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伊芙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暗,她环顾四周,侧耳倾听,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
她想往前走几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动了这个念头之后身体竟自主地往前飘去,她觉得自己像一根羽毛,随意地飘着,也不知飘了多远,飘了多久,直到她看见了一束光。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光球,一个被黑色的网格网住的光球,有一道道光芒从格子里漏出来。
“你醒了?”当伊芙接近光球的时候,一道空灵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谁?你是谁?你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伊芙好不容易在黑暗中听见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将所有问题问了出来。
“我叫该雅,达莉丝·该雅,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而我是那个光球。”空灵的声音解释说。
伊芙打量着周围的漆黑,有些不太相信地说:“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
“是的,你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学会如何构筑自己的精神世界,所以这里还是一片混沌黑暗。”
“那你为什么在我的精神世界?”
空灵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伊芙差点以为它消失了。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空灵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忙?”
“我找不到我自己了,你能帮我找到吗?”空灵的声音多了一丝情绪波动,像是一根哀伤的琴弦。
伊芙听得莫名其妙,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进去那个光球里,那里有我一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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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睁开眼,她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街上人来人往,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凭空冒出的女孩。
“达莉丝。”伊芙听见这个名字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扎着斜辫,看上去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同时也扭头看过来,她们中间是一个气质神秘的女子,正朝那个女孩招手。
名叫达莉丝的女孩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住女子的手说:“老师。”
女子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说:“这么大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该稳重一些了。”
女孩却撒娇似的说道:“我不管,在老师面前我就是小孩子。”
女子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换了个话题:“今天是猎魔团第三轮考核的日子,这次考核之后就会决定你未来的队友。”
“嘁。”说起这个,女孩立马神气起来,“他们还得层层选拔,我直接就能进猎魔团!”
这时,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所有声音渐渐远去,伊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想逃出这条扭曲的街道。
“别乱走!”一道严厉的男声响起,伊芙下意识停下脚步,却发现这声音好像不是对自己说的。
“别乱走,专心看他们考核,这些通过了层层选拔的孩子不知道比你优秀多少。”男声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伊芙转过身去,看见该雅撅起嘴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你要不是念师,估计第一轮就会淘汰。”她身边的中年男子继续说道,伊芙猜测这个与她模样有些相似的男人可能是该雅的父亲。
“那真是不幸啊,我就是一个念师,一个不需要考核就能进猎魔团的念师。”该雅呛了他一句。
“咦,这个小伙子不错啊,挺有狠劲的。”中年男子没有理会该雅的话,自顾自看起考核来。
正在考核的是两个“狮心”战士,能走到第三轮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两人也是棋逢对手,打得难分难解。没过一会儿,其中一个少年被另一个抓住破绽,整个身体被不知名的技能变成了黄金一般,动弹不得。
“‘黄金骑士’?”中年男子认出了这个技能,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场景再次变化,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伊芙没再惊慌。
下一个场景是职业者大厅,不过,这个职业者大厅看上去乱糟糟的,没有自助水晶屏,没有公共通讯石,所有窗口前都排满了长队,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我们为什么还要排队啊?”一个背着法杖的少年抱怨道,他用手擦了擦胸前的徽章,尽管上面一尘不染。
周围人看见这个徽章无不露出遮遮掩掩的羡慕。
“我们才刚进猎魔团,连自己的小队称号都没有,你就想要特权了?”另一个蓝发少年微笑着说。
“要说‘特权’,咱们的该雅大小姐不就正在享受‘特权’么?”第一个少年悄悄指了指没在排队里的,在另一边坐着休息的该雅。
“额……谁让她是我们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呢?”蓝发少年摊着手说。
“哼!凭什么她就可以不用考核直接进猎魔团?”
“没办法呀,念师实在太过稀有了。”
接着,场景连续变化多次,伊芙看到这个新生的猎魔团小队从第一次任务时的生疏,到慢慢成熟,从队员间互有隔阂摩擦,到羁绊越来越深刻。
“我们的队伍就叫‘鬼面’,你们觉得呢?”该雅拿出几副制作精美,却造型怪异的面具说。
“你的品位怎么这么奇怪呢?”那个曾经讽刺过该雅搞“特权”的法杖少年,如今英气勃勃的青年,接过面具打趣说。
“我觉得不错啊。”蓝发青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儒雅,他第一个戴上面具试了试。
“我无所谓。”黄金骑士,伊芙是根据他使用的技能来分辨他的,说。
“还配套赠送项链哦!”该雅又拎出一把项链,项链“叮叮当当”地响着。
这些少女风格的项链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只有蓝发青年拿过一条戴在脖子上说:“面具和项链都是该雅自己做出来的,有特殊效果,她也是一片好心嘛。”
“哟,你们俩又背着大家搞小动作呢?”法杖青年一把拉过蓝发青年,笑嘻嘻地说,其他人都意会地笑了。
“菲林!”该雅把项链全部塞到蓝发青年手中,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拳怼在法杖青年的腰上,羞恼地跑出了房间。
“诶诶,跟兄弟们透露下,你们俩发展到哪个阶段了?亚尔斯?”菲林问。
亚尔斯从项链里找出一条粉红色的挂在菲林脖子上,说:“真适合你。”
该雅在门外听着房间里的笑声,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伊芙看见该雅在同伴们的祝福中与亚尔斯交换戒指,看见他们的孩子出生,看见那个成天自诩潇洒风流的菲林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达莉,昨天我和菲林他们商量了一下,今年过后咱们就退役吧。”亚尔斯坐在床沿上,一手轻轻摇动旁边的摇篮,一手缓缓抚摸着该雅微微隆起的肚子,那里面是他们即将出世的第二个孩子。
该雅把手搭在亚尔斯的手上,点点头说:“你们做主就行了。”
“这么多年,大家也该休息一下了。”亚尔斯眼里的幸福让伊芙短暂失神。
伊芙已经对自己的父母没有太多印象,十年前的她才刚刚明白父母的含义,却转眼就失去他们,现在她又在亚尔斯和该雅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尽管她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没人能察觉到的旁观者。
“他们也是像这样憧憬着未来吧。”伊芙心里有些压抑的痛。
场景再次扭转,亚尔斯一身戎装,站在家门口轻轻吻了妻子和她怀中的孩子:“不用担心,只是一个平常的任务。”
该雅腾出一只手帮丈夫整理着额头的发丝,温柔地叮嘱说:“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亚尔斯再次吻了她,转身穿过庭院,该雅倚在门口目送着他远去。
第二天,该雅在家里忙碌家务,忽然她手上的动作僵硬了,接着,她扔下手里的清扫工具,一把将脖子上的项链从衣服里拽出来紧紧贴在额头上。
惊恐和失落的情绪逐渐爬上该雅的面容,她踉跄地跌坐在沙发上,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伊索尔的项链……消失了?”
这个项链是她当年为队友们特制的,里面能储存同伴的精神信息,而项链里的精神信息消失就意味着,死亡。
该雅颤抖着拿起茶几上的通讯石,给亚尔斯接连发送数条消息,却没有等到回音。
孩子仿佛感受到了母亲弥漫出的恐惧,开始尖声哭泣,哭声将失神的该雅拉回,该雅连忙起身抱起孩子出了门。
“达莉……你怎么带着孩子过来了?”该雅的父亲打开房门有些惊讶地说。
“爸,您和妈妈帮我照看一下凯蒂。”该雅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父亲。
“出什么事儿了么?”该雅的父亲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劲。
该雅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您不用担心。”
说完,她没再等父亲追问下去,就转过身去。孩子又开始哭了起来,该雅离开的脚步一顿,她捏紧拳头,强忍住想要吻一吻孩子的冲动,一步也不停地离开了。
有一个秘密她从来没对队友们说过,连亚尔斯也不例外,她能通过自己项链里的队友的精神信息追踪到任何一个队员。此刻,她感应得到大家的大致位置,离城市不远。
该雅雇了一辆马车,向车夫许诺了数倍车钱,要求他的马车能有多快就跑多快。
马车出了城,该雅却看到一个怪象,不少城外的居民正急匆匆往城里跑,许多车上挤满了面带惊惧的人。
“出了什么事儿?”该雅问。
“我也不知道啊。”车夫也有些傻眼了,不知不觉放慢了车速。
“你们怎么了?”该雅推开车窗大声询问车外的人。
“龙!龙!黑色的巨龙!”一个光着一只脚的中年人大声喊着,周围的人仿佛受了刺激似的,奔逃的速度更快了。
车夫停下马车,回过头来战战兢兢地说:“你还要往外去么?”
该雅坚定地点点头。
“我也不要多的车钱了,你把这段路的钱付了,下车去吧,我不敢往前走。”车夫说。
该雅没有犹豫,把整个钱包丢给车夫,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时候,车夫才注意到这个女人怀有身孕,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急事,能让她顾不上自己和孩子安危。
忽然,车夫对着该雅的背影喊了一句:“要小心啊!”
然后,他不管该雅有没有听见,便调转马头往回驶去。
伊芙矗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周围,在这个回忆的世界里,只有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多想提醒这些人赶紧离开城市,城市并不安全,没有哪个城市能抵御这场席卷了阿拉弗洛的灾难,无数人会被困在城市里遭受黑龙的屠戮,无数家庭会支离破碎,无数勇士会前仆后继地倒下。
跑!往深山跑!往旷野跑!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跑!
伊芙张大了嘴,却不能在这个世界发出任何声音,她只能跪倒在地,抓住胸前的衣襟,死死捂住心口。
她想到了灰色的半截墙砖,想到了废墟下慢慢蜿蜒淌出的鲜血,想到了能够遮蔽太阳的宽阔翅膀。
伊芙的身体变得轻盈,她慢慢飘上了空中,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逐渐变小,她看见人群中逆流而去的该雅,看见渐渐混乱的城市,看见山那边声势浩大的战斗,看见大片黑色中的一点蓝色。
“不要去……该雅……”伊芙张大了嘴,没有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喉咙里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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