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对熊克武历来十分尊重,但心里明白,他此时亲自来澧,绝非只是检阅第一师的,肯定还有别的目的。贺龙则笑了笑:“部队精沛上进,这也是与总司令的领导分不开的。总司令能够亲驾,想必不单单是来视察部队、嘉奖我的吧?”
熊克武笑了笑:“看来我的心思难瞒云卿呀!”
贺龙:“长年相处,知君也是常理。”
熊克武:“正如你所想的,我此次专程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相商。”
贺龙:“什么大事?”
熊克武:“吾决心已定,准备带部去广州。望你能随我意愿,率部同我前行。”
贺龙思考了一会儿:“总司令,恕属下直言,我部不打算去广州,也望总司令不要去。”
熊克武:“你不是早就想去广州吗?在GZ铜仁时,你曾御职都要去。现在又反尔,为什么呢?”
贺龙:“我当年决心去广州,是为了寻找中国共产党,探求新的革命道理和正确的革命道路。现在反对去广州,是因为我已经得知孙先生逝世后,广州军政各方面首脑正在争权夺利。驻GDFJYNGZ军队将领,都想乘机扩大自己的权势。川军此时要是再去广州,不仅增加了矛盾,还可能会被吞并。对继续完成革命大业有百害而无一利。”
熊克武:“就这些原因?我看这些没什么!什么仗我们没打过?怎能知难而却步?”
贺龙:“除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我部返湘后,虽然励精图治,部队面貌一新,骁勇善战,但还不十分巩固。所部官兵大都是HN湘西人,如果本师开赴GD一些人会请命要求留乡守土,如果强行断然开拔,部队很可能会分裂。”
熊克武:“我去广州之目的,是想联络旧同志,组织新政府。到时候,也可以为你谋得一定的职位。”
贺龙:“那我就更不赞同了。联络旧同志,是什么同志?组织新政府,又是什么政府?BJ政府是反动政府,GD政府是革命政府。如果再组织新政府,是隶属GD政府,还是隶属哪里?我的部队从民国五年讨伐袁世凯以来,就是遵照孙先生的主义干的。几经挫折,几番再起,为主义而战不屈不挠。这次不随总司令去GD就是不能背叛主义,以免将来背上不义之名。至于我个人,还从未想过在政府中谋求什么职位。好男儿,当为主义战死沙场不辞!”
熊克武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连出:“你你……你……”而没了下文。
贺龙劝道:“作为总司令部下,我还是劝您打消去GD的念头。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熊克武气不打一处来:“老夫自知何从,无须后生劝诫!”
廖茂才走进客厅:“报告师长,为总司令准备的接风晏席已经安排妥当,请挪步入席吧!”
熊克武气鼓鼓地:“我不吃了,什么也不想吃!”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贺龙起身相劝:“总司令,虽你我政见颇有分歧,但饭还是要吃得嘛!”
熊克武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好意相劝,头也不回地走出镇守使署,上马扬长而去。他的随从也只好无奈地跟上他。
见总司令饭也不吃地走了,廖茂才有些为难,问贺龙:“师长,那……准备好的晏席怎么办?”
贺龙轻松地一笑:“吃。他不吃,我们自己吃!让师部的人都来,饱我们的肚子,可不能浪费哟!”
熊克武无法说服贺龙,回到了常德后,即令第二师师长汤子模对贺龙施行武力威胁。汤子模遵命率两个旅围逼津市攻击贺部,但却被贺部击退。
熊克武还是执意率余部去了GD结果被以“叛国罪行”固禁于虎门。曾经转战川黔,为护法建有功勋的入粤SC建国军或被缴械,或流入湘黔被收编、遣散,从此消失。由于贺龙对复杂形势判断正确,不怀私念,策略得当,才得以保留并且发展了一支忠于国民革命的武装。
1925年5月30日,SH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全国掀起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反帝爱国运动。HN各地纷纷成立了“雪耻会”,反帝爱国运动在HN迅速展开。HN当局赵恒惕派兵残酷镇压,使这一运动受到了很大的摧残。但在贺龙管辖的澧州,由于贺龙的支持,却形成了轰轰烈烈的反帝爱国热潮。贺龙还让师部派出宣传队,在津澧各地张贴海报、标语,支持学生的反帝爱国运动;派出慰问团,协助外地来的进步学生团体组织演讲,并提供饭食。他自己亲自拟写电文,向SH长沙等地工人、学生组织发出电报表示支持。
陈图南见贺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运动之中,和HN当局的态度截然不同,完全形成反差,不免有些担心。他走到正在书写电文的贺龙身旁,提醒地:“师长,我们乃为军人,对这些民事还是尽量不要参与为好,以免……”
贺龙打断他的话:“这何止是民事?此乃全国之大事。作为军队,作为军人,不可能没有政治主张。这样的运动不支持,不理会,难道要等闲视之不成?”
陈图南:“我是担心军心会因此不稳……”
贺龙有些生气:“何谓军心不稳?现在已是人心所向!你看看这个。”他拿出一份电报递给陈图南。
陈图南接过来电报一看:“这不是第二旅旅长贺敦武发出的电报吗?他怎么能擅作主张?”
贺龙:“他这不是擅作主张,他是说出了我们部队军人的心里话。忧国忧民呐!你念念看。”
陈图南只好念出声来:“沪上外人杀我学生、工人,骇闻之余,不胜发指!敦武仍一介武夫,夙闻匹夫有责之义,愿率数千健儿,誓为后盾!”
师部里的一些官兵听到陈图南在读着电文,也过来围听。
贺龙:“这就是我们有血性的军人心声!这电报发得及时,发得好!我部应有所准备,支持工人、学生的正义行动!”
陈图南:“这可是共产党领导的一场政治运动呀!”
贺龙:“也只有共产党有这个魄力!有这个能量!”
陈图南:“当局可是与共产党势不两立……”
贺龙:“我贺龙不管那么多,我只相信真理,只支持正义。此次青沪惨案,举国悲愤。凡有良心的中国人岂能容忍侵略者肆意屠杀我同胞?!能群起而示威,是我国人之尊严,实属大快人心事!沪上罢工人数已达数十万,自应设法援助,俾克坚持到底!”
师部的官兵们听完贺龙的话后鼓起掌来,并振臂高呼:“支持爱国行动——反对外来侵略——”
贺龙对廖茂才说:“你速致电驻省办事处严仁珊秘书长,让他代表我,就近由长沙中国银行汇寄大洋三千元,以示捐助!”
大家再一次热烈地鼓起掌来。
贺龙对大家说:“对这场运动,他赵恒惕要反对,要镇压,是逆潮流而动。在我的地盘里,我绝对不干国人辱骂之举。我澧州的大门是敞开的,我欢迎爱国的工人、学生到我澧州来游行,我还准备邀请长沙‘雪耻会’的代表来澧州讲演,以鼓励我军士气!”
大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名机要参谋拿着一份电报走了过来:“报告师长,这是刚收到的赵督军的电报。”
廖茂才将电报接了过去。
贺龙:“什么内容?”
廖茂才念道:“贺师长,你部驻津市的刘超群团长受人指使,强令商家不许与日商往来。故造成航行于长沙、常德、汉口间的日商‘戴生昌号’货轮严重亏损。现日方已向省政府提出抗议,特电令你迅速查处。”
贺龙:“这个赵督军,RB人一抗议,他就像接到了圣旨,胡乱对我们发号司令。”
贺香姑:“本来嘛。‘五卅惨案’后,津澧商民自发地起来抵制,使RB人商船亏损,怎么也怪罪起我们来了?”
贺龙:“他这是在敲我。说刘团长受人指使,就是在说受了我贺龙的指使嘛!他已经对我不满了,心怀鬼胎呀!”
廖茂才:“那,如何复电?”
贺龙:“就这样发,此事乃爱国行动,无可非议。日领事诡称刘团长命令津市商号不许货物发载‘戴生昌号’等情,查无实据,显系‘戴生昌号’捏词诬告,必须严辞诘责!”
师部里的官兵们:“好——”他们热烈鼓掌。
深夜,一匹从长沙城中驰出来的快马,在夜幕中奋蹄往澧州方向疾驰。马上的年青军官是HN省督军赵恒惕的书记官长,也是贺龙的挚友陈伯陶。
原来,早就对贺龙不满,一直想寻找机会把贺龙所部驱逐出HN的赵恒惕,此次看到贺龙在‘五卅’惨案后,旗帜鲜明地支持共产党领导的反帝爱国运动,更使他下了消灭贺龙及所部的决心。正好,建国川军汤子模部已随熊克武去了GDHN只有贺龙一个孤师。他认为机会大好,时机成熟,便在长沙召开湘军首脑会议,决定讨伐贺龙。他任命师长叶开鑫为“讨贺”前敌总指挥;师长贺耀祖为中路指挥;师长刘硎为左路指挥;湘西巡防军统领陈曲真为右路指挥。并联络HB督军萧耀南命令王都庆、卢金山、宋大霈、于学忠各师择要道防堵,企图把贺龙所部一网打尽。但是,赵恒惕的参谋长龚浩却赞同贺龙的所作所为,打心底里敬佩贺龙。他速派思想上倾向贺龙,并与贺龙有着联系的书记官长陈伯陶星夜启程,赶往澧州。把十万火急的赵恒惕的作战计划全盘告诉贺龙。
陈伯陶马不停蹄,于第二天的晚上赶到了澧州。当他来到贺龙住处时,全身像散了架子,从马上翻滚了下来。
两个卫兵赶紧上前扶起他。
陈伯陶焦急地:“快快……快扶我去见贺师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报告……”
两个卫兵不敢怠慢,一边一个架起他就来到贺龙卧室,大声报告:“报告贺师长,有人求见!”
贺龙这几天也一直感到会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他赵恒惕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办法来报复他。突然深夜有人求见,他知定是要事,赶紧起身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陈伯陶一见贺龙,迫不急待地从怀里掏出赵恒惕的作战计划抄录递给他:“贺师长……这是龚浩参谋长让我速交给你的……赵督军要对你下毒手了……情况紧急……快……快作打算……”
贺龙感激地握住陈伯陶的手:“谢谢,谢谢了……好兄弟,谢谢了……”他看陈伯陶已无法站起身来,吩咐两个卫兵,“快,快把他送到客房去休息,通知军医过去看看,再让伙房给他做点吃的!”
“是!”卫兵回答后,将陈伯陶扶了下去。
贺龙深知事关重大,情况危急,不能迟宜,他大声喊:“传令兵——传令兵——”
通信排排长跑了过来:“到——”
贺龙:“你马上把通信排的人全都叫起来。立即分头去通知各旅旅长,各团团长,师部战勤人员,马上到师部作战室议事。”
“是!”通信排排长回答后跑了出去。
传令兵走后一个多时辰,各旅旅长,各团团长及师部主要军官都陆陆续续来到了作战室。大家看到师长正在专心地看着壁图,也都围了过去,看着、猜测着。当看到贺龙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时,他们知道师长要布置任务了,立刻静了下来。
贺龙沉着地:“半夜三更把大家召集来,想必大家也会想到情况紧急了。对,确实情况紧急,而且十分紧急!你们看。”他用手指着壁图上的攻防态势,“赵恒惕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出来了,他在长沙召开了军事首脑会议,调动了全部湘军来讨伐我们。他准备在我们的正面用3个师,分左中右三路齐头并进攻击我们。并且还联络了鄂军的4个师,在我们的身后堵截我们。形势十分严峻!”
贺香姑:“对付我们一个师,赵恒惕动员了7个师,真够狠的!”
贺龙:“目的不言而喻,他是想把我们一口吃掉!”
陈图南:“要不,立即派人去向赵恒惕说明,我部自己主动开出HN贺龙:“现在去说不等于是往砧板上送肉吗?他能放我们走?他的目的很明确,是想彻底消灭我们这支队伍!”
几个旅长和团长纷纷地:“谁怕谁呀?!我们跟他们拼了!”
贺龙:“硬拼是不行的。敌强我弱,好汉不能吃眼前亏。”
几个旅长、团长:“那我们怎么办?”
贺龙:“办法是有的。刚才我考虑过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打他的,我们走我们的,保存我们的实力。”
陈图南:“你的意思是放弃澧州?”
贺龙:“凭我们的力量,澧州肯定是守不住的,只能放弃它。就按你刚才说的,自己走出HN廖茂才:“撤走?”
贺龙:“不是撤走,而是战略转移。现在在HN的建国川军就我们一个孤师,他赵恒惕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敢动手。我们必须冲破他的合围,暂时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以求生存。”
陈图南:“到什么地方去?”
贺龙:“正面有湘军进攻,后面有鄂军堵截,我们就往侧面运动,往川黔边境去,避实就虚,伺机反击。”
几个旅长、团长:“好……这是一步妙棋……师长,你已经考虑成熟了,就下命令吧!”
贺龙:“好。我现在命令,立即通电全国,阐明是非,揭露赵恒惕的阴谋。”
廖茂才:“是!”
贺龙:“第一旅迅速移师慈利、石门,第二旅迅速进驻大庸,与第一旅互为犄角,相互支援,做好打恶仗的准备。”
谷青云、贺敦武两个旅长齐声回答:“是!”
贺龙:“军官家属及所带子女,一律动员回娘家暂避。实在无处可去者,由贺副师长负责带回桑植安顿。”
贺香姑:“是!”
此时,起床号声在黎明中响起。贺龙看了看窗外已放亮的天色,最后说:“命令所属部队,即刻进入临战状态。今日充分准备,明日凌晨开始行动!”
到会的全体军官异口同声地响亮回答:“是!”
第二天凌晨,贺龙的部队开始按计划撤出澧州。
在城门外,贺龙见到正背着一个孩子,带着一些士兵帮助部分家属转移的贺香姑。他看到在骡马、板车、人流组成的家属队伍中,带枪的士兵为数不多,感到有些奇怪,跳下马来,走到贺香姑身边,问:“大姐,不是给了你一个连吗?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贺香姑:“常娃,我知道你们更需要人手,就只要了一个排。我又不是带他们去打仗,这些就足够了!”
贺龙:“大姐,你虽然不是去打仗,但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呀!”
贺香姑:“你放心吧!如果SZ县城也不安全,我就带他们回洪家关,或者上云景寨。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贺龙:“大姐做事,我自然放心。不过这一别,我们姐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贺香姑:“不论何时,我都会等你们回来!”
贺龙:“好。一言为定!”
贺香姑:“一言为定!别管我们了,快去吧!部队还等着你这个师长指挥呢!”
贺龙:“大姐,我先走一步了。”他说完蹬上马鞍,跨上马背,率领着部队向川黔边境挺进。
贺香姑目送着贺龙走远后,跟上家属队伍,带领着他们往桑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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