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忆即将走向终点,混乱之中卫辰惜的意识走向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那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卫辰惜睁开眼,自己的内心之中充满深沉的悲伤,似乎这种悲伤与自己的心有着一段遥远到无法触碰的距离,但却深深埋藏在他心中。
他做在一张椅子上,面朝一片湖水,自己则在岸上。岸上的石子一块一款参差排列,密密麻麻的占据了半个空间。
这个空间里只有湖和岸,卫辰惜在湖岸之间,放眼望去无限延伸没有尽头。唯一与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是坐落在岸上的唯一一棵无叶树。
无叶树的树枝错落生长,朝天而举,像是一个孤单落寞的生命,在没有边缘的世界里生活。这时候才发现,这里没有蓝天,上空是洁白的一片,也遥远到看不到尽头。
“这里究竟是哪里。”卫辰惜用他疲惫的声音自问着。
此时的他是一个完整的卫辰惜,他不是萧嫣,也不是江宗序,更不是在上空飞舞的死灵。透过面前的湖水,他清楚的看到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奇怪的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竟觉得身体沉重到无法离开这张椅子,就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阵黑色烟雾在无叶树前闪现,随之划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男人,他的礼服上挂满银饰,外套的两肩是垂吊的锁链,腰间是一圈圈银环,就连靴子都镶着银色的古老纹样。
他走到卫辰惜的面前,伸出手扶起他的下颌。手指上戴满银色戒指和手链,每一个戒指都有不同的花纹,说不出具体的模样,有的看起来像花,有的看起来想鸟,还有的像奔跑在草原的鹿,还有的像游在深海里的鱼。
仔细一看,就连手指和手腕连着的锁链都是一个个不同形状的东西连接而成,粗看之下像鳞片,细看之下似蚁群。
卫辰惜的头被他抬起,他终于看清这个人的模样。他有一副浓郁的眉毛,眼睛明亮透澈,瞳孔有着澄澈的黑,黑到看不到任何花纹。眼睛下端有一颗颗小小的银饰点缀,就像夜空的星星一般印在那里。和眉毛一样浓郁的头发遮住了额头,头发上也挂满了银饰,甚至于耳朵上也挂满和手上一样的饰品。
他看起来仿佛是整个世界,身上的饰品是填充世界一切。可是他看起来又是那么的无助,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流不出眼泪。他轻轻的张开嘴唇,声音和长相一样细腻而浑厚,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辰惜。”
那人歪过头看着他,继续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为什么?”卫辰惜微微睁着眼,直到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里?”他问。
“这里是心境。”
“心境?”卫辰惜完全睁开眼,“你是谁?”
“我是谁?就连我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他笑了起来,“但是我听到他们称我为魔鬼。”
“魔鬼。”卫辰惜反复念起这个名字,他终于清醒起来,“你是魔鬼,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带你来,是你自己来的。”
“不,我不会来来这里。”卫辰惜试图挣扎起身,可奈何他怎么也离不开这张椅子,“放开我让我走,放开我。”
“没有任何东西绑住你。”
卫辰惜继续挣扎,魔鬼这两个字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不太善良的存在。虽然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没有半点恶意,长相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可怕。可是为什么会觉得他应该有着一副丑陋并且令人畏惧的长相。
卫辰惜不再愿意多想,继续奋力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一定都是幻觉,让开我,让我走。”
魔鬼伸出手放在他心口前,“静下来,不要慌,越是想要逃避,就越无法挣脱开。”
听着他的话,卫辰惜的多少缓和了许多,心中的畏惧这才渐渐消散。
“你的心里有故事。”魔鬼看向他,“你在找谁?”
“欧佑可。”
“你想逃跑。”
“我好难过。”卫辰惜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是止不住的泉涌找到出口奋力往外冒。
“冷静下来,你要找到人来找你了。”
卫辰惜惊喜地抬起头,心中涌出的喜悦想暖暖的细流,覆盖了内心深处所有的悲伤。
“我来帮你。”
魔鬼将他向后一推,卫辰惜只觉自己被一股从后涌来的力量拉扯,拉扯间听见魔鬼说的最后一句,“我们下次再见。”顿时周围的一切都迅速向前涌,自己也从光芒的世界渐渐落入黑暗的深渊。
“辰惜!”欧佑可呼唤着。
他终于看到了真实的天空,那一抹把废墟照亮的阳光,是如此的温暖。欧佑可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真实的温度了。
法师和江宗序还有萧嫣都躺在自己身边,此时卫辰惜幻化成的死灵还在上空来回飞舞。欧佑可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脱离出来,若不是在最后看到方源夺取臧泫彦的记忆瞬间,他猛然想起卫辰惜的存在,他或许还不能清晰,依然深陷术人的记忆里。
他之所以会想起卫辰惜,是因为看到为成全臧泫彦而犯错的方源,才想起自己也成因为一个错误伤害了一个生命。那人是卫辰惜,那是一个自己始终愧对的灵魂。
刚挣脱出记忆的欧佑可身体还较为虚弱,因为在记忆里深陷太久,自己也会被记忆所带有的情感所伤,特别是脱离记忆的时候,记忆就像从自己身体抽出一般的令他难受。
可是这时候的他还不能倒下,他对着上空来回飞舞的死灵大喊:“辰惜!”
死灵听到呼唤,顺着声音飞舞到他的面前。他漂浮在欧佑可的面前,残破的黑布是他所有的身体。
欧佑可一把将他抱住,头俯在死灵的肩上,一只手伸向死灵的身体,“辰惜,我要把萧嫣的记忆从你的身体里拿走。很快你就可以醒过来。”
话音刚落,一阵白光涌现,逐渐蔓延的记忆将废墟吞没,甚至遮过了白日的明光。终于白光汇聚成黑色的卷带漂浮在他们周围。
卫辰惜沉睡无力的趴在欧佑可身上,欧佑可一手绕过后背不让他摔到,一手伸开收起漂浮的卷带。在卷带涌入手心的片刻里,欧佑可也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两人纵身一倒,在寂静的废墟里陷入昏迷。
就在他们倒下后片刻不久,昏迷的臧潼彦也醒了过来,还记得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是一片黑夜,现在已是白天。他顾不上身边的死神鬼神,只觉远处有着死神和鬼神接近的气息。他朝神赶来的方向望去,相比要处理眼前的事来说,他或许更不想让某一个人看到现在的自己。
他连忙起身往最近的旧房子跑去,只要能暂时让他隐蔽起来,便已足够了。
“辰惜,佑可。”臧泫彦和方源来到废墟。
此时废墟中只有四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是尸体,另外三个陷入昏迷。
臧泫彦将卫辰惜扶起,“辰惜。”
卫辰惜听到鬼长的呼唤后微微睁开眼睛,“鬼长。”
“你还好吗?”
“我还好。”卫辰惜艰难的起身。
相反此时的欧佑可无论方源怎么呼唤也没有醒来,“佑可,你怎么样,佑可?”他显得很是焦急。
“方源,先带他们回去休息吧。”臧泫彦扶着有些疲惫的卫辰惜,心中很是担忧。
方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即将欧佑可抱起。
正当他们准备好要离开的时候,身旁的江宗序睁开了眼。他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看向躺在另一头的萧嫣,眼神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但却流不出泪水。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看不到身旁还有四个神的存在。此时在他的眼里,这片废墟便只剩他一人的身影。
一阵风拂过,刮起了沙尘也刮起了头发,对他来说终于是结束了,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像是缺少了什么,但却又无比的轻松。
卫辰惜看着他独自站在废墟的身影,仿佛此刻能够感觉到他内心之中的那一种失落,过往的一切终于走向了结点,但是他还有十年的时光要活。对于他而言,那一种多活十年的孤单,又该是有多漫长。
臧潼彦来到城西郊外的那栋大房子,此时房子的周围的阵法全然消失。原本守在那里的神也全都不在,寂静到除了鸟鸣更没半点声响。此时就连深埋在地底的荧光根茎也随萧嫣的离去而消失了。
臧潼彦来到房子中取一件约定的东西。他佝偻着身子走进房间里,房间很阴暗,只有柜子前有白色的光照进来。这一路赶来他甚是疲惫,再加上施法之后自己气力受损,自己每一个动作都要花费好大力气。
他气喘吁吁的打开柜子拿出装有寿命的箱子,连忙取出仅剩的两支试管。他看着试管里的寿命,突然失去所有力气的痛哭起来。白色的阳光在阴暗的房间里显得尤其明亮。
此时的他不由得心中涌出一股悲伤,就为多活一天,他不知道自己都付出了什么。可是那一刻还是被内心之中深深怀念的伤感所侵蚀,仿佛活得再久也不及过往的片刻。所以在此时他仿佛明了,既然如此,自己又还有什么这么做下去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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