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是白昼撕开的口子,明明在山腰的时候还有些夜晚紫幽幽的亮光,到了山下却只剩下浓墨般的黑暗,夜晚寂静无声,除去在路上脚步压过山草的声音再无别的动静。
刚从山下佝偻着背的老人,面色戚戚。混苍却有力的声音伴着缓缓叹息。“又一年了。”
身后默默跟着的男人轻声劝慰,“老爷子别伤心,明个就是您的大寿,也该开心些才好。”
“大寿?”老人面皮枯荣,平日里因着常开怀的笑纹拉了下来,含着严肃与怒意,声音有些凉薄。“这人那,过一年便少一年,谁知道我能不能过明年的大寿,说不定啊,连明天的也过不成了。”
“呵呵,怎么会。老将军要放宽心。”副官在后面笑吟吟道,眸子中的冷意消瞬而逝,在看见山脚的孱弱车灯时,手下意识摸到腰间的硬物,眸子更凉了几分。
四人开道,正中央的车子缓缓从山脚开出,黑夜映出来佝偻着的老人缓慢走至车前。
老人掩唇咳了几声,在随从拉开车门后抬步上车,却突然感觉到手里的拐杖却突然向背后的作力弯去,佝偻着背的人大惊,想要扯回,眉目一厉。
“老爷子对不住了!”
“周庭!你做什么!”
被怒斥的人充耳不问,唇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弧度,却突然间听到一声巨响。
那名周副官继而痛苦的捂腿倒下,发出惨叫,再看时他的腿已经被打出血洞,不断向外冒着血,在奚落的车灯下,脸色疼的发白。
“哼。”老人拐杖猛起猛落。又怒又急:“果真是你。”
姓周名庭的副官一看事情垂败。连忙看向守在车两侧的四个人,着急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谁抓住黎绍大大有赏!”
但几人丝毫不动。周庭浑身一震,“你们……”
黎老爷子痛心疾首地看着地上面目狰狞的人,虚虚叹了口气。“有人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周庭,你跟我已经有二十年,为何背叛我?”
周庭脸上已经出现一派灰白神色,眸子痛苦,“老爷子对不住了。”说罢枪支迅速出鞘,有护卫上前护住的黎老爷子的同时,那周庭直直的冲着自己的脑袋去。
他要自杀!
“不……”要字还未说完,就有听见他的痛呼,枪支落地,手上赫然扎着一把匕首,身后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因为他儿子被抓,受制于人。”
听着熟悉的声音,黎老爷子的眸子远比刚刚的震惊更加错愕,从某一处迎着车灯走上前的男子,面容硬挺俊美,眸子深邃而晶亮,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气骂道:“好啊,你小子!早就知道你偷偷来了淮北,如今终于舍得出来了!”
“外公!还有我呐。”先前守在车旁的黎老将军的娃娃脸外孙冯明辉扭过头来,笑眯眯道。
席云深挑眉抿了唇,五官化了一层柔色,声音还带着凉意。“黎爷爷好久不见。”看着黎老爷子几乎想抱他的样子连忙躲开,干咳了一声。“黎爷爷,先看看你的副官吧。”
“好啊,你俩小子,回去在收拾你们。”
黎老爷子原本和善的脸上瞬间冷肃,还算澄明的眼睛盯着地上蜷起来的人,旁边的席云深一脸平静拔下来自己随身匕首。
“周庭,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罢,招了招手,瞬间有在山坡附近埋伏的人涌了上来,制服了满脸不可思议的周庭。
“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我早知道了。”黎老爷子叹口气,看向旁边静静站着的席云深,瞪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傻外孙,胡子一吹怒道:“你小子前个给我的那封提醒信,也是受了云深的指使吧?”
冯明辉嘿嘿一笑,上前揽住自家外公的胳膊,带着讨好的笑容,“这您都看出来了。”
黎老爷子痛惜地看向被带走的人,“先压密室,我亲自审。”
周庭浑身一颤,眸子里这才浮现了一丝悔意,旁边的人已经恭敬应下,带着他上了开来的军车。
冯明辉怕他难过,拉着他的胳臂闹腾的问他怎么发现的。
“你那榆木脑袋呦,要是能发现这些,我也谢天谢地了。”黎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挥开他的手,上车,嘴巴撅起,“哼,骗得我老头子好苦。”
冯明辉立刻凑上前,“外公,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吗?这下就好了,明日你过寿可热闹了。”
“你小子,怎么还不上来?”
席云深眸子淡淡从山上收回来,仿佛是无意中看过去的一般。但冯明辉还是和黎老爷子对视了一眼,正由于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觉他已经伸手进来了,还推搡已经呆掉的冯明辉,声音慵懒,“坐前面去,我和黎爷爷一起坐会。”
冯明辉失笑,连忙下车,“好好好。”
……
素日喜清净的黎府此刻灯火通明,看着眼前熟悉的男子,黎府的老管家差点叫错。“席……不不不,席督军。”
席云深难得嬉笑的与熟悉的人打过招呼,看着唇角怎么也闭不上的黎老爷子却在故作深沉的脸色,乖乖跟着去了书房。
门嘭的一声关闭,黎老爷子看着抹鼻尖的冯明辉怒道:“好啊,今早儿我还问你有没有云深那个臭小子的信,结果你倒好了,白天说没有晚上倒和这臭小子一起联合起来骗我。”
冯明辉连连摆手,“外公,我冤枉,我也是被迫隐瞒的,人家云深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身为淮南督军和您身份一样,他一令下,我能不听从吗……”
书房内看热闹的几个心腹也全是识的从小跟在黎老爷子身边的席云深的,所以同时或好奇或激动地看向席云深,后者一脸坦然,闲坐在靠椅上,微微一笑。“爷爷,我十天前来到淮北,之所以没事先联系您,是想送您一份大礼。”
黎绍不同于席世城的恩威并施,他向来和蔼的很,看着小半年没见的席云深也不忍心责怪,似老顽童一般嘟囔道:“来就来了,还准备什么大礼?所以准备的是什么?”
众人失笑,席云深墨眸和冯明辉对视一眼,多年朋友他便知道他是何意,扬唇一笑,“外公,云深哥刚回来探亲,想必你们也有不少话要说。”然后大剌剌一挥手,“走走走,给他们爷俩留点说话的空。”
席云深在黎老爷子的认真爱怜注视下,颇有压力抬头。“爷爷,你慢慢听我说。”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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