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虎的手下跑回陈家后,马上把陈飞虎被杀的噩耗报告了陈飞虎的父亲陈斗堂。陈斗堂一听悲愤交加,他暗下决心,定要除掉这个凶手,为儿子报仇。他问明了情况后,赶紧拿了一些银两,坐上轿子去澧州府找陈曲真想办法。
这个陈斗堂是一个危害一方的恶霸地主,他早年在军阀队伍中干过,后来回到家乡,用收刮来的民脂民膏,购房置地、招租放佃,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富户。他和陈曲真沾带一点亲戚关系,传说是同一个祖太爷。竟管陈曲真年岁比他还小,但由于地位的差别,他还是称陈曲真为兄长,两人以兄弟相称。因为有这层关系,他仗着陈曲真在澧州的势力,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中华民国建立后,陈曲真从土著军阀摇身一变,成为了湘西巡防军的统领,他的儿子陈飞虎,也就很顺利地当上了家乡所在区的区长。可是没想到儿子英年早逝,让他后继无人,他能不伤心吗?下血本也要报这个大仇。
陈斗堂到了陈曲真的住处后,和门卫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银子走了进去。他一走进客厅,便看到陈曲真正躺在耳房里的烟榻上吸着大烟,没敢惊动他,站在耳房门外静候着。
这个陈曲真50略差,保养极好,体格键壮,是土生土长的湘西澧州人。他早年勤奋好学,曾考上过满清的进士,当过湘西巡按和澧州县令。为了取得人心,维护他的统治,他大办学堂、兴建工厂、整治水利、清剿盗贼,受到了社会各界的赞许。被民众称为开明之官。他的祖上和父辈都是些文官,可他偏偏爱读兵书,喜欢统军黩武。因为,他从的时局中悟出,没有自己的武装就很难在这个世道上有立足之地。要想称霸湘西、当湘西王只不过是一个梦想。他倾其家产,组建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土著军队,成为湘西首屈一指的大军阀。并多次率领这支军队跟随朝廷,参加了一些镇压农民起义的战斗。他视湘西为自己的家园,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家园里造反闹事,否则,他必将遣兵而铢之。在他的地位和地盘日益提高和扩大的同时,他也多了两样嗜好。一是吸食上好的YN烟土,二是玩弄漂亮的年青女人。他认为这一是提神,二是消魂,生活之中缺一不可。
良久,颇有学仕风度的陈曲真过足了烟瘾坐起身来,他看到陈斗堂在门外等着,便不紧不慢地招呼了一声:“是斗堂老弟来了吧?进来吧!”
陈斗堂听到招唤走进耳房,连忙把带来的大包银两放在烟榻上的小矮桌上,还小心地把包布扯开让陈曲真看清楚。
陈曲真的眼中看到了银两,故意装着不预理会:“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大老远地赶过来,是有什么事请我帮忙吧?”
陈斗堂一下跪在了烟榻前,痛哭流涕:“是……大哥……你一定要为小弟作主呀……一定要为我们家族报仇呀……”
陈曲真往前欠了欠身子:“怎么回事?快站起来,慢慢说!”
陈斗堂站起身来,抹着泪:“大哥……你的小侄飞虎惨遭不幸,被人杀了……”
陈曲真故作发怒:“什么人干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陈斗堂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讲了一遍,最后说:“我听跟犬子在一起的手下人说,是一个姓谷的骡子客干的,他是冲着你来的……说是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陈曲真一听凶手姓谷,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思考地:“姓谷的……骡子客……是不是桑植洪家关那个赶骡马的姓谷的?此人长得什么样?”
陈斗堂按狗腿子们说的描述:“此人身材高大,面色黑红,使用一把长柄刀,身手敏捷,武功高强……”
陈曲真这下真气了:“正是他。据报,此人不服检查,多次冲我关卡,打伤我税警,我早就想收拾他了。这次又竟敢惹出人命来,我非把他抓起来法办不可!”
陈斗堂还在说着:“大哥,一定要为小弟作主呀……”
陈曲真已考虑成熟:“老弟,我已经明白,你什么都别说了。马上再拿些银两出来,给我的手下作途中费用,我立刻派人去洪家关把这个小子抓回来问罪。到时候,要杀要剐,就随你的意思!”
陈斗堂见统领愿意派兵去抓人,连连点头:“是,是……费用我出……只要能替我报仇,费用我全包了……”
陈曲真心里明白,抓人,杀人,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只要有人出钱,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他大声喊着:“邬副官——”
一个五短身材,满脸横肉的军官跑了进来,在他面前一个立正:“报告统领,我来了。有何吩咐?”
陈曲真命令着:“你,马上带一队人马赶到桑植洪家关去,把一个姓谷的马帮头子抓回来。老子要好好整治他!”
陈斗堂提醒地:“他会武功,得多去一些人。”
陈曲真“哈哈”一笑:“自打有了枪这玩意儿,什么样的武功也过时了。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身手好,还是我的子弹快?!”
陈斗堂自知失语:“是是……那也是……”
陈曲真向邬副官交待:“你这就带人前去,实在难抓活的,就就地镇法!把事情办完回来后,我这位老弟会犒赏你们的!”
陈斗堂向邬副官讨着好:“一定,一定……”
邬副官:“是!”他从陈曲真家出来后,立即带着30多人,骑着快马,直奔洪家关而去。本来澧州就与桑植搭界,他们很快就到了洪家关。在当地保甲长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谷积廷家的院落。
邬副官踢开院子的大门,站在院子里吼叫着:“姓谷的——快出来束手就擒——乖乖跟老子回澧州去——”
房门开了,帮忙看守空屋的贺良仕蹒跚地走了出来,他不知来人何意,问:“你们在喊什么?找谁呀?”
邬副官瞪着眼珠子:“我们是来抓姓谷的马帮头子的,你是他什么人?快叫他出来!”
贺良仕一看来者不善,小心地回答:“谷积廷是我的孙女婿,他还没回来,不在家。”
邬副官还以为谷积廷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向手下士兵们命令着:“进去搜!把姓谷的抓起来!”
士兵们听到命令后,冲去屋里,冲进柴房,冲进马厩搜了起来,把整个屋里屋外翻得、砸得乱七八糟。贺良仕上前制止,他们根本不理会,胸上还重重地挨了一枪托。
士兵们搜寻完后向邬副官报告:“报告邬副官,没有发现有其他人。”
邬副官抓人未成,由气转怒:“妈的。老子不能白跑一趟!弟兄们,放把火,把院子和屋子给老子烧了!”
士兵们开始堆放柴草,燃引火种。
贺良仕急了,他拼着老命冲上前阻止:“你们要抓人就抓人,凭什么要烧屋子?”
邬副官恶狠狠地:“就凭这里是那个姓谷的杀人犯的老窝!”
贺良仕:“他就是犯了法,你们也不能烧他的家呀!”
邬副官:“老子说烧就必须烧!老家伙,快滚开!不然连你一起烧死!”他接着又冲着士兵们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快给老子点火!”
士兵点燃了柴草,屋子开始着火。
贺良仕大吼一声:“老夫跟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家伙拼了!”就冲上前去,用力推开点火的士兵。
邬副官看老人敢于反抗,怒冲冲地吼着:“老家伙,你是姓谷的长辈,也脱不了干系!竟敢阻挡?!弟兄们,给老子揍他!往死里打!”
几个士兵听指挥地向贺良仕冲来。
贺良仕拼着老命,使出全身的力气,挥拳踢脚把几个扑上前的士兵打倒在地。邬副官勃然大怒,掏出了手枪向贺良仕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了贺良仕的肚子上,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仍与围攻上来的士兵们打斗。但终因年大体弱、寡不敌众,又受了严重的枪伤,最后被士兵们按住。
邬副官恶毒地:“把这个老家伙扔进火里去!”
这时大火已经完全烧了起来。熊熊的火焰和浓浓的黑烟将几间房屋全都笼罩起来。几个士兵抬起贺良仕,用力扔进了火海里。贺良仕咬着牙站起身来,没有叫喊,没有呼唤,怒视着火外的官兵,默默地与身旁的房屋化为灰烬。
许多乡邻看到谷家起了火,跑了过来,想帮助施救,但都被士兵们赶了回去。他们爱莫能助,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谷家的房屋烧塌,把整个院落烧毁。
一直看到大火把整个谷家宅院全部吞噬完后,邬副官才感到满意、解气,悻悻地带着人马离开。
数天后,谷积廷和贺香姑回到了洪家关,当他们走到自己的家前,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这里哪还有家呀!一堆断壁残墙,一片碳灰碎瓦,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谷积廷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愤愤地骂起来:“这些狗娘养的,看老子不在,给我们玩阴的!”
龚莲香知道这事一定与自己被解救有关,难过地:“大哥,大姐,是我连累了你们……”
贺香姑安慰地:“莲香妹子,你别想太多。就是没有救你的这件事,官府和土豪豪绅早晚也会对我们下手。”
贺士道劝着:“这里已经被毁了,就到家里去挤挤。暂时住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把屋子盖起来。”
谷积廷:“阿爸,我们不能回去住。官府没捉到我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还会再来。我不能连累了家里人……”
贺香姑:“积廷说得对,我们不能回去住。屋子也不能再盖了,再盖好,他们肯定还会来烧掉。”
贺士道:“那……那你们打算住在哪里?”
贺士道的一句问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是啊,到哪里去住?这可是关系到他们今后的生活和命运的一件大事呀!
贺香姑默思了一阵子后,眼睛一亮,坚定地说:“我们上山,上云景山。那里有一处旧庙,我们可以先在那里住下来。”
贺士道:“这不行……你们可想好了,只要一上山,人们就会以为你们决心反了。官府就会把你们视为土匪,派兵来清剿你们。”
谷积廷:“反了就反了。这正合我意,我早就想反了。谁要想来清剿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我们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贺香姑:“阿爸,你想,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烧我们的屋子?是因为我们不在,抓我们的人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早晚还会来的,洪家关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干脆上了山!你放心吧,进到了大山里,官府要想捉拿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贺士道本还想说什么。
贺满姑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大姐,大姐夫,你们可回来了……把人都急死了……”
贺香姑:“满姑,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贺满姑:“幸亏你们不在家,不然不是被官兵抓走,也是被他们打死。巡防军统领陈曲真派来了三十多个凶神恶煞的骑兵,点姓指名要捉大姐夫。没见到你们,他们就生气地把屋子烧了……爷爷想阻拦他们,结果被他们打伤,丢进火堆里活活烧死了……”
“爷爷——”贺香姑和谷积廷悲痛地喊着,跪在了废墟前。
“阿爸——”贺士道流着悲愤的眼泪低下了头。
贺满姑:“大姐,大姐夫,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别哭了,快起来想想办法吧!”
贺香姑和谷积廷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贺满姑:“洪家关你们是不能再待了,那帮家伙安排了保甲长当眼线,你们一回来,官府就会知道,就会马上派骑兵来。你们快走吧!越远越好!我天天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你们报这个信儿!”
贺香姑:“谢谢满姑妹子!”
谷积廷:“妈的。他们不是要抓我吗?我这就找他们去!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不连累家里人。”
贺士道:“这万万做不得!”
贺香姑:“积廷,你怎么这么傻?要去拼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可是,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永保一家人平安了吗?他们能放过我们吗?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上山安顿下来,再从长计宜!”
谷积廷:“好。我们上山!看来,不反是不行了!”
贺香姑:“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谷积廷看到周围已围来了不少的乡亲和谷家、贺家的亲属们,放大了声音,对大家说:“乡亲们——大伯、大娘、大婶、兄弟姐妹们——我谷积廷从小在这洪家关长大,大家都知道我的为人。我今天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们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勤扒苦做,可是到头来还是衣不遮体,食不饱腹。挨饿受冻不说,官府和地主老财们还要想着法子敲诈勒索我们。我们不服,他们就抓人、杀人、抢东西、烧屋子,根本不给我们一点活路!我今天要上山了,有人说上山就是聚众造反,我谷积廷就带头造这个反,这是让不讲理的官府和地主老财逼的!我不能等着官兵拿着刀来砍我的脑壳,我要走,要自卫,要去闯一条生路!有谁不怕官府和土豪劣绅的?有谁不怕死的?有谁愿意跟我干的?我们就一起上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跟官府和土豪劣绅斗,一起为穷苦乡亲出头!”
“反正也没有活路了,我们跟谷大哥一起反了!”人群中有10几名青壮年振臂高呼,积极响应。
谷积廷:“好!走,我们上山去!再不受别人的欺负,开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他举起长柄刀高喊着,情绪激昂。
愿意跟着谷积廷上山的青壮年高呼:“上山去——争取自由——”
谷积廷和贺香姑一起最后向废墟鞠了三个躬,告别了爷爷的英灵,告别已被烧毁的谷家祖先的牌位,接着又告别了家人和众乡亲们,义无反顾地走向山林,踏上了造反之路。
二十多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拿着大刀、长矛和棍棒,牵着十几头骡马走出了洪家关,往云景山进发。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武器也很不像样,但他们有着敢与官府和土豪劣绅对抗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和胆量。一支新的农民武装就这样在湘西洪家关诞生了,他们的首领就是谷积廷和贺香姑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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