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洞里传出的奈瑟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他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一样,然而,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分享到奈瑟尔的喜悦。
“准备吧,出事儿了。”海姆达顿很平静地从战术包里摸出几个“暗阱震”夹在手指间,在奈瑟尔的声音消失之后,只过去了短短数秒,一声蕴含着怒气的咆哮伴随着隆隆作响的摇晃地面从洞中响起。
“奈瑟尔!”看梅洛的样子,他似乎打算就这样空着手往地洞里钻。
可惜海姆达顿弹出去的“暗阱震”比梅洛脚上的动作更快,一团黑色的泥浆似的粘稠物在梅洛脚下爆开,与空气接触的极短时间里,粘稠物不再是软塌塌的了,它迅速硬化,表面的每一个小泡沫都凝固成了一个类似于鱼眼一般的小球。
梅洛猝不及防,一个跟头就要往前栽倒,可是脚下的凝固物把他左脚脚踝以下的部分都跟地面紧紧地粘在一起,这个坚固的支撑点让他还有机会迈出右脚,稳住身体。
深吸一口气,梅洛还是没法压下心头的怒火,回过头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在另外四个人身上来回移动,说实话,刚才的慌乱之中,他并没有看清是谁用陷阱暗算了自己。
让梅洛失望的是,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地底那头被奈瑟尔扰醒的铜角巨蜥已经破地而出,正张牙舞爪地准备发泄一场。在它破开地面的时候,一个蜷缩着的身影从它身旁翻滚出来,看上去像是被巨蜥的粗暴动作硬生生从地底挤出来似的。
每一次翻滚,奈瑟尔的右半边身子就喷出一道道血线,右边衣服被浸得通红,这些喷溅出来的血液都来自于他右臂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在海姆达顿和法斯特联手从巨蜥身边夺回奈瑟尔的之后,秋红阶只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海姆达顿看了好一会儿,也拿不准奈瑟尔这条胳膊到底算断了还是没断。仅剩下一点点皮肉连接着他的右臂与肩膀,白色的骨头茬子嵌在肌肉里,到处都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能在受了这样的重伤后还能保持清醒的,奈瑟尔也不例外,那么在他昏迷的时候至少不必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们!把我放开啊!”大家都关注着奈瑟尔的伤势,一时忘记了被困住的梅洛,听到他的叫喊,海姆达顿这才想起他来,赶忙帮他解除了陷阱。
梅洛狠狠地瞪了海姆达顿一眼,便推开他和法斯特,结果他一看见奈瑟尔的伤势,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冰凉的寒意划过全身。
他的嘴唇蠕动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铜角巨蜥可没这么好心等他慢慢平复感情,巨蜥常年生活在地底,这时候一下子跑到地面上来,等它适应了地面世界的光照和温暖的空气后,就准备教训这些扰人清梦的冒失鬼了。
铜角巨蜥的视力在阴暗的地穴环境已经退化到了眼睛只是摆设的地步,它们在地道里飞快穿行靠的是脊背上长出的一条纵向的长长的薄膜来收集口腔发出声波的回声,以此判断周围情况,这条薄膜可以自由地向两边展开或是向里合拢,像鱼脊一样排列的骨刺支撑着这些薄膜,它们只需要轻轻动一动背上的肌肉,就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这长长的“耳朵”。
巨蜥的嘴张了张,发出人类听不到声波,同时它小心翼翼地舒展开背上的薄膜采集回声,从回声信号中它“听到”了斑驳的,毫无规律性和方向性的噪音,那是地面的杂草,低矮、广袤、杂乱,让它提不起任何戒备心。
远处的缓坡让这些杂草和泥土颗粒的回声稍微整齐了一些,也成为了一个比较好的背景板,使得那道真正让它在意的,方向不停变换的,突兀的回声,更加清晰得显露了出来。
法斯特并不知道他手里光滑的盾牌为他吸引了巨蜥的大部分注意力,这时候只要他把盾牌使劲儿扔出去没准能偷袭得手。可是法斯特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他的视角里,巨蜥正戒备地“盯”着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还站着的人都知道铜角巨蜥的特性,除了躺着的奈瑟尔,当然,梅洛也知道,只是他显然暂时不打算抛下自己重伤的朋友,跟大家合力解决眼前的麻烦。
秋红阶动作幅度很小地朝大家打着手势,生怕引起巨蜥的注意,伊芙在她身边有些好笑地说:“没有必要的,那个家伙知道你在这儿。”
原来,秋红阶以为巨蜥就是瞎子,不知道他们人在哪儿。
“我接了任务以后才知道你们古罗利亚郊外还有这么个怪物的,没想到还真让咱们碰上了。”秋红阶看着伊芙的面具,有些怪异地说。
其实,今天大厅里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不少,伊芙戴一张面具根本不算引人注意,所以,一路上队伍里的人都没问过她为什么戴面具,只是秋红阶每次看到她的面具时都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不好形容,秋红阶总觉得每次伊芙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却能感受到还有另一道视线也在盯着她,仿佛有一双眼睛就躲在伊芙背后,越过肩膀偷看着这里。
不过,秋红阶一想到伊芙是一位念师也就释然了,念师嘛,没点神秘感那叫啥念师?
秋红阶不再纠结伊芙带给她的怪异感,把视线转到了海姆达顿和法斯特那里,现在队伍里能上前跟巨蜥近战的只有法斯特,如果梅洛能止住悲伤上来帮他们一把的话,法斯特应该能更轻松一些。
法斯特真不愧是能登上“青英园”的精英学员,至少他让海姆达顿大开眼界,原来真的有人能在挥舞那种看上重量就很可怕的大锤的同时,还能灵活使用重型方盾。
大锤是长柄的,锤面的直径刚好和海姆达顿的脸一样长,要问海姆达顿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险,差点儿就被他呼脸上了。”海姆达顿还保持着侧弯着腰的姿势,他刚才准备插手法斯特和巨蜥的战斗,却被贴脸而过的大锤吓得不轻。
法斯特没来得及说一声抱歉就被巨蜥一尾巴抽出去,他在地上连着翻了好几圈,浑身沾上细小的草叶,结果这人从地上坐起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说了声“痛快”。
他伸手抹掉头发上的碎草时,海姆达顿才看见他藏在护腕下的手掌是金色的,像黄金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过,海姆达顿只瞥了一眼就赶忙转回了目光,法斯特被击飞后,巨蜥的目标自然落在了海姆达顿的身上。
“烦!”海姆达顿皱了皱眉,在巨蜥的利爪和粗壮尾巴的夹击下连续跳跃空翻,与巨蜥拉开了一段距离后,他把长弓取了下来,却没有急着射出箭矢。
巨蜥有些恼羞成怒,明明先前那个人类都会跟自己硬碰硬,为啥这个这么狡猾?它背上的薄膜发出尖锐的颤音,仿佛在发泄怒气。
可是,巨蜥没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因为这区区几步距离的地上,居然被海姆达顿在先前的闪避中布下了十多个陷阱,有喷火的,有冻结的,还有先前偷袭梅洛不让他冲动行事的那种定身陷阱。
五花八门,但是每一个都放在了该放的位置,攻击型的陷阱主要集中在巨蜥的身下和腹部两侧,而控制型的则刚好在巨蜥脚下,仿佛料到它会踩中似的。
海姆达顿的目标不是巨蜥的腹部,而是它背上的薄膜,只要这薄膜被毁掉,它就真成了瞎子。可是巨蜥不会轻易展开薄膜,每次舒展的时间也非常短,收拢起来又会被坚硬的骨刺保护得死死的。
“嘿!让——一——让!”
法斯特的声音从海姆达顿头顶上传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法斯特被水沾湿的铠甲在阳光下更加闪耀,他的脚下踩着盾牌,手里的大锤被他双手攥着才真正没辜负它双手锤的“身份”。
秋红阶不知道自己的水流力量控制得如何,她以前从没有像这样用水柱把自己的队友抛出去的经验,她们学院的那些细胳膊细腿儿的元素使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啊,这才像一个真正的男人!”秋红阶拿法斯特跟自己那些豆芽菜一般的男同学比较了一番,心中的天平不可避免地往法斯特一边倾斜了。
“哎呀!好像还差了一点。”伊芙的声音打断了秋红阶的遐想。秋红阶连忙朝法斯特望去,发现照他现在的下落轨迹来看,他很有可能会一头栽在巨蜥前面的草地上。
海姆达顿也注意到了法斯特即将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窘境,他飞快地算了算法斯特的坠落位置,那里正好有一个自己丢下的陷阱。海姆达顿黑着脸弯弓出箭,自己先把陷阱引爆了。
然而,作为目前大家聚焦的当事人,法斯特却并不慌张,他像是毫不在意飞速接近自己的地面,双眼就牢牢地锁定在巨蜥的背部。
这些骨刺有张开的迹象,巨蜥隔一段时间必须打开薄膜收集周围的信息,不然就是两眼一抹黑,只有挨打的份儿。
现在,巨蜥实在压制不住舒展薄膜的冲动了,距离它上一次舒展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这段时间里它只能感觉到几次零星的爆炸,除此之外,它对周围的情况一概不知,它必须张开薄膜探查一下了。
“嘿嘿,露出来了哦。”法斯特终于等到它张开薄膜的时刻了,他让秋红阶用水柱送他过来的时机是算好了的,巨蜥有很大可能会在这个时间开一次薄膜,他必须从巨蜥的上方寻求机会,机会稍纵即逝而且只有一次,不可失手,一旦让巨蜥探查到了周围,它的骨刺必定会迅速合拢的。
法斯特没有犹豫,他在空中快速调整好身形,把大锤斜向下倒拿在手中,与此同时,锤头后面骤然喷出一股无比强劲的气流,一下子将他凭空往前推进了数米。
还没有结束,法斯特继续调整着锤头的方向,让气流引着他在巨蜥头顶翻了几周,最后锤子带着加速后的巨大动能,准确地砸在了巨蜥的薄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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