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姐弟风云 > 第三章 弃学入伙 勇闯天下 2
    越是几省交界的地方,越是交通不便的大山区,马帮越是要去,因为只有去那里才可以赚到钱。骡马客们牵着驮着货的骡马跋山涉水、日晒雨淋,餐风露宿,一天走上几十里或上百里,一天或几天吃不上一口热食都是常事,遇到陡壁上的崎岖栈道或深堑上的狭窄小桥时,还必须胆大心细,与骡马合为一体,紧抓着笼头,缓缓前行。如果一脚踩空,就会连人带骡马、货物一起掉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连个尸骨也难以找到。除了人劳累,路难行,他们还会经常遇到野兽的袭击,强盗的劫抢。毎当这时,谷积廷就会抽出永不离身的那把爷爷留下来的长柄大刀,带着像贺士道、贺香姑这样一些会武功的骡马客,摆开架势把野兽或强盗赶走。如果野兽或强盗硬要扑上来,他们就会操起随身携带的刀枪棍棒,把野兽或强盗打得落花流水。

    这些路途上的艰险他们都能忍受,都能应对,难忍受、难应对的是路上那些官府设的关卡,和当地的一些这差那役、地疲流氓。关卡上的官吏乱立名目,打着查私货、查禁品的名义,吃拿卡要,雁过拔毛,刁难盘剥。他们稍有不满,就会遭到拳打脚踢,如果反抗,人就会被关进大牢,骡马和货就会被没收。当地的这差那役、地痞流氓看他们人生地不熟,仗着有官府撑腰,不是敲诈勒索,就是明抢暗夺。谷积廷的祖上干的就是带马帮当锅头的生计,到他这里至少已是四代,在这个行当多少还有一些名气。每次出去,总有一些小的马帮会与他结伴而行,以保自身的安全顺利。因此,他们的马帮经常会形成一个有上百人,七八十头骡马的大马帮。这也成为了关卡上的官兵和当地这差那役、地痞流氓盘剥、勒索的重点。每当这时,谷积廷和贺香姑都会让大家忍耐,都是拿出自家的钱和货来打发官兵、这差那役、地痞流氓,而不让同行的其它马帮遭到损失。久而久之,他们深受骡马客们的敬重,在湘鄂川陕贵西边有了很高的威望。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直这样,在长途贩运中学会了与官府、与邪恶势力的周旋和斗争。他们会带着马帮昼伏夜出或绕道避开关卡,他们会把这差那役、地痞流氓引到无人的地方狠揍一顿,他们有时还会看准时机,以人多势众冲关夺路,打得为数不多的官兵、这差那役、地痞流氓落荒而逃。贺香姑和贺文常在这种动荡生活的磨砺中成长,得到了锻炼,为今后参加革命活动,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俗话说,“想赚牲口钱,要跟牲口眠。”贺文常年龄小,但很懂事,他吃的苦要比别人多。为了节省买草料的钱,别人休息了,他还要在别人休息后,拉着骡马去放牧,抓紧时间割草。他对骡马情有独钟,尤其是更喜欢既能奔跑,又能驮货的高头大马。一有空,他就缠着大姐夫谷积廷给他讲马的习性,讲如何相马、养马。还让大姐夫教他骑马、训马。他得到了大姐夫的真传,一有空就刻苦地、反复地练习。也不知从马背上摔下来多少次,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以至于小小的年纪,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掌握了驾驭烈马的本领。

    有一天,马帮路过SC东部黔江县的一个骡马市。这里是一个大集市,西南几省的人都来这里做买卖。一个YN来的马客牵来一匹黑色的烈马,它高大剽悍,全身漆黑发亮,无一根杂毛,只有四条腿的脚脖子是白色的,是一匹人们称之为四蹄踏雪的十分罕见的良种马。只是它气傲性野,站在那里,四只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好像随时都要飞奔起来似的。贺文常喜欢马,一见到这样一匹好马,路都有些不想走了,赶紧挤到了人群前面,看得出了神。

    YN马客见贺文常年幼,个头也不高,便开了一个玩笑,当着围观众人的面,笑嘻嘻挑逗地拍了一下贺文常的头:“小兄弟。也是个赶骡马的吧?”

    贺文常点了点头。

    马客轻视地笑着说:“你是个赶骡马的,自然喜欢马,需要马。要是你敢骑上我的这匹黑马,围着这个场子跑上它两圈,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贺文常一听认真起来:“这位大哥,你说话算数不?”

    马客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起来:“当然算数!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讲在前头,多少老手都不敢骑它,你要想逞强,摔死或摔伤了可与我毫不相干。”

    贺文常高兴地:“好!一言为定!”他说完,还没等大姐贺香姑拉住,就走上前,从马客手中拿过来缰绳,纵身骑上了光裸的马背。

    围观的人们一看一个孩子认了真,赶紧害怕地散开。

    黑烈马看有生人骑上,不停地长嘶,忽而前蹄腾空站立,忽而后腿蹬踢扭甩,千方百计想把背上的人摔下来。可是贺文常紧勒马缰,简直像贴在马背上似的,骑得稳稳当当。那马见无法把背上的人甩下,猛然撒开四蹄蹦跳着狂奔起来,一直围着场子跑了好几十个圈,最后累得汗如雨淋,才喷着响鼻,停了下来。

    烈马被贺文常制服了,围观的人们齐声喝彩。贺香姑、谷积廷和贺士道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YN马客无话可说,但没有食言,心甘情愿地把这匹好马留给了贺文常,转身就走。

    贺香姑见状,上前追上他:“请大哥慢走!”

    YN马客回身一看是个年青女子,有些奇怪。

    贺香姑解释着:“大哥,刚才驾马的孩子是我的弟弟贺常娃,让你亏本了……要不,我让他把马还给你?”

    YN马客笑了笑:“这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是个贩马的生意人,但讲诚信,童叟无欺。”

    贺香姑从口袋里拿出赚的全部钱,递到YN马客面前:“大哥,我们就只有这么多钱,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是我们送给大哥的一点心意吧!”

    YN马客万万没有想到贺文常小小年纪竟能制服这匹烈马,更没想到贺家姐弟竟不愿占这已经到手的便宜,还要掏空腰包送钱给自己。他十分敬佩他们的豪爽和仗义,两手一抱拳:“多谢了!钱,我就不要了。请妹子和小弟留个尊姓大名?”

    贺香姑也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小女大名贺民英,小弟叫贺文常。人们都习惯叫我香姑,叫小弟常娃。也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YN马客:“本人姓蓝,名泽桥,YN大理人。我看得出,你们姐弟二人非同一般,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望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贺香姑和贺文常、谷积廷、贺士道一起有礼貌地送走了马客,又继续踏上无尽头的贩运之路。只是队伍中从此多了一匹高大威武、特别结实的黑马。大家都说,这匹好马是贺常娃的。贺文常说,应该属于大姐夫,因为训马的本事是他教的。

    自从贺士道和贺文常加入了谷家的马帮后,贺香姑他们又在这条没有尽头的骡马道上走了三年多,几乎走遍了湘鄂川黔交界的所有乡镇,几乎认识全了这些地方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物。他们的高尚品德和出众的为人,赢得了行里行外不小的名气,也结交了许多性格毫放、讲义气的江湖朋友。

    三年多下来,贺香姑从一个涉事浅薄的大姑娘,磨练成了一个沉着稳重、勤劳能干、关心他人、足谋多智的女性,是大家心目中公认的当家人。贺文常从一个要站在板凳上才能给牲口上下货驮的孩子,长成了一个高出马背一头多的壮小伙子。他经历磨难,广见世面,阅历增加,早早地成熟起来。成为了一个在大家眼睛中、敢作敢当,乐于助人的年青朋友。

    谷积廷、贺香姑和贺士道、贺文常一家人的豪侠仗义,引起了一些反清秘密组织的注意。一日,当他们一行人赶着骡马路过HB恩施城关,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息时,一伙人找了过来。为首的老者走到谷积廷面前,双手抱拳十分客气地:“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谷积廷不知来人何意,随口说:“我们是桑植洪家关的谷家马帮。请问,你有何事?”

    老者面露喜色:“听说谷家马帮中有贺氏父子?”

    贺士道一听问到贺家,忙回答:“我就是贺士道。”接着,他又介绍了身边的贺文常,“这就是我的儿子贺文常。”

    老者高兴地:“如果大家不嫌弃,请同我到寒舍一叙。”

    贺士道警惕地:“莫非先生有事相告?为什么不在这里当着我们大家的面直说呢?”

    老者解释:“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请各位谅解。”

    贺香姑见老者并无恶意,招呼大家:“走。去就去!”

    贺文常附和着:“走。怕什么?说不定有一端好生意呢!”

    大家不再推辞,随同老者来到一个深宅大院,老者让下人做了丰盛的饭菜热情款待他们。

    席间,谷积廷忍不住地问:“先生,你请我们到你家来,又如此招待我们。莫非知道我们好打抱不平,有事相求吧?”

    老者也不再隐瞒:“敝人乃是本地哥老会的首领唐伯义。久闻各位武艺高强,又行侠仗义,我想邀各位入伙,共图反清复明大计。”

    哥老会是一个民间的密秘反清组织,它的宗旨是:杀富济贫,打倒贪官污吏,推翻官府,反清复明。在湘鄂川黔赣边界各地都有分支,影响很大。贺香姑等人行走在这些地方,早有所闻,平日里就十分钦佩他们的所作所为。同时还了解到哥老会组织严密,有严格的规章戒律。对穷苦人乐善好施,对入了会的人员如有再大的困难也会鼎力相助。几年来,在外面闯荡的经历锻炼了他们的判断能力,他们需要,也愿意加入这样一个组织。今天在此地见到了哥老会的一个分支头领,真是相见恨晚,他们都尊敬地站起身来,按江湖规矩,抱拳给唐伯义行礼。

    唐伯义做了手势:“大家不必客气,都请坐下!”

    大家坐了下来。

    唐伯义:“老夫这样相邀未免有些唐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贺文常性急地:“我报名加入。只要是杀贪官,为穷人,我愿意冲在前头!”

    贺士道:“既然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都愿意加入!”

    唐伯义:“好,好!欢迎,欢迎!”他看了看贺香姑,“不过,按哥老会的门规,我们只收男,不收女,只好请姑娘原谅了!”

    贺香姑:“这没什么。虽然我入不了名册,也算是哥老会的人!杀富济贫,惩治贪官,我义不容辞!”

    唐伯义:“说得好!我第一次见到有如此豪气的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当天,贺士道、谷积廷、贺文常经唐伯义介绍,又在唐伯义拿出的册子上签了名,摁下了手印,正式加入了哥老会。贺文常还当上了哥老会里年龄最小的“十排老幺”。

    在以后赶骡子,走马帮的日子里,各地的哥老会组织对他们都有所关照,也确实帮助他们解决了一些仅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一次,他们的马帮经过HB的XF县境内,由于贺香姑、谷积廷、贺文常带头抗交不合理的税款,还打了差役,官府把他们三人抓去关押了起来,要判重刑。当地哥老会首领邓渊知道后立刻四处联络,并卖了自己的田产,筹钱疏通了官府,将他们三人营救了出来。他们与邓渊并不认识,因为都是哥老会的人,就得到了他的如此真诚帮助,十分感动。他们开始明白,要想与官府斗,仅靠他们几个是不行的。要有团伙,要有民众,要有一个组织。

    当贺香姑他们还在外面赶骡马贩运的时候,1911年10月的辛亥革命爆发了,推翻了清王朝的统治,结束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帝王制度。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在偏僻的山乡也有了活动,也有了名声。孙中山一夜成名,成了尽人皆知的伟大人物。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民国反正,穷人翻身。”但是,穷人是不是真的能够翻身,如何才能翻身,谁也不知道。不过,清政府倒了台,一种生活能好起来,官府、富人再不能欺压穷人的美好愿望却鼓舞着人们,人人都憧憬着能过上温饱的好日子。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SZ县城和洪家关一带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县衙门里的官吏剪了辫子仍旧在当着官,各乡的地主豪绅有些连辫子也没有剪,照样欺压乡民百姓。穷人仍然要为生存而艰难地操劳、奔波。贺香姑和谷积廷、贺文常以及他们的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还得继续行走,干着赶骡马的生计。

    一天,他们赶着骡马返回,经过本县境内的巴茅溪。这是一条必经之路。当地盐局的税警无理盘查勒索,运回的货物被没收了大半。这个盐局税卡恶名昭著,谷积廷他们的马帮每次通过这里,都要被剥掉一层皮,大家早就对此怀恨在心,贺文常心里更是愤恨不已。这次,他看到自家人和同伴们千辛万苦驮运的货物被没收去大半,不由得一下子把积压在心里的火迸发出来。他愤愤地骂了声:“狗娘养的!”操起铡草料的铡刀,就要冲上前去和税警们拼命。

    贺士道发现的及时,用力把他紧紧地抱住:“常娃,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贺文常怒气冲天:“我要宰了他们,看他们今后还能不能胡作非为了?!”

    贺香姑忙在一旁劝解:“常娃,搞不得呀!你就是把他们都杀了,官府还会派别人来。再说,这些狗杂种们手里拿的是枪,不是烧火棍。好汉不吃眼前亏,报仇的日子会有的。听大姐的!”

    贺文常平时最听大姐的话,这才冷静下来:“大姐,此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贺香姑安慰地:“你放心,大姐也想报仇,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贺文常放回铡刀,不服地:“如果我们手上也有枪就好了,就不怕这些王八蛋了!”

    贺香姑肯定地:“我们总会有的!穷人一定要有枪,这个世道,只有拿着枪杆子才能讲清道理!”

    贺文常听了大姐的劝,强压住了胸中的怒火。

    气是忍受了下来,但在巴茅溪遭受的巨大损失再也难以弥补。这一趟几乎是白跑了,一家人带着满腔气愤回到了洪家关。

    说来也巧。正当他们在家休息时,县盐税局长来到洪家关收税。贺香姑看在眼里,心里在想,这次,报仇的机会可来了。她打听到县盐税局长返回的时间后,兴冲冲地找到了弟弟贺文常,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常娃,你不是想报巴茅溪关卡的仇吗?”

    贺文常:“想。天天都在想。”

    贺香姑:“现在有机会了。”

    贺文常:“机会?”

    贺香姑:“嗯。县里的盐税局长不是到洪家关来收税了吗?!我已经打听好了,他今天下午要返回县城。”

    贺文常:“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几个不怕死的伙伴,把他宰了!”

    贺香姑:“这样不行,人多了动静大。我想好了,就我们俩,化个妆在他回去的路上藏好,伺机行事。”

    贺文常:“好。到时候,我就把他一刀砍死,痛痛快快报仇!”

    贺香姑:“不能杀人。杀了盐税局长,会把事情闹得太大,警察会追查,我们把他狠揍一顿就行了。”

    贺文常:“税款劫不劫?”

    贺香姑:“当然要拿回来。那本来就是他们收刮的民脂民膏,应该属于我们。”

    贺文常:“好。我听大姐的!”

    贺香姑:“那我们就马上准备。一定记住,开始干后,千万不能开口说话,不能让狗杂种听出我们是哪里人。”

    “嗯。”贺文常点了点头。

    他们姐弟俩按商量好的计划,带着刀棍来到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在路边的树林中隐蔽下来。并按他们想像中的江洋大盗的模样,进行了画妆,用黑布裹头,穿黑衣黑裤,满脸贴上了黑密的胡须。

    天色黄昏时,已无路人,两个轿夫抬着一顶滑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酒足饭饱的盐税局长靠在滑竿上眯着眼,打着瞌睡。两个跟班也是喝了不少的酒,跟在轿子后面摇摇晃晃地走着。姐弟俩一看滑竿从身边经过,相互暗示了一下。贺文常一跃而起直奔滑竿,一把揪住了盐税局长的衣领就把他拖了下来,飞快地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胸口,一只手握着尖刀顶住了他的脖子。贺香姑还没等两个跟班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个箭步冲到他们面前,挥棍将他们打翻在地。两个轿夫一看有强盗截道,吓得丢下滑竿飞快逃走。

    贺香姑看住两个跟班,贺文常解气地拳打脚踢把盐税局长狠狠地揍了一顿。盐税局长只当是遇到了强盗,只想保命,不停地求饶。贺香姑看差不多了,给了两个跟班一人一记闷棍,将他们打晕,向贺文常做了个“走”的手势。贺文常迅速地从滑竿上拿起税款,跟着大姐像风一样地消失在路边丛林里。

    中华民国一个县衙的盐税局长被打,而且被劫走了税款,真是史无前例,无法无天。县长大怒,立即下令通辑捉拿。可是在四处张贴的两个“强盗”的画像,经过了许多天,也无一人能辩认得出来。他最后断定,肯定是外地流窜到此地来的江湖强盗作案,已经逃之夭夭,无法抓捕了。

    贺香姑和贺文常见风声平息后,将劫来的税款拿出了一些,分给了受到损失的骡子客们,余下的交给了爷爷处理。拿到钱的人,谁也没问起这些钱的来历,但精明的贺士道已经从县税盐局长被打,税款被劫的消息和四处张贴的通辑画像上猜了出来。他嘴上没问,也没说什么,心里不免为儿女平添了几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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