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佑可昏迷之后,旧城区的战争也就此停下。或许是因为死神们都在担心自己同伴的情况,又或许是因为那突然的山崩地裂让所有人都惊了神色。无所谓什么原因,这一场战火终究是暂时停息,也让卫辰惜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
反倒是欧佑可,他不明状况的昏倒,或许除了臧泫彦和方源之外,也没有谁清楚他晕过去的真正原因。
“他怎么样了?”卫辰惜看着欧佑可被放到床上,从那时起到现在,欧佑可就像沉浸在梦里,沉沉地不想醒来。
方源轻轻地盖上被子,“他无大碍,休息一下就会醒过来。”
卫辰惜松了口气,只是一旁的臧泫彦有些紧张,“我还是很担心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毕竟那人对佑可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先静观其变吧。”
一旁的卫辰惜对此听得不明不白,他们两人谈话中的那人究竟是谁,他疑惑地问:“那人是谁?”
臧泫彦一个诧异,才发应过来卫辰惜此时也在一旁。他回头看方源,方源笑着解释:“你应该也有看到他,就是当时站在楼顶上的少年。”
“他?他做了什么?”
“他应该就是‘意识操纵’最核心的人物。”方源看他没有明白的神情,继续解释,“也就是说他具有操纵意识的能力。”
臧泫彦看向欧佑可,“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他也许在混乱的情况中侵入了佑可的意识。至于佑可为什么会晕倒我们也不清楚,我猜测是他感觉到意识的侵入,为了不让自己被摆布,所以才选择关闭自己的意识。”
“看他的样子不像主动防御,或许是因为他一时承受不住两个契约人的记忆才会这样。”方源看臧泫彦依然怀疑的样子,继续说“再说了,那个女人应该活了很长时间,想也知道她的故事很长,所带有的感情更是深刻,佑可被记忆中的感觉侵蚀而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方源……”臧泫彦想解释,却看到他微微地摇头。
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再继续,这个黑夜终于还是陷入了宁静。他们在都市王居住的房子里静默不语,像是谁都有不想说出的心事,然后在静默的夜晚里彼此悄声地把所有都写在了空气中。
如果都市王在的话,他调皮爱玩的性子一定会打破这宁静,让一切都变得欢笑起来。卫辰惜心中想着,又越发的想念大黄的存在。
经过白天的洗礼,晚上的旧城区变成了安静的角落。原本还有几许生命的楼宇,又变回了以往被遗忘的模样。
任谁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这里的感觉就像这里的名字一样,承载了太多过去的故事,压抑得喘不下一口气。所有人都想把回忆遗忘,特别是珍惜的人,也正是因为珍贵,所以在发现他们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会越发的感到难过。
在这样的黑夜里,看似平静,实则隐含了多少人的无奈与悲伤。至于快乐,那也只是过往的幸福,谁也躲不过悲伤的到来,就像意外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只是萧嫣这个女人,在这样的悲伤中沉浸了许久,从来不曾明白自己也有想要放弃的时候。她落魄地走在街道上,周围的人零星几许。
路灯还是想往常一样昏黄,她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这个黑夜中的光点了。过去她只知道烛光,后来这世界有了灯光之后,她也没有仔细留意,这一次她想好好看一看,因为再过不久,她将再也看不到这些陪伴自己的东西了。
萧嫣来到郊区山野的树林中,在幽静的林子深处有一间古瓦房,与城区的不同的是,房子里透着的光芒不是灯光,而是火光。
房子里的人向来不喜欢有人打扰,记得萧嫣初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树林周围满是浓雾。当时自己只能凭借朦胧中微弱的光点来确认方向,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应该有快一百年的时间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间老房子始终没有变化。
“萧老板,你怎么来了?”萧嫣还没凑近,房子里的声音便已传了出来。
“我来和你做交易。”
“不是说好十天以后吗?”
萧嫣昂起头,露出于今早不同的骄傲神情,“不需要等那么久,就现在。”
“进来吧。”话音一落,古瓦房的木门朝里打开,木头清脆悠长的摩擦声响起,原本深蓝的空气里透出昏黄的光芒。
里面垂吊着黄色的符文,符文在木门关闭的刹那随风舞动。而房子的正中心挂着一个祭祀用的牌匾,出奇的是没有上供的果盘和香火。低头可见满地的烛火,白色的烛蜡在火苗下渐渐融化,而它头顶盈盈摆动的火苗是这间房子里光源的出处。蜡烛密密麻麻的成堆排列,无序中仿佛透着古老的图文。
身心俱疲的萧嫣可无暇顾及脚下的火光,光着脚丫的她拖着睡衣裙子就往蜡烛间的空隙走去。
她拖动的裙摆覆盖蜡烛,顷刻之间蜡烛反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阵金色光芒从地面涌出,像海浪一般往四周扩散。“萧老板,为何如此不顾及脚下?”
萧嫣低头看去,火焰已循着长裙向上蔓延。她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火焰将自己包裹。只是说来也怪,这些火虽覆盖全身,却宛如在地面上蔓延的火光一般,没有把衣服烧成灰烬,只是在衣服的表皮上不停燃烧,也没有丝毫要触碰肌肤的意思。
牌匾后的声音继续响起,“微小的火苗尚且知道遇势生长,抓住任何一个不让自己熄灭的救命稻草,你又为何自甘堕落,任由火焰将自己熊熊燃烧。”
“既已生无可恋,又何必拼死一搏。”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阵金光再次涌出,海浪般的轻抚她周身各处,火焰也如同浇灭般顿然消逝。
萧嫣绕过牌匾来到后侧,只见一个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男人双脚盘膝的坐在圆台之上。在他周围还萦绕着金色光芒,一团一团像交错的球体,那应该是他力量的显像体。
紧闭双眼的他似乎感觉到萧嫣的接近,金色的力量缓缓缩回,最后像隐藏在黑暗的深渊之中,隐没了最后的一丝明光。
“来此所为何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来和你做最后一笔交易。”
“交易?”黑暗中唯一的烛火在他指尖燃起。
“没错,只要你替我办到,剩下的那些寿命全都是你的。”
佝偻的男人在烛光下发出不屑的笑声,“你如此可惜的东西,这次怎么又舍得全都给我。”
“那是因为拿东西对我来说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那人“哦”的一声像是不解,却又心知肚明,他继续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弄来江宗序的记忆。”
“记忆?”这两个字他喊得尤其响亮,“你要记忆做什么?”
“我想确认一件事。”
那人冷哼一身,“办不到。”
“为什么?以你的能力,怎么会做不到这件事。”
“我说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萧嫣看他语气决绝,心生愤怒地说道:“臧潼彦!什么得道高人,不过是一个被法家驱逐的流浪法师!”
话音刚落,烛光下他冰冷回头,眼神透着凌厉目光,宛若电闪雷鸣夜雨。一挥手,电火蔓延,眨眼间将萧嫣包裹穿透。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便被划过的闪电刺穿身体,刺麻的痛感将身体向后拉扯。漂浮在黑暗的空气中,四肢早已变作怪异的折断模样,嘴巴张开着无法合拢。
她抖动着舌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愤怒的法师在黑暗中留下残影,朝着她步步逼近。
法师干枯的手掌顿时将她面庞挡住,一个向后抽离的姿势将闪电收回。萧嫣这时才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只是刚刚的刺麻感像遗留的知觉,迟迟没有散尽。
“再敢多说一句,你所承受的痛苦就不会像刚才这么简单。”
萧嫣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划过鼻翼落向嘴角。抽泣哽咽的声音在原本就不大的房子里来回响动。
法师这才说道:“我虽做不到夺走他的记忆,但是我可以让你进入他的记忆里。”
萧嫣停止哭泣,她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佝偻的法师,黑暗中并没有太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但是我还需要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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