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兄弟,这两天晚上吵到你了是吧?我也知道我这嘴啊,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以前跟袈那的时候,我和他住一块儿都习惯了,所以,一下子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芬金思见自己坐下来之后其他人明显找不到话题接着聊天了,便主动给长冬青道了个歉。
长冬青放下勺子,连忙摆手说:“没必要这样的,芬金思,以前我住学院寝室的时候,也经常和室友们聊到很晚才睡觉。”
“我知道你跟你同学那是找得到共同话题,聊得开心,而我跟你之间呢,就是我在单方面对你念叨,你肯定嫌我烦的。”这些精致的茶点摆在芬金思面前,他自己却一下也没动,“不过你放心,过两天我和袈那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就清净了。对了,你也可以把丁兄弟叫回来,毕竟那本来应该是他的床位。这样,以后我回来的话就不会再打扰到你了。”
“芬金思?”米凯尔看他一直低着那颗顶着乱蓬蓬金发的大脑袋,像一只做错了事认罚的胖熊,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就像大家有目共睹的那样,芬金思来公会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快速拉近他和大家的关系,也许是他过于心急的原因,总之他的做法非但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反而让有些人因为嫌麻烦就有意回避他。
可能芬金思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今天在展会的时候,米凯尔就看出他有些无精打采的。
“嗯?怎么了?”芬金思微微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到公会之后除了袈那修罗,还没有人主动喊过他的名字。
米凯尔松开杯子,两只手掌交错着握在一起,神色认真地说:“芬金思,你在公会里没有必要刻意跟大家拉关系,咱们都是一个会里的同伴,相处得久了自然就会成为朋友。不用太拘谨,也不要太轻浮,保持平常心就行了。”
顺点点头,赞同地说:“我没比你早来公会几天,现在在公会里跟好多人都是朋友了,我爷爷以前给我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在泡一杯茶,水太窄了,涩口,水太宽了,寡味。所以,究竟应该倒多少水,就看你自己的把握了。”
“哎呀!难得你还会说这么严肃的话呢?不对!这话是你爷爷说的,不算你说的。”长冬青似笑非笑地看了顺一眼。
顺领会到了长冬青眼神中的意思,猛地把手里的杯子拍在桌上:“长冬青!你知道猎人和刺客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长冬青下意识问:“是什么?”
“你走起路来的时候是弯的!”顺下半句话脱口而出,结果说完之后她自己先红了脸,赶忙把杯子端起来假装喝饮料。
一桌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连反应过来,秦淳和张顺泽简直要笑疯了,俩人分别晃着长冬青的肩膀,一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直念着:“绝了!冬青,绝了!”
另一个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整张脸笑得通红:“冬青,我以后都不能直视你们那条蛇了啊。”
长冬青目瞪口呆地看着假装喝饮料的顺,被顺察觉到后,悄悄给他做了个鬼脸,瞬间,长冬青有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错觉。
“咳咳,顺你这次有点过分了哈。”米凯尔帮长冬青说了句话,但她脸上的表情证明了她正在憋笑,而且憋得很难受。
顺瞪了长冬青一眼,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嘟囔着说:“你这辈子最该后悔的事情就是当了刺客,还碰到了我。”
她的小声嘟囔让长冬青一字不差全听到了耳朵里,长冬青忽然感觉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干多了缺德事儿,为啥偏偏让他摊上这个活宝了?不就是当初不小心撞见某个离家出走的落魄公主偷人家粮食嘛?至于这么记仇么?
芬金思感激地看了长冬青一眼,他知道长冬青和顺在用这种方式为他化解之前的尴尬,帮他拉近与大家的距离,不过,冬青兄弟为此付出的“代价”好像有点儿大。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之间的关系。”芬金思说,“我总是想在中间插一个队进来,但是我的体型好像有些太大了。”
芬金思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松手的时候肚子上泛起一道波浪。
“你们还没出去经历过外面的人情事故,所以不能体会到我的苦处。”芬金思下定决心,今天敞开心扉跟大家好好聊一聊。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或许这也是除了芬金思的自我介绍以外,他们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他说话。
“我十五岁那年从战士学院毕业,成为了‘青木级’职业者,直到遇上袈那修罗以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整天蹲在我们那儿的职业者大厅等着有人愿意跟我组队一起去做任务。”
“我是一个胖子,也是一个‘磐武’战士,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耐揍的胖子。那些跟我组队的临时队友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总是把任务中最危险的环节交给我去做,遇到棘手的情况时就让我拼命顶上去。”芬金思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油腔滑调的人,我不断地对着镜子练习怎么与人交谈,因为我期望自己能在三分钟内和那些队友们拉近关系,希望他们能对我产生一点点好感,这样我就不至于在队里充当一个沙包了。”
“然而,那些所谓的‘同伴’,没有一个愿意在任务后接纳我,他们总是微笑着委婉地拒绝我,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果断得像一个个匆匆的过客,而我只是一个没有资格跟他们一起去看沿途风光的沙包罢了。”
“散人职业者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人会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浪费一秒钟。谈的拢,握个手,谈不拢,转身走。‘同伴’这个词也就被我渐渐遗忘在了快节奏的生活中,我已经忘了真正的友谊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培养的。”
这天晚上,在饮鹿亭喧闹的店里,长冬青他们安安静静地听芬金思讲了许多他以前的事儿,当他把这几年来的辛酸和苦楚一吐为快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后来,大家在饮鹿亭一边合力解决着芬金思点的满满一桌甜品,一边开心地聊着各种话题,芬金思笑得很傻,这是他六年里第一次感觉到朋友们围在身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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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次,小天你要注意配合库娅的节奏。”尤伽鲁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下训练室,他正陪着库娅和骆小天进行对战训练,等明天他们就要去参加“青木级”考核,所以打算在今晚加练一下。
库娅揉了揉通红的手腕,尤伽鲁手里的铁棍落在他们俩身上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留情的,骆小天的手臂上还印着几条红彤彤的痕迹。
“听见没啊?笨死了!”库娅撒气似的一巴掌拍在骆小天的盾牌上,仿佛在埋怨这块厚重的铁疙瘩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们两个人。
骆小天沮丧地垂着脑袋,低声“哦”了一句。
远处,袈那修罗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被勾勒出一道硬朗的轮廓。哈特雷亚和底比斯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他背后的栏杆上来回晃悠着小短腿。
“尤伽鲁哥哥太严厉了吧。”底比斯有些同情地看着库娅和骆小天一次次冲向尤伽鲁,又一次次灰头土脸地被打了回来。
哈特雷亚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他忽然想到,要是以后他们年龄再大一些,尤伽鲁会不会也这么严格地对待他们?想到这里,哈特雷亚再看着库娅和骆小天的身影时,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袈那修罗看到的却是以前的自己,几年前自己还在公会的时候,尤伽鲁也像这样经常被自己拉来这里训练。那时候的尤伽鲁倔强得像一只小狼,每一次训练不累到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他还记得有一次,尤伽鲁生病了,发高烧,脑袋被烧得糊里糊涂的。自己担心他,就在医院里陪了他一晚上,没合眼,结果这小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冲他脸上来了一拳。原来尤伽鲁生病的时候还在想着跟他训练呢。
不过,这小子现在也长大了。
袈那修罗这次回来公会最欣慰的就是能看见这些几年不见的弟弟妹妹们仿佛一下子都长大了,慢慢地能够独当一面。
“库娅,小天,你们休息会儿。”袈那修罗忽然决定亲手试一试尤伽鲁如今的深浅。
库娅听到袈那修罗的话,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赶忙拉起骆小天一溜烟跑开了。
哈特雷亚和底比斯窃窃私语道:“这下尤伽鲁哥哥要被修理了。”
尤伽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袈那修罗,忽然笑了笑,把手中的铁棍递了过去问:“要用这个么?”
袈那修罗接过铁棍,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好啊,跟我当年打你的那根手感差不多。”
话音未落,袈那修罗猛地一偏脑袋,躲过了尤伽鲁不知道何时从身后掏出来的另一根铁棍。
“好小子!还藏着一根?”袈那修罗闪过尤伽鲁的袭击后,飞快地反手回击。
“我保证再没有了。”尤伽鲁架住对方的铁棍,嘿嘿一笑道。
两根铁棍在他们手中挥舞地呼啸有声,无数灿烂的火花在连续而快速的碰击声中一闪而逝,他们交错起舞的身影连同铁棍,像两团黑色的旋风,席卷了整个训练室。
四周的灯光摇摆不定,场地中央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仿佛摇晃成了一百个、一千个扭曲的碎片,像是在篝火旁祭祀仪式上的群魔乱舞。
随着一根铁棍从这场飓风中飞出,倒插在地上,墙上的乱影瞬间消失了,周围的灯光也恢复了平静,能证明刚才这场风暴的只有还萦绕在旁观的库娅四人耳边的嗡鸣声。
尤伽鲁的胸膛明显起伏着,他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显眼的红印,手中的铁棍此时正斜插在地里,尾端还在微微颤抖着。
袈那修罗的铁棍依旧握在手里,他低头看了看右手肿起来的大拇指,摇头失笑道:“你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下手却刁得很。”
“不过,打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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