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四十九）
了然去了几天音讯全无，初六心里发慌，总是做噩梦醒来。梦里的师父血淋淋的，那双沾满血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道：“初六，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师父我……“没说完他咽了气，初六醒来后脸色煞白。
他把睡梦中的行名叫醒，行名没有怒气，他揉了揉睡醒惺忪的眼睛说：“怎么；了？“
初六道：“我梦见师父，浑身血淋淋的，太恐怖了，我担心他有个不测。“
行名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初六道：“这么多天没消息怎么不叫人担心呢？“
行名道：“这没几天，你再等等吧！“
初六心想：“不是你师父，你当然不着急。“
更初六生气的是刘飞虎和二黑子一唱一和说的风凉话，初六皱着眉头，恨不得冲上去挥拳打去。
刘飞虎道：“小和尚，没见过像你师父那么愚蠢的人，跟他们谈判？“
二黑子道：“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刘飞虎道：“当初就该听我的，混上山把他们一锅端了。“
二黑子仰头大笑道：“他以为自己是圣人吗？光凭他动动嘴皮子，说教几下，对方就会服服帖帖，笑话。“
二黑子从腰间掏出刀放在桌上，振振有词道：“看见没，这年头它说了错。“
刘飞虎道：“我看咱们也别等了，抓紧时间摸上去偷袭才是上策。“
初六担心地说：“如果他们惹怒的话，会不会把我师父给宰了。“
二黑子扬扬手道：“那可不好说。“
初六连忙否定道：“那可不行。“
刘飞虎道：“你再等下去，说不定也是老和尚的一具尸体。“
初六道：“住嘴，你不要说了。“
行名道：“你们就别在他伤口上撒盐了，给他添堵了，不是按约定时间还有一天吗？你们再等一天吧！“
刘飞虎拂袖道：“早知道不该跟你们合作，真麻烦。“
二黑子道：“他拖了咱们后退，老大，干脆别管了，咱们冲上去得了。“
刘飞虎阴阳怪气道：“看这小和尚可怜兮兮的，对他师父忠心耿耿，暂且再等等吧！“
二黑子道：“大当家的咱们真的这样等吗？“
刘飞虎道：“我想看看老和尚能不能成功，更何况我跟他还有赌约。“
二黑子用手抹着面叫苦连天道：“大当家我想你也被老和尚洗脑了，他的话怎能相信。“
刘飞虎道：“何妨呢？耐着性子看看吧！“
二黑子早就出去吆喝伙计给他拿壶酒，他喝到嘴里的只有一小部分，洒在地上倒不少，地上湿漉漉一片，他用喝酒表达对刘飞虎的不满。
初六心里很后悔，早知道当初一起跟师父上山，兴许还能有个照应，他望着圆圆的月亮，皎洁的月光，除了能看到山顶高高的碉楼，还有个黑影晃来晃去，估计有人在巡逻吧！
（五十）
初六的担心是多余的，了然没有畏缩对他来说危险像挠痒痒。众生平等，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而是应不应该。坏人也罢，好人也罢，在他眼中都是人，那是条鲜活的生命，不动干戈，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发生争斗双方都有死伤，对佛祖来说是罪过。杀生成仁舍生取义，对外人来说是很愚蠢的，对坏人不该讲仁慈，不该心软，他们是毒蛇，很容易会反咬你一口，如同农夫与蛇。了然愿当那个农夫，义无反顾，试图去感化那些毒蛇。
毒蛇终究是毒蛇，了然被五花大绑捆起来，他该庆幸这些毒蛇没用一杯毒酒毒死他已经谢天谢地了，他们用审讯的眼神看着了然，仿佛不从他身上探听出些秘密誓不罢休。
拿算盘的那人仿佛算盘是他的命似的，不管这东西有没有价值，他总会拨动算盘算算他的几斤几两，再算这件事有多大的风险。他头脑不错，不过为人过分小心，没做件事都小心翼翼，争取做到万无一失，零风险的计算。
那个粗犷的头领敞开着胸膛，胸膛有一缕很长的胸毛，他的样子像极一头熊。他说话粗声粗气，做事也鲁莽，大大咧咧。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比拿算盘那个相比起来，粗鲁和野蛮。
至于那个女人外表娇声娇气，弱不禁风，不显山不露水。她是最有心机，最心狠毒辣的。有个词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蛇蝎心肠。她装模作样绣着衣服，眼睛总会瞭望着别人。
拿算盘那个咄咄逼人道：“老和尚，你到底是谁？“
了然道：“我只是个和尚。“
粗犷的那人道：“哼，你想哄骗谁？你不远千里找上山寨，还跟我们说什么镖与不镖，你纯属诬赖我等名声。“
拿算盘的那人追问道：“你受何人指使？还有谁跟你一起上山？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了然道：“清者自清，又何必动怒呢？“
女人道：“老和尚伶牙俐齿，看来我们不给你些颜色看，你不会说实话。“
了然道：“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我不受任何人指使，只有我一个人上山。“
女人道：“和尚你连谎都不撒，你孤身一人独闯我们胆子，说出来谁信？你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了然用洪亮的声音答道：“我有着一颗坦荡的心又会怕些什么，我专程来见各位头领的。“
女人道：“老大别跟他废话，干脆把和尚宰了，挖个坑埋了算了。“
粗犷那人赞同道：“三妹说的对，干脆把和尚宰了以防万一。“
拿算盘那个伸手阻拦道：“大哥和三妹莫急，容我再考虑一下。“
女人道：“二哥，你为人太过小心了，一个老和尚怕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拿算盘那人道：“这和尚身份我们不了解不可轻易动手，山寨虽易守难攻，也经不住大面积的围攻，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女人道：“二哥向来谨慎，既然你这么怕那我来。“
拿算盘那个拼命喊着：“三妹不要冲动。“
那女人哪听拿算盘的劝，往了然肚子踹了一脚，了然哎呀一声。紧接着她又揪着了然的胸口衣襟，把了然提溜起来，了然都吓了一跳，这女人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女人挥着拳头威胁道：“快点说，谁派你来的，免受皮肉之苦。“
了然道：“我自个来的，没有人派我来。“
女人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女人挥拳砸向了然脸颊，了然脸颊红肿，掉了一颗牙，嘴皮鲜血淋漓。女人掐着了然脖子咄咄逼人道：“快说，再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了然透不过气来，这女人下手真狠。了然脸色赧红，急促地喘气。拿算盘那人坐不住了，他生怕女人把了然掐死了，他伸手抓着女人胳膊，好言相劝道：“三妹，消消气，你松开手。“
女人松开手，了然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苦水，声音急促地说：“姑娘，你差点趟上一条人命。“
女人哼了一声，嗤笑道：“老和尚，老娘身上的人命不只一条。“
了然道：“姑娘戾气太重，佛祖有云……“
女人揪着了然衣襟甩手一摔，摔在门把上，了然感觉胳膊和腰都不是自己的。女人道：“你的佛祖保佑你了吗？你可马上要命丧黄泉了。“
了然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嘴里轻声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粗犷的那人冷嘲热讽道：“和尚看你那么大个，白瞎了，没一点功夫，你手无缚鸡之力也敢来和我们谈判。“
了然感觉说话都没力气，他慢吞吞说道：“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握手言和有话好说，何必大动干戈。“
那女子掏出刀子，拿算盘那人惊慌失措，吆喝着粗犷那人道：“老大，不能看着三妹干蠢事。“
粗犷那人见拿算盘的嚷嚷着，连忙抱着女人，那算盘的把了然拉开一边。要不是平时勤于修炼，了然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女人不依不饶要揍了然，拿算盘那人道“三妹，你也别生气，关押老和尚去拆房，饿他个三天三夜他自然会向咱们跪地求饶。“
拿算盘的拼命像粗犷那人使眼色，那人也只好违心地劝道：“三妹，咱们就照老二说的那样去做吧！“
女子把刀子丢向一边，气得掀翻桌子，气哼哼地走了。了然被关进柴房，他能死里逃生已然不错，他没想到那个女人是个狠角色，看那俩男人都不敢对她大放厥词。
（五十一）
了然入被关押在幽暗的屋子里，好几天没见到阳光更没见到外人，难道真如拿算盘那人说的那样要把他活活饿死吗？了然怕死了吗？也不是，他信誓旦旦跟刘飞虎担保要和平解决。倘若时间久了没音讯，他们势必会攻上山头，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无论那三人罪恶滔天，其他的喽啰是无辜的，或者受这三人蒙蔽的。了然本打算能不流血就不流血，能少几人就少几人。
都是爹妈生的，倘若不是迫不得己又怎会落草为寇，把命系在裤腰带上为生。镖是李镖头的命，了然无论如何把镖顺利交往到李镖头上。了然希望是和平谈判，兵不血刃，从实际来看，谈判仿佛行不通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是不会放弃的。
半夜里们吱呀一声开了，闪进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胸前咕隆起来，像怀孕的小媳妇似的。他蹑手蹑手，动作灵活自如，像马戏团耍猴似的。
他摘下脸上的黑布，了然才看清那张脸，原来是猴子。他从怀里揣着一个饭笼，揭开上面的笼子，里面是香喷喷的饭菜，了然咽了咽口水，几天没吃饭，不仅肚里空空如也，连嘴唇都干燥的裂开一层皮，喉咙涩涩地憋着一口痰。
猴子道：“大师，饿了吧！赶快吃些吧！“
了然道：“施主，你们头领可吩咐过……“
猴子小声说道：“趁他们都睡着了，我偷偷过来的。“
了然把饭笼推向一边道：“施主，我不能让你冒险，万一被你们头领发现，你难逃干系。“
猴子苦笑一声道：“大师，难道你真要活活饿死吗？“
了然道：“饿死我也不怕？我只怕伤及无辜。“
猴子无奈地摇摇头道：“大师，你怎么死脑筋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了然道：“施主有所不知，我本意来为了和平解决，倘若因为我发生争执，是我不愿看到的。“
猴子道：“我原以为那些和尚满口仁义道德，今个我见到你才见到真佛了。“
了然道：“施主，此言差矣。“
猴子道：“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了然道：“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佛，不一定是我们出家人才是佛。“
猴子摸着脑袋道：“你越说越让人糊涂，难道不是只有你们才能见到佛吗？“
了然道：“我们不过空有一层皮囊而已，一个人做了好事就是行善，行善之人何尝不是佛。你和我没什么不同，你也可以成佛。“
猴子嗤笑一声道：“大师，我们可是土匪，手上沾了多少血你恐怕不知道。“
了然道：“谁没犯过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猴子道：“我猜你们肯定没犯过错。“
了然道：“何以见得，圣贤都会犯错，又谈何凡人呢？“
猴子牙齿咯咯作响，似信非信地说：“莫非您也……“
了然点头嗯了一声，猴子道：“你不会骗我吧！“
了然双手合十，虔诚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猴子又怀里摸出橙色瓶子递给了然道：“既然你肯吃饭，这个你收下吧！“
了然看了眼原来是跌打药水，了然致谢道：“多谢施主了。“
猴子说道：“我都听说了，你是为镖而来，你到底是谁？“
了然道：“我只是个老和尚。“
猴子道：“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
门外有些动静，猴子一惊，连忙把饭笼揣进肚子，又蒙上面，重复进来时那一套动作，门纹丝未动，猴子早就闪出屋外。他还不死心，偷偷观望来人是谁。来的那人偷偷摸摸，尽管蒙着面，他的步伐和身形，猴子猜到个大概。猴子心想着：“他怎么来了？“
猴子眼睛很尖，山寨里的形形色色的人他铭记于心。那步伐一看不像是女人，身形偏瘦，个子中等又疑神疑鬼，看到影子都以为站着个人，除了拿算盘的头领还会有谁呢？
果真就是拿算盘的那人，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破天荒的把算盘藏起来。他手里拎着笼子，贼眉鼠眼，时不时回头看着。
拿算盘的那人把那笼子放下，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了然喊道：“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拿算盘的仍旧没有说话，了然继续说道：“头领既然来了，何不跟老衲聊两句？“
拿算盘那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样也被人认出来。他揭下那层黑纱，冷笑一声道：“老和尚，你怎么知道是我？“
了然道：“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心却能看到。“
拿算盘那人道：“这些都是我命人做的，你随便吃些吧！“
了然道：“头领还是拿回去吧！“
拿算盘那人皱了皱眉头道：“你难道怕我下毒吗？“
了然道：“您误会了，我会担心你会跟那位姑娘起冲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拿算盘那人耸了耸肩膀，半开玩笑地说：“按你这话说，我还得感谢你呢？你难道真想活活饿死，你到底是谁？来的目地是什么？“
了然道：“头领你为何重复问着我，同样的话题，我仍旧会用同样的话回答你。“
拿算盘那人仰头大笑道：“老和尚，你还挺倔强，我这人偏要跟别人对着干，你不是想死吗？我偏不让你死。“
拿算盘那人点了了然穴道，把饭菜塞入了然嘴里，嘴填的满满的。了然脸鼓鼓的，气都上不来，与其说咽下去，不如说吞下去，喉咙被食物撑开，别提多难受了。
拿算盘那人道：“老和尚，我给你最后一次，你老实告诉我你来的目地。“
了然道：“我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了，你们为何不相信。“
拿算盘那人道：“哼，我反正不相信，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坚持要问镖的事情。“
了然道：“镖是镖师的尊严，他们为了这趟镖赔进了几条性命。我不能让他们阴魂不散，死不瞑目。“
拿算盘那人道：“那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们原本是老实本分的商人，被一群土匪劫了货物，家属惨遭土匪杀害。“
了然直言不讳道：“所以你们步土匪后尘，做起你们曾经痛恨的那类人。“
拿算盘那人咬咬牙道：“你说的没错，我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他们不劳而获。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横行霸道，老天不公平，我要跟老天讨个说法。“
了然道：“你们觉得这样做替死去的那些家人报仇了吗？他们心里很安宁吗？“
拿算盘那人拂袖怒道：“你懂什么？我们手刃仇人别提多痛快，我们把他们的心肝炒菜，我们喝他们的血。“
了然道：“阿弥陀佛。“
拿算盘那人揪着了然的衣襟道：“老和尚，你怎么能明白我们内心的痛苦。你们满口仁义道德，你知道民间疾苦吗？“
了然道：“你积怨太深，整日仇恨蒙蔽了。倘若放下一切，痛苦随之化去。“
拿算盘那人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敢情那些死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会心痛。“
了然道：“众生平等，我又怎会不心痛呢？既然他们因为匪患丧命，你们也应该将心比心别人的痛苦。“
拿算盘道：“老和尚，用不着你来教我，你一口一个慈悲为怀，在我看来假仁假义，你的佛祖能来救你脱离苦海吗？“
了然闭目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二哥，我猜到你来了。“那个女人像鬼一样出现在拿算盘那人后头。
拿算盘那人道：“你又想阻止我吗？“
女人抿嘴一笑道：“我也很好奇这个和尚到底是谁？经过你那么一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让他死了。“
拿算盘的那人愣了一愣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女人仰头大笑，根本停不下来。拿算盘那人制止道：“你笑什么？“
女人道：“老大说的没错。“
拿算盘的那人说：“他说什么了？“
女人道：“他说你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
拿算盘的那人辩解道：“我那是不是以防万一。“
女人从背后掏出刀递向拿算盘那人道：“那样正好，杀了这和尚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
拿算盘的那人犹豫不决，那女人急了嘶喊道：“既然你没胆量，那我来。“
女人挥刀向了然砍去，拿算盘那人连忙去阻拦，嘴里喊着：“三妹，不要冲动，听为兄一句话。“
女人哪能听别人劝，她咆哮道：“二哥，你再拦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念及咱们的结拜之情。“。
拿算盘那让人道：“既然你非要如此，我只能与你以命相搏了。“
女人咬了咬牙道：“二哥，你真的要与我相斗吗？你真让我寒心，咱们好歹也相依为命了这些年，你忍心手足相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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