便。“
县老爷走后了目抿嘴一笑，证明县老爷对他的话渐渐相信，即使不相信也有些动摇了。了目不会行医治病，看相倒略有精通。对方手脚及脸上的表情，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内心想法。
县老爷被捕快领着进了牢房，小李屁颠屁颠相迎道：“老爷，你这么来了？“
县老爷瞭望了一眼，道：“你们老大呢？“
小李道：“老大生病了，去找大夫瞧下病情。“
县老爷道：“是吗？他五大三粗的我还以为不会病呢！“
小李额头出了一身冷汗，生怕瞒不住，所幸县老爷没有再追问。他看着那些囚犯问道：“这些囚犯近来怎样？“
小李道：“还好，没有躁动与吵闹。“
县老爷看着了然他们一眼道：“一会把他们放了。“
“什么？“小李耳朵嗡了一声，他壮着胆子又问了遍：“老爷，我没听错吧！放了他们？“
“对。“县老爷道。
“就这么放了。“小李似信非信道，这有悖于平日里县老爷的作风。
“那你还想怎么样？“县老爷皱起眉头道。
小李战战巍巍道：“恕小的多嘴了，老爷说放就放了。“
县老爷走后，其余几个捕快对小李说：“小李哥，县老爷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小李对县老爷颇为不满地说。
其余的捕快小声道：“小李哥，你胆子太大了，还敢对县老爷评头论足。“
“他不在这，我怕他作甚。“小李高声嚷嚷着。
其他捕快道：“你好像对老爷的做法不认同。“
小李道：“到手的鸭子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咱们关押了他们半边好处没捞到，这些囚犯倒养的白白胖胖，你再看看我。“
小李撩起肚皮，其他捕快齐刷刷地看过去，小李道：“我都瘦了好几斤。“
其他捕快笑道：“原来你气这回事。“
小李拂袖道：“气死我了，我出去透透气。“
乞丐伸伸懒腰道：“忽然出去了还有些舍不得。“
苦行僧摇头苦笑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可以要求他们再关你几天。“
乞丐道：“那倒罢了，好歹出去活动下筋骨。“
初六楼着了然欣喜若狂地说：“师父，太好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了然道：“嗯，这样甚好。“
苦行僧道：“耽搁时间太久了，我得去下一个地方。“
乞丐开玩笑地说：“和尚，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我觉得有意义，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你又不是如此吗？“苦行僧道。
乞丐道：“我可不如你，你心怀天下，我的眼界不如你，我活的比较自私。“
苦行僧道：“出去之后你将要去哪？“
乞丐道：“我要去京城看看。“
苦行僧道：“去京城？“
“我想去见识下皇帝老儿待的地方和跟咱们有啥不一样。“乞丐道。
“京城那么乱，你确定要去呢？“苦行僧道。
“我是个乞丐，乱与不乱跟我又何干呢？“乞丐没心没肺道。
苦行僧嗤笑一声道：“我说不过你。“
乞丐道：“和尚，你不跟我一同前往吗？“
苦行僧摇摇头憋了半天蹦出两个字：“不去。“
“为啥？“乞丐问道，“你不去解救苦难的众生吗？“
“没错？“苦行僧答道。
乞丐道：“难道京城没有苦难的人。“
“有。“苦行僧道。
乞丐道：“那你为何不解救他们。“
苦行僧道：“他们的苦是自己给自己添加的，我又怎能解救。“
（三十八）
小李还没把人放了，有捕快急匆匆来禀报道：“师爷有令，人先别放了。“
小李摸着脑袋道：“老爷，明明吩咐过放人的呀！到底是听师爷的还是老爷的。“
那个捕快道：“小侯爷的来了，师爷说囚犯不着急放，先放一放。“
“小侯爷？“小李张大嘴巴道。
那个捕快道：“师爷说了把衣服扣子系好，注意仪容仪表。“
那个捕快走后，小李啐了一口道：“切，跟我一样都是捕快，拿鸡毛当令箭。“
其他捕快悄声问道：“小李，那小侯爷是谁呀！“
小李道：“谁知道呢？“
捕头气急败坏地回来，把帽子丢向桌边道：“他娘的手气真不好，全输完了。“
旁边的捕快嘲讽道：“老大，跟你说了你最近走霉运，你偏不信。“
捕头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那个捕快闭上了嘴，捕头继续说道：“小李，不还意思，这银子得下次还你了。“
小李苦笑不得道：“老大，不着急，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还。“
捕头激动地拍着小李肩膀道：“瞧瞧，你不跟这些兔崽子，多跟小李学学。“
捕头喝了一口茶道：“老爷没说怎么处置这些囚犯。“
小李道：“老大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好遇到难题。“
捕头道：“什么难题。“
小李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捕头，他腾地屁股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地说：“你刚才说谁来了？“
小李道：“小侯爷。“
“他怎么来了？“捕头自言自语道。
小李追问道：“老大，这事由你定夺，你说该怎么办？“
捕头敲着他脑袋骂道：“蠢货，这还用考虑吗？“
小李道：“小的不明白，听老大您训示。“
捕头道：“你说小侯爷大，还是老爷大。“
其他捕快脱口而出道：“当然小侯爷大。“
“我们当然得听官大的。“捕头道。
其他捕快奉承道：“老大说的对，毕竟老大见过世面。“
其他捕快道：“老大，这小侯爷是什么来历。“
“这……“捕头吞吞吐吐道，他对小侯爷来历一无所知，面色赧红。
其他捕快道：“莫非老大连你都不知道。“
“谁说不知道？“捕头粗声粗气道。
“小侯爷……他。“捕头支支吾吾道。
“真可笑。“一个笑声从牢房里传来，捕头放眼望去见乞丐在捧腹大笑。
“乞丐，你在笑什么？“捕头道。
乞丐道：“我笑你打脸充胖子。“
捕头挺直脖子不服气道：“什么充胖子……“
乞丐道：“你明明不知道还非要说知道，这下出糗了吧！“
捕头道：“哼！我不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你知道吗？“
乞丐自信满满道：“我当然知道。“
捕头道：“乞丐你又吹牛了。“
“不信我给你说来听听，到时候你再看我是不是吹牛。“乞丐道。
捕头把那两双耳朵张开，冷笑道：“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既圣上即位后，颁布一条指令，所有亲王没有封地，更不能没得到圣上的诏令私自出京城，唯独只有一位亲王例外，他随圣上平定叛乱，管理内政。不过这位侯爷说来也奇怪，不要圣上任何赏识，把圣上赏赐的全部退回去。平日里足不出户，写写字，鉴赏几幅画。苏哈尔侯爷为人低调，很得圣上满意，不过他儿子苏克多跟他老子大不一样，专横跋扈。不过这小侯爷还有些本事，竟然没惹圣上不高兴，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乞丐，我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苦行僧道。
乞丐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些江湖人士口口相传而已。“
苦行僧道：“在我看来绝非这么简单。“
初六羡慕道：“人家生来就是富贵命，可咱们唉……“
乞丐道：“富贵有福享才是富贵，没福享那将是灾难。“
初六不解地问：“大叔，为什么要这么说。“
乞丐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三十八）
院子里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腰间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玉佩，手上把玩着一串佛珠，圣上尊佛敬佛，苏克多投其所好，自然在方面下了功夫。
苏克多看了眼书生气的师爷道：“没派人通知你们老爷吗？“
师爷道：“派人通知去了。“
苏克多不胜其烦道：“你们县老爷平日都不在府上吗？“
“小侯爷误会了。“师爷道，“尽来老爷子身体不好，老爷回去尽孝道。“
苏克多道：“我总听圣上说起你们县老爷的孝道，不过不能以此自傲，不把朝廷纲纪放在眼里。“
师爷唯唯喏道：“小侯爷谆谆教诲，小的会传达给大人。“
“师爷你还挺机灵。“苏克多道，“有机会本小侯爷引荐你上京长长见识“
师爷道：“多谢小侯爷您提拔。“
县老爷闻讯赶来，叩首行礼道：“小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听师爷说老爷子病重，不知当紧不当紧。“
县老爷瞪了师爷一眼，继续说道：“多谢小侯爷关心，老毛病了，兴许过几天就好。“
县老爷继续问道：“小侯爷，怎么突然造访弊县。“
苏克多道：“我来事出有因，听说大人不久前抓了几个杀人的囚犯。“
县老爷愕然道：“小侯爷远在千里之外，居然对弊县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苏克多打岔道：“大人少些哗众取宠的吹捧，多做些实事对老百姓才是当务之急。“
县老爷毕恭毕敬道：“小侯爷教训的是，下官一定吸收教训。“
“领我去牢里瞧瞧？“小侯爷道。
“小侯爷，您不是开玩笑吧！“县老爷道，他心想：“这大牢有啥关押着囚犯，有啥好瞧的。“
小侯爷眼睛尖锐，一股寒气直逼县老爷，他往后退了两步。小侯爷道：“我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不像？不像？“县老爷扬扬手道。
小侯爷瓮声瓮气道：“大人，那怎么请吧！“
县老爷吩咐师爷道：“师爷，你去前面招呼着，我领小侯爷去看看。“
师爷答道：“好的，老爷。“
县老爷领着小侯爷去了牢房，这些捕快大半辈子没见过侯爷长什么样，见苏克兰身上透露着贵气，眉宇间那股英气逼人。县老爷平日里颐指气使，此刻在小侯爷跟前像猫见了老鼠似的。
捕头和小李敛声屏气，仔细观察小侯爷的英姿和气宇轩昂。小侯爷道：“大人，让他们都出去吧！没有命令不肯进来。“
县老爷扬扬手道：“都听到小侯爷的吩咐了吗？都出去吧！“
所有的捕快异口同声答道：“得令。“
县老爷见这几个囚犯东倒西歪，傲慢无礼。初六紧挨着了然靠着，行名剑不离身盯着牢门外沉思。
县老爷道：“小侯爷来了，你们这些刁明还不接驾。“
乞丐冷冷说道：“老子正困着，天王来了都不行。“
“大胆刁明，反了真是。“县老爷道，“拉出去打个三十大板。“
“哪来的小侯爷架子好大。“乞丐道，“圣上大概也没这样的架子。
小侯爷冷笑一声道：“这位朋友你可别拿圣上的名义压我，我这人从未僭越不合礼法之事。“
乞丐不屑说道：“道貌岸然。“
小侯爷脸色难看，转而为笑道：“看来这位兄台对我颇有意见。“
乞丐道：“哼，我们何罪之有。“
“对本王傲慢无比难道不是大罪。“他转而面向县老爷道，“大人，这些囚犯不能出来为害一方，正午时分处斩了吧！“
“小侯爷这有些不妥……“县老爷说道。
“哪里不妥。“小侯爷心有不悦道。
乞丐高声喊着：“狗日的，你要草菅人命。“
乞丐的吵嚷着把其他人都惊动了，初六紧张地揪着了然的衣袖，慌张道：“师父，这下该怎么办呀!“
了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初六哭笑不得道：“咱们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了。“
县老爷道：“小侯爷，属下有些小事能否出去谈谈。“
苏克多含糊不清道：“奥。“
县老爷把苏克多拉到四下无人处，贼头贼脑道：“小侯爷，实不相瞒下官正想放了这几人。“
“放了？大人不知您是何意。“苏克多皱了眉头道。
县老爷道：“实不相瞒，家父病重偶遇一个和尚，说家父恶鬼缠身。说只要我释放这群囚犯，家父的病药到病除，不治而愈。“
“一派胡言。“苏克多拂袖怒道。
县老爷吓得用袖子擦汗，身子瑟瑟发抖。苏克多发问道：“那和尚现在在哪？“
“还在下官家中。“县老爷道。
“我去会一会这妖僧。“苏克多勃然大怒道。
“小侯爷，这不太好吧！我……“县老爷战战兢兢道。
苏克多道：“大人，你好歹是一方父母官，怎能受妖人蛊惑，任人摆布。你糊涂。“
县老爷连连答道：“小侯爷，是下官糊涂，下官的聪明才智怎能及得上小侯爷。“
苏克多道：“行了，赶紧领我回你府邸。“
“小侯爷，随我来。“县老爷在前面跑着，把大门敞开，小侯爷把前襟撩起迈过门槛。他好像想起什么，喊住县老爷道：“大人，稍等一下。“
县老爷道：“小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苏克多道：“先去趟客栈让尤御医随同而去。“
县老爷声音颤抖，吃了一惊道：“尤御医？难道是尤德詹“
“没错，正好验证一下老爷子是中邪了，还是生病了。“苏克多道。
尤德詹在京城家喻户晓，据说圣上都想见他一面。他有医术高超却不愿入职太医院，他只替苏哈尔侯爷一家看病，其余王宫贵胄找他看病，他都一口回绝了。他屈身于侯爷家不为酬劳，只为报答侯爷的救命之恩。
这其中缘故除了当事人知晓，其他人无从所知，只得清心寡欲的侯爷面子大，威望高，连这样不可一世的人都收为麾下。
大概十几余年前，一位身穿长襟大长褂的外乡人来京城见见世面，家乡闹饥荒灾民上万，有些已经活活饿死。很不巧他刚来第一天，包袱被人抢了，仅有的碎银也没了。
他饥肠辘辘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他路过一个包子铺，香气扑鼻的包子让他咽了咽口水，老板吆喝道：“客官，来个包子。“
他赧红着脸，摇摇头，走了很长的路腿都软了，身子都脱水了，两眼发黑昏倒在门口。他见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门庭装修得还不错。
当他醒来人在宅院里头，一个留着胡须，慈眉善目的长者拿着书津津有味读着，长者见他醒来把书放下，关切道：“你醒了。“
他说道：“是老先生您救了我。“
长者摸着胡须仰头大笑道：“先生，机缘巧合下在我府邸门口晕倒，恰巧又被我瞧见，因为你做了件善事你说是吗？“
长者吩咐门外道：“来人。“
一个下人跑进屋道：“侯爷。“
长者道：“下去给这位先生，准备些膳食。“
下人答道：“侯爷，小的马上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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