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今古传奇·武侠版第422期 > 怪祠堂下 4
    李泠听他声音中别有一股执著,心内不由闪过一念:不管怎样,他家四代给一个被夺位的太子守墓,倒也颇为忠义!

    “——只怕由不得你们了!江湖中近日盛传‘御天魔咒’——天钺斩出,魔兴道枯!都说这天钺斩,已快要出世啦!”

    随着这道冷冰冰的声音,贺半江干瘦的身影一步跨入。

    “黎庄主,你胆大包天,竟连我罗织门的人也敢杀!”他笑吟吟地瞥了眼石和尚的尸身,冷笑道,“不过石和尚这厮久不服我管教,死了也好!”

    黎青戈又惊又怒,暗道:我悄悄约得那石和尚来此,本就是想将他们分头除掉,怎么这贺半江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赶来了?惹上了罗织门,只怕后患无穷,须得速战速决!

    他目射寒芒,大喝道:“一丘之貉,那阁下便留在此处陪他吧!”低喝声中,双袖疾吐,柔柔的袖剑如两道白虹,射向贺半江。他剑势一起,便似两条白蛇盘旋,舒张灵动。

    贺半江右掌轻挥,一只黑黝黝的铁棒已连环戳出。这几棒出招迅捷,犹似鹤嘴啄蛇,只闻铮铮几响,已将黎青戈的袖剑荡开。

    黎青戈的袖剑跟他铁棒一触,登觉内力受震,但想到今日若是放走了此人,只怕后患无穷,只得奋力提振真气,袖剑起伏,猛力攻上。

    便在此时,陡觉一股怪力自旁袭来。这力道沉浑刚劲,来势却是不快,黎青戈忙回身连挥两剑挡出。

    烛光飘摇间,却见一道矮壮人影斜刺里挥拳闪到。那人拳到中途,拳势疾变,由沉稳如山,忽地化为轻灵如羽,竟从他一对袖剑间钻入。

    黎青戈闷哼声中,肋下三处穴道尽被拍中,踉跄坐倒在地。

    李泠大吃一惊,这黎庄主的袖剑功夫闻所未闻,武功着实不低,但此时却当不得矮壮汉子的两拳。

    那矮汉已拍了拍手,冷笑道:“居然让老子出了两招,倒也有些斤两!”话声如闷雷鼓荡,凝而不散,撞入耳中让人分外难受。

    黎瑛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了爹爹。却见阴暗的堂内已多了三人,当中那矮汉形容狰狞,散出一股冷傲雄霸之气,相形之下,他左右两侧之人虽高大威武,气势却弱了许多,跟在他身后,就如仆从一般。

    贺半江忙向那矮汉躬身赔笑道:“胡阁主来得好快,这两招彻地钻山的坤土化劲,当真让属下大开眼界。”

    那矮汉冷冷道:“这等大事,谁敢耽搁?接了你的飞鸽传书,老子自是马不停蹄地赶来。”

    黎青戈双眸一寒:“罗织门……朱天阁阁主,彻地龙胡慰?”

    “有些见识,竟知道老子的大名,呆会赏你个全尸!”那矮汉擦了擦鼻子,闷声道,“贺老六,你能耐不小,竟查出了这青蚨宫所在!那魔宗大炼魂法又是怎么回事?”

    “全仗阁主指点得当。”贺半江忙躬身赔笑,“魔宗大炼魂法最重的,乃是天地人三才之器。属下勘验风水,正是看破了其中的地器,才查到这青蚨宫所在。”

    他此时胜券在握,兴致颇高,侃侃道:“地器,是此处地势,为五龙取水局和形若金鹏的鲲鹏岗。人器,便是李建成的人头,他是太子龙体,被射杀后更成了一条怨气冲天的怒龙。天器便是时日,此地野僻荒凉,不为人知,以如此夺尽万物造化的天地人三才之器,日夜滋养那把魔刀。经得八八六十四载春秋之后,魔刀出世,便会重振魔宗,乃至天翻地覆,动摇天下社稷。亏得阁主造化过人,亲率我等赶来此地,正可破去这邪法,以免这魔刀祸害世间!”

    李泠在旁听着,不由将信将疑,暗道:真他姥爷的稀奇,左右不过是一把破刀子,如何能重振魔宗,又如何能动摇天下的社稷?老子还是脚下抹油,及早逃走!想到逃跑,不由偷偷望向黎瑛,但见她小脸苍白,一时心下不忍,只得顿住步子。

    胡慰连连点头:“贺老六,当真取得魔刀,便算你头功,只管等着门主重赏。”

    贺半江忙道:“有阁主在此,半江哪敢居头功?”

    “先说正事吧。”胡慰翻起眼睛,叫道,“黎庄主,你家这青蚨宫,到底在何处?”

    黎青戈黯然摇头:“我家世代在此守墓,也只是古老相传在这祠堂下有座地宫,却不知详细所在!”

    “你老东西不说,难道咱们便寻不到么?”胡慰向两名巨汉一挥手,“欧雄、阮十三,都给我打起精神,速速搜寻那鬼宫所在,谁先找到,头功一件!”

    四人立时便忙碌起来。贺半江挥着那铁棒四下里敲打,胡慰则慢吞吞地东踏一脚,西踩一下,看似闲庭信步。

    相形之下,阮十三和欧雄这两个巨汉最是声势惊人,他们不住地挥掌拍向地面,巨掌轰击下,地上砖碎土翻,如遭雷击。

    李泠心内惊急,便想趁乱溜走,但见黎瑛正紧紧扶住她爹爹,又想:这会丢下黎瑛这傻丫头,颇有些不仗义。一时犹豫不决。

    “全住手吧。”胡慰忽地停住了步子,对兀自忙碌不停的两个巨汉喝道,“老子早以坤土化劲探过了,这地下全是实土。黎青戈,你老实说了,老子给你个痛快,不然,罗织门的三百六十五般酷刑,都要在你身上试上一试!”

    黎青戈依旧低眉垂目,只冷冷道:“老夫早说了,太子爷到底埋骨何处,咱们一概不知,也不必知道。”

    胡慰哧哧冷笑:“好,欧雄,这小妞便归你了。”

    那巨汉欧雄面露喜色,舔了舔大嘴,似喘似笑地道:“多谢阁主赏赐!”大步逼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向黎瑛。

    黎瑛吓得浑身都软了,娇呼声中,强撑着挥剑向他刺去。欧雄巨掌轻挥,一下子扫得长剑脱手。

    李泠听她叫声惶急,心内猛然一热,横身扑上,遮在她身前,叫道:“你姥爷的,你们一群大男人,怎么来欺负一个小女孩?”

    欧雄这时烧身,给李泠一拦,狂性大发,一把掐住了李泠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

    “李泠!”黎瑛惊呼声中,强撑着跃起,飞腿踢向欧雄的软肋。这一腿实实在在地踢中,却觉如同踢到一块钢板上,黎瑛痛哼一声,跌倒在地。

    李泠被巨汉提在半空,心知不妙,脑中灵光一现,大喊道:“我知道那鬼宫在哪里……”

    欧雄一惊,登时松手,喝道:“在何处?”

    “在……”李泠一下子摔在地上,呼呼喘气,指着那副血甲,“就、就在那铠甲后面……”

    众人的目光全集在那铠甲上。闪着金光的甲胄静静地挂在墙壁上,胸前的那抹血色在灯焰上幽幽闪烁,恰似冰冷的目光。

    胡慰沉吟道:“镏金明光铠,这想必就是李建成当年所穿吧,瞧那胸前血孔,莫非是被太宗皇帝射的?”

    “阁主高见!”贺半江一脸恍然大悟之状,点头道,“那妙风子将这血甲悬挂在此,必有深意。只怕箭孔所在的护心镜,便是枢纽!”

    胡慰转头望向李泠:“小子,你是怎么知道这天大机密的?”

    李泠的一颗心怦怦乱跳,暗道:我怎么知道?小爷不过听说那铠甲有毒,这才信口开河,骗骗你们这些狗而已。哎哟,这几个狗贼可别害怕墓穴的机关,再让老子去给他们做挡箭牌?情急生智,忽地双手捂住脖颈,倒在地上,装作被掐后气息不足,难以说话,只在那呵呵喘息。

    不想欧雄却是个十足莽汉,心急火燎地大步走去,叫道:“这鬼铠甲后到底有没有密道,老子一看即知!”他毛手毛脚地抓住了护心镜,猛力一扭。

    “咕咚”一声怪响,铠甲后的石壁上灰尘散落,欧雄满头灰尘,嘶声叫骂着,愈发用力地扭转护心镜。

    忽听得嘶嘶轻响,几道暗芒已从铁甲后而出。

    “是暗箭……”贺半江的喝声未落,十余支短箭已射到了欧雄的身上。噗噗怪响中,射到欧雄身上的短箭竟全被他的护体真气弹开。

    欧雄仰头狂笑:“这什么妙风子还是魔宗第一妙手?做的玩意全是泥塑纸糊……”

    那笑声忽然顿住,欧雄的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古怪神色,踉跄退开,缓缓举起双手,嘶声道:“毒……甲上有毒……”

    飘摇的灯芒下,只见他十指均已肿胀发黑,形状骇人。忽听他一声惨嗥,声音凄厉,跟着如一座小山般砸倒在地,胸前赫然插着两枚短箭。原来他指上染了铁甲之毒,横练的护体真气随之消散,最后射出的这两枚短箭立时透胸而入。

    另一个巨汉阮十三又惊又怒,一把揪住李泠的脖领,高高举起,大叫道:“臭小子,你胆敢使诈撒谎,老子让你给欧大哥偿命!”

    李泠给他摇得浑身骨架如欲散开,忙哭叫道:“你若杀了小爷,保管你死也找不到那青蚨宫……”

    阮十三大怒欲狂,还待叫骂。

    胡慰忽地探手,在他臂弯处一捋。

    这一捋随意至极,阮十三却浑身剧震,五指一松,李泠已被胡慰拎了过去。

    “小子,你知道什么底细?”胡慰死盯着李泠,森然道,“这铠甲后有青蚨宫,你倒是听谁说的?”

    李泠给他冷飕飕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索性摆出一副吓破胆的孩童模样,哭哭啼啼道:“都是这瘦竹竿贺半江说的……”

    贺半江大奇,叫道:“胡说八道,我何时跟你这小毛孩说这些事!”

    “你自然不会跟我说,呜呜,可我全都听到了……那天我陪着小姐在院外玩耍,一只蹴鞠被踢得飞入后院,我跳过去取,恰在窗根外听得你贺半江与石和尚在屋内低声吵嚷。那时你似是喝多了,吵嚷什么祠堂,说那地方是什么五龙取水,偏在对面,有座鲲鹏岗,土色金黄,是十足的金鹏,恰好压制住龙气……这才使得望气之人多年来也未发觉这地界……我还记得你说了句话,‘最紧要处,便是祠堂内的铠甲,甲后必有密道’……”

    他跟随李浔阳多年,粗通风水之学,什么金鹏压制龙气等语本是信口胡诌,但胡慰却信了七八分,只道这等话绝非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所知,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贺半江惊怒欲狂,喝道:“你这小贼血口喷人!”挥掌抓向李泠脑顶。

    啪的一声,胡慰左掌飘然迎上,贺半江跟他掌力一交,登时浑身巨震,踉跄退开。

    “贺老六,”胡慰嘿嘿冷笑,“你急什么,便当是听故事,让他再说!”话虽如此,却将李泠放下了地来。

    李泠察言观色,料想谎话生效,想到胡慰进门时曾说了一句“飞鸽传书”,便愈发信口开河地编起故事来:“后来贺半江便和那石和尚吵了起来,乱乱糟糟的,我也听不明白。只知那石和尚说什么要立时‘飞鸽传书’,贺半江却不允,说这头功最好咱们独霸了。你们越吵越凶,你还叫嚷要杀了石和尚……”

    他年纪虽小,但多年来跟着李浔阳用嘴巴吃饭,已颇能鉴颜辨色,早发觉罗织门这几人极好溜须拍马,动不动就叫嚷“头功”,便随口编造出贺半江要独揽功劳的故事来,只盼着挑得他们火起,最好立时大打出手。

    不料这故事却正切中罗织门的软肋。要知罗织门内高手众多,为了争功,相互间暗战私斗极多。而胡慰对心思诡诈的贺半江也颇多防备,特意派了与他不睦的石和尚同来,而偏偏石和尚先被贺半江当了马前卒,任由黎青戈斩杀。

    “贺老六。”胡慰目光已变得阴冷如刀,“石和尚之死,委实有些蹊跷啊!”

    贺半江几乎要被李泠气疯,嘶声叫道:“阁主,这小贼信口诬人,居心叵测!他说得天花乱坠,但这铠甲后哪有什么青蚨宫,哪有什么密道?”

    话音未落,忽然间咔咔声响,大殿内似有怪牛哞叫,那铠甲之后的墙壁上缓缓现出一道巨大石缝。

    众人全屏住了呼吸,便连黎青戈都骇然睁大了双眸。

    原来这铠甲虽是虚挂在墙上,但那护心镜后却有一处暗轴与那墙壁相连。

    先前欧雄大力扭转下,发动了第一道暗箭机关,过了这多时候,冷箭放尽,枢纽后绞盘转动,悄然发动了第二道机关。

    难道老子金口玉言,竟能一说便中?李泠心内又惊又喜,随即哈哈大笑:“瞧见了么,小爷说得不错吧,贺竹竿当真知道这机关所在!”

    贺半江的瘦脸却拧成了苦瓜样,张口结舌道:“这、这、阁主……这纯是……”

    “纯是这小子误打误撞罢了!”胡慰倒立时定下了心来,嘿嘿一笑,“老贺,咱们多年的交情,我怎会听这顽童的几句屁话!”

    贺半江连连点头,如释重负道:“是,是,阁主法眼如炬,神机妙算,岂能受这小贼蒙蔽!”

    胡慰哼了一声,扫了眼目瞪口呆的阮十三,喝道:“青蚨宫的密道已现,想升官发财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阮贺二人齐声领命。

    隆隆怪响声中,墙壁上现出一道向上倾斜的孔道。这孔道高不过五尺,宽仅三尺,乌沉沉的,犹如一只怪兽霍然张开的大口。

    贺半江恍然道:“哈,这祠堂依岗而建,挂甲的这面墙壁之后就是鲲鹏岗,原来这鬼宫不是建在地下,而是嵌入了山岩内。”

    一股沉闷腐败的气息正从那孔道中散出。众人均知这等封闭了几十年的墓穴,其中必有腐气,都掩住口鼻,四散退开。

    众人心神慌乱之际,忽然间人影疾闪,贺半江蓦地嘶声惨呼,向外远远跌出。

    烛影飘摇间,一道人影斜刺里闪现,一把将李泠扯到了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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