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点缀星光的黑夜,灯火在房屋里亮起,旋律也在空气中回响。
卫辰惜光着脚丫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他舞动身子,身上的铃铛随着舞姿的晃动而零零作响。
此时他的舞衣几乎遮挡不了身体,裸露的手臂和大腿,在舞动间袭来一阵阵轻抚过的凉风。几次旋转,衣袍飞舞,宛若落世仙女,沐浴天池。出浴般的白皙娇柔,美色迷人。
只见他膝盖轻曲,纵身向后落地。
一个略显富贵的男子用他厚实的臂膀将娇柔的身体紧紧托住,他肥大的脸庞露出奸邪的笑容,“萧美人真是不小心,怎么跳着跳着就落到了我的怀里。”
卫辰惜半躺着一个搂身紧贴男人,他用纤细的手指轻抚起男人粗糙地脸颊,“甘大人,我一个弱女子,哪有力气跳舞啊。”
甘大人伸手抚摸起卫辰惜裸露的大腿,“萧美人没力气,可是我有力气。”他的手抚摸得越发使劲。
只见卫辰惜用极其娇弱的声音对他说道:“甘大仁不要着急。”说着拿开抚在腿上的手。
“萧美人还在等什么?”
“我还有话要说。”卫辰惜坐起身子。
“美人说。”甘大人露出一脸的坏笑。
“是我美,还是烟雨阁的沈茴澜美啊?”
甘大人从身后抚摸起卫辰惜的肩膀,“当然是茉芸苑的萧嫣最美。”
卫辰惜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既然是我美,那为何这里的男人都喜欢去烟雨阁听他们抚琴。”
“一个不能碰的女人,也就是可以听一听。”甘大人发出兴奋地笑声。
卫辰惜假意生气甩开甘大人的手,“既然如此,大人便去听他们的琴声好了,我也不必在此献舞。”
“美人别啊。美人最美,美人最美。”
卫辰惜轻轻回过头,“既然如此,大人能不能替我做一件事。”
“别说是一件,十件都可以。”他一把将卫辰惜搂过。
卫辰惜用自己的红唇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明日你请烟雨阁的两人来为我抚琴,让他们奏一曲‘飞鹤离’。然后今晚派人去烟雨阁将其一人的手弄伤。明日若是他们来了,也只有一人能抚,你便说听不到两音和弦,是瞧不起大人你,将他们关押起来。若是明日他们不来,大可以给他们一个对大人不敬之罪。”
“美人这是……”
卫辰惜用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嘴上,“事成之后,我便是大人的了。”
甘大人放声大笑,令人恶心的笑声在寂静的家院里绵延开来。
卫辰惜心声愤怒,他若是不毁了这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一夜匆忙而过,第二日虽是晴天白日,却也掩藏不了白日背后那一张污浊可怖的笑脸。
甘大人坐在庭院之中,周围是来此的宾客。卫辰惜立于庭院中央,伴随着周围乐曲等待响起而轻轻舞动,他的舞姿在镇上早有名声,再加上他的倾世容颜,再坐的男子无不为他动容。
一曲歌舞完毕,甘大人放出话来,“这好舞配好曲,只是有倾城的舞师为我们献舞感觉还是意犹未尽啊。”
“甘大人,要论镇上舞师,自然是茉芸苑的萧嫣最出色。至于琴师,当然是烟雨阁的江宗序和沈茴澜了。”一位坐客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今日特意请了烟雨阁的两位琴师来为大家抚琴助兴。”
说话之间,江宗序和沈茴澜如约而至。
“江宗序见过大人。”
“沈茴澜见过大人。”
两人俯首跪拜,甘大人笑脸相迎回答:“两位琴师请起。”
两人起身而立,江宗序说道:“承蒙大人邀请在下和内人来此抚琴献艺,不知大人想听何曲?”
“我听闻衣北大师有一曲‘飞鹤离’,不如就奏此曲。”
江宗序与沈茴澜俯首回应,连忙端坐于庭院两端。烟雨阁的奴仆将两人的古琴置于他们面前。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将指尖按在琴弦上。
静默几许之后,一阵弦音轻轻拨动,就像一片鹤林静默不语。紧接着曲音连绵,鹤曲云涌。两琴同奏,这一曲飞鹤离顿时生出一股鹤立当空的感觉。
忽的卫辰惜从后方越出,他身着白色纱衣,黑红装点宛若一条白鹤。随着乐曲涌动,他也随之奔涌。
卫辰惜有意在江宗序的面前舞动,在旁人看来就像一个男子抚琴,女子伴舞的情景。话说这飞鹤离是古时一位书生所作。他为科举高中连续几载不曾归家,后来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赴京寻他,因为一路奔波盘缠耗尽,只能投身青楼靠卖艺为生。
书生得知后便每日去青楼寻她,虽两人倾心已定,却无奈当地官家看上这女子,将她强行娶为妾室。书生只好放弃科举,与女子一同私奔。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一路奔逃无处安身。要娶女子的官家又势力庞大,派了众多家将去将她找回。直到一日,女子提出为他再跳一舞,书生便抚了当初他们相识时抚的曲子——落雁合。
那一舞曲结束之后,女子便投河自尽。书生悲痛欲绝,带着古琴四处流浪。终成一代琴师,著过无数名曲,其中一首为飞鹤离,是一首与落雁合相背离却又处处衔同的曲子。那人便是衣北大师。
正当乐曲奏响在悲离的旋律中时,突然江宗序断了弦音。这一曲别有意味的飞鹤离就这么戛然而止。只见他紧握手臂,衣袖上晕染开红色的血迹。
沈茴澜也连忙停止抚琴,她匆忙来到江宗序的身旁握着手腕说道:“序郎,你怎么样?”
“不行,今天看来是抚不了琴了。”
沈茴澜连忙向甘大人乞求,“甘大人,夫君昨日不甚受伤,伤之所重,今日怕是不能再抚琴了。”
身披白衣的卫辰惜愤恨地看着这两人,他们越是恩爱他的心里就越是悲痛。甘大人看向卫辰惜,卫辰惜妩媚的眼神这么一闪,甘大人立即奋力的拍桌子怒骂道:“好你个江宗序,我甘诸怀如此看得起你,你却对我如此不敬。”
沈茴澜继续乞求,“甘大人,昨日家中遭人袭击,夫君是为挡我一刀才会受伤,并非有轻视大人的意思啊。”
卫辰惜听到“替她挡刀”,心中不由得嫉恨,愤怒地看向一眼甘大人。甘大人心中明了,又怒斥,“找诸多借口,对我等如此不敬。来人!给我拉到大牢里等候处置!”
“大人!若不嫌弃,小女可以继续弹奏此曲,望大人息怒啊!”沈茴澜继续哀求。
但任凭她如何乞求,也无法改变这早已设好的圈套。
卫辰惜这一计让江宗序和沈茴澜两人深陷牢狱之灾,但这却还不足以消除他心头之恨。
卫辰惜来到牢中,看着一身白衣落魄的江宗序,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打开牢门,端着饭盒来到他的面前,一脸柔情的看着昔日所爱之人,“你看你,如今怎么成这样。”
江宗序没有理会。卫辰惜看向他受伤的手,“让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江宗序迅速收回手,说了句“不必了。”
被他这么一拒绝,卫辰惜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可他依然不放弃,他毕竟知道,自己如何的恨他有源于自己对他又多少的爱。
“你说你,和我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多好,为什么非要整出这些事,现在进了牢里,日子能好过吗?”
江宗序看紧紧盯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在自己面前如何装得毫无关系,“我会有今天不都是拜你所赐。”
“怎么是我,明明是你非要和那狐狸精学什么琴,要不然你也不会碰上这样的事。”
“昨晚那伙人,是甘诸怀派来的吧。”
卫辰惜一听这话,下意识地露出想要隐藏的神情。
“你说什么我不清楚。”他试图狡辩。
“昨天晚上我在刺客的身上看到了甘诸怀家将的腰牌。”
“既然是甘大人的家将,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一个和我无冤无仇的人,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动怒?难道不是因为你。”
卫辰惜眼看事情败露,他也不需要再假装什么,露出一脸骄傲的神情对他说:“没错,是我让他这么做,我要让你知道,和狐狸精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因为我爱你,我依然爱你,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的爱我消受不起。”
“序郎。”卫辰惜再次露出一副可怜的神情,“我可以不怪你,只要你愿意回心转意,我可以让甘大人立刻放了你。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你想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卫辰惜紧紧抓着江宗序的手臂,他苦苦哀求着,可惜江宗序却并不领他的情,“萧姑娘,我们之间再无关系,你走吧。”说着甩开他的手。
卫辰惜因为甩开的后劲向后跌倒,他伤心痛哭,“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到这一刻还要这么对我。”
江宗序沉默不语,他起身看向窗外的阳光,此刻的他并不像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被狠心拒绝的卫辰惜将所有怨愤都归结于这个闯进他们生活的女人,他起身气冲冲地往牢外走,朝着沈茴澜所在的牢房径直而去。
“我自知此生负你,竟没想到你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江宗序的一句话在卫辰惜的脑海中闪过,那是卫辰惜的意识第二次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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